“怎麽樣？”
“怎麽樣？”
相互剛一碰面，顧雲天和李信兩個人便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對對方問道。
最終還是李信率先回過神來問道：“什麽怎麽樣，你想問什麽？”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你想問什麽？”
“你先說！”
“不，你先說！”
“不說是吧？好！”說罷李信轉身就走。
然而還沒走兩步，就被顧雲天給叫住了，“哎我說，你小子是屬驢臉的，說翻臉就翻臉啊？回來！”
李信聽了則嘿嘿一笑，“嘿，就知道你繃不住勁兒！快說，你剛剛想問什麽？”
“還能是什麽？剛剛你跟伊藤文昭兩個人說了那麽久的悄悄話，該不會是在合夥編排我，要把放跑了奸細的屎盆子往我腦袋頂上扣吧？”
“切！你以爲誰都像你似的，遇事就躲，躲不了就找人背鍋呀？”李信沒好氣地說道，“我和伊藤君剛剛不過是在複盤一下整件事的經過罷了！看把你給吓的！”
聽李信這麽一說，顧雲天才稍微松了口氣，可這一口氣還沒喘勻，不想李信便猛地話鋒一轉，讓他才剛剛放下的心再一次提了起來。
“不過，這一複盤啊，我們便發現了一處疑點。”
“什麽疑點？”
“你說……那個孫副會長爲什麽會出現在現場呢？而且那姓江的在身份暴露以後立刻選擇逃跑這沒什麽可說的，可她爲什麽還要連同孫副會長一塊兒帶走呢？”
“誰知道那個瘋女人是怎麽想的，說不定是想把孫副會長當人質呢？”
“是麽？我看沒那麽簡單。”李信一瞬不瞬地看着顧雲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難道你就不覺得奇怪，那個孫副會長爲什麽會出現那麽？”
“當然覺得奇怪了，可還沒等我搞清楚狀況，那個伊藤就帶人沖了上來，剩下的你也知道了。”
“真的嗎？”
“怎麽，你懷疑我？”
此話一出，李信頓時便覺得一陣無語，“懷疑你？我可沒那個閑心，不過日本人可就不一定了！你啊，還是好好想想怎麽過他們那關吧！”
聽到這，顧雲天便眼睛一轉，“我說，咱倆好歹也是同窗，你就忍心眼睜睜地看着我被日本人懷疑？”
“顧大少爺，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咱們兩個的同窗之誼，你當初收我金條的時候怎麽就一點兒都不手軟呢？”
“你！好好好，這樣好了，隻要你幫我過了這一關，之前那些金條我如數奉還，怎麽樣？”
不想李信聽了卻把嘴一撇，“不怎麽樣！如數奉還？那也太便宜你了！”
“那你說，要多少？”
“怎麽着也得雙倍吧？”
“……成交！”顧雲天幾乎是咬着牙說道。
……
“……事情的過程就是這樣。”東華廳裏，伊藤文昭向南造雲子詳詳細細地複述了一遍整個事件的經過。
南造雲子則微微點了點頭，問道：“伊藤君，既然你已經提前在這周圍布下了人手，那麽又有多大的把握把那個奸細給抓回來呢？”
“雲子小姐放心，屬下挑選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那個奸細絕對逃不出我們的包圍圈的！”
“好！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哈依！”
伊藤文昭立刻鞠躬回應，而南造雲子卻轉頭看向了李信，道：“這次我們的計劃能夠進行得如此順利，李科長功不可沒啊！”
“雲子小姐過獎了，說起來這還要歸功于您的運籌得當，卑職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李科長過謙了。”正說着，南造雲子突然猛地話鋒一轉，“不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今晚應該是帶着夫人一塊兒出席宴會的吧？怎麽這會兒隻剩你一個人了？”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便“唰”地一下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李信則老臉一紅，很是羞愧地說道：“說出來不怕雲子小姐您笑話，卑職的确是帶着家妻一塊兒來的不假，但是就在剛剛，卻出了點意外狀況，所以才……”
“意外狀況？”南造雲子聽了不由得眉頭一皺，“什麽意外狀況？”
“卑職的姨太太由于不滿卑職隻帶正妻出席宴會，于是便自己偷偷跑了過來，被發現後兩人便大吵了一架，我一生氣，就把她們兩個一塊兒趕回家去了。”
“這樣啊……”南造雲子聽了恍然地點了點頭。
然而就在這時，此前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川田倫也卻猛然間對李信說道：“李科長，這後院起火可不是小事，依我看你還是先回去安撫一下吧！”
“這個……不合适吧？”李信下意識地看向了南造雲子。
不想在這件事上，南造雲子的态度卻和那個川田倫也難得地保持了一緻，順着他的話說道：“川田課長說的沒錯，後院起火可不是小事，反正這裏也沒你什麽事了，還是先回去處理一下家事吧！”
“這……好吧，卑職遵命。”
可就在李信正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川田倫也的聲音卻再一次響了起來，“坐我的車吧！我送你！”
……
“是我的錯覺麽？李科長，我怎麽覺得你好像有點兒緊張啊！”回李公館的路上，川田倫也冷不防地對跟自己并排坐着的李信說道。
“川田課長見笑了，卑職隻是因爲勞煩課長親自相送而有些惶恐罷了。”
“這樣啊……看來是我多慮了。”正說着，川田倫也突然猛地話鋒一轉，“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李科長想不想聽一聽啊？”
“川田課長如此雅興，卑職自當洗耳恭聽。”
“要我說呀，别看那個伊藤剛剛拍着胸脯保證這次一定萬無一失，可依我看呐，到最後恐怕也将跟之前一樣，白忙活一場，你覺得呢，李科長？”
……
就在李信頂着巨大的壓力直面川田倫也的瘋狂試探的同時，一條幽暗的巷子裏。
“呼……呼……玉蘭，想不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的身手卻依舊不減當年啊！”孫萬山背靠着牆壁一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一邊說道。
然而得到的卻是一句冷冰冰的回應，“閉嘴！少跟我提當年的事，我不想聽！”
“玉蘭，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明白……”
“夠了！”孫萬山還要再說什麽，江稚娴卻猛地擡手打斷了他，“你給我記住了，孫萬山！當初的賈玉蘭已經死了，現在的我叫江稚娴，而你，對我來說也不過就是個人質罷了！”
聽到這，孫萬山不由得神情一黯，卻依舊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勸道：“你還想回去？”
“當然！”
“可你剛剛沒聽那個伊藤說嗎？日本人已經不再信任你了，爲什麽還要回去？”
“爲什麽？”江稚娴慘笑了一聲，“自然是爲了把你們這些紅黨趕盡殺絕，以報我心頭之恨了！”
說到這，江稚娴定定地看了孫萬山一眼，繼續說道：“放心，看在你我交情的份上，到時候我會親自動手，給你個痛快的！至于現在……”
話音未落，一個聲音卻陡然響了起來，“至于現在，我勸你還是乖乖地舉手投降，這樣或許還能少吃點苦頭。”
“怎麽是你？！”一見說話的竟然是之前跟着李信一塊兒出席今晚宴會的宋雯婷，江稚娴就什麽都明白了，想不到自己逃出了日本人的包圍圈，卻終究沒有逃過李信的算計。
然而坐以待斃可不是那江稚娴的風格，嘴上一邊說着，一邊迅速地向自己的大腿摸去，可未曾想這一模卻摸了個空。
就在這時，另一個帶着些許戲谑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我說江會長，你是在找它嗎？”
江稚娴猛地回頭一看，卻見那支原本被自己藏在晚禮服下面的手槍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跑到了陸穎心的身上！頓時就要伸手去搶。
然而還沒等她邁出半步，一把明晃晃的斧子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多謝兩位夫人相救！孫某感激不盡，救命之恩日後自當……”
話沒說完，陸穎心便擺了擺手不耐煩地說道：“好了好了，客套話就免了，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抓緊時間商量一下怎麽處置她吧！”
宋雯婷也當機立斷，“就按之前說好的，紅黨歸我，叛徒歸你！”
“成交！”
然而話音未落，便突然響起了孫萬山的反對之聲，“不行！她必須跟我一塊兒走！”
“呸！跟你一塊兒走？合着功勞都是你們的，到頭來讓我百忙一場呗？想得美！”
“你！”
孫萬山情急之下還要再說什麽，不想卻被一旁的宋雯婷給攔了下來。
“我說兩位，這裏可不是吵架争功的地方，萬一不小心把日本人給引來，那可就全完了。”說到這，宋雯婷下意識地看了看表，然後才繼續說道，“這樣好了，穎心，隻要你同意把這兩個人都交給我，那這次行動的功勞就全都記在你們軍統的賬上，我們從頭到尾都隻是配合你們的行動，怎麽樣？”
……
嘎——
随着一聲短促而又響亮的刹車聲響起，李信乘坐的那輛軍部特供的日産70型轎車終于穩穩地停在了李公館的門口。
“李科長，你們李家不愧是滬上有名的大戶人家，連公館的大門都這麽氣派，就連我們的領事館也自愧不如啊！”
“讓川田課長見笑了，再怎麽氣派的大門在課長您的面前都必須時刻保持敞開的狀态，又怎能與領事館的大門相提并論呢，您說對吧？”
“說得好！”一番話說得那川田倫也很是受用，臉上也難得露出了一絲笑容，“我聽說你們家除了面粉和印染之外，還經營着茶葉生意？”
“是的。”
“實不相瞞，我這個人平日裏也沒什麽愛好，就喜歡研究茶道，我想李科長應該不會拒絕吧？”
李信自然知道，什麽茶道不茶道的，實際上就是川田倫也的一個借口，其目的無非就是想親自确認宋雯婷和陸穎心兩人是否真如自己所說已經提前回來了罷了。
“少爺，您回來啦？”一進門，管家張福便立刻迎了上來。
“福叔，這位川田課長想要品鑒一下咱們家的茶葉，還不快去拿點過來？”
“是，少爺！”
“慢着！”就在張福準備去那茶葉的時候，不想卻被川田倫也給攔了下來，一字一句地問道，“你是這裏的管家？”
見張福點頭，川田倫也便繼續問道：“你們家少奶奶和二奶奶回來了嗎？”
此話一出，張福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李信。
李信則故意把臉一闆，“川田課長問你什麽就答什麽好了，看我做什麽？”
張福這才躬身說道：“回川田課長的話，回來了！”
“什麽時候回來的？”川田倫也又問。
“差不多半個多鍾頭以前吧！”
“半個多鍾頭？”聽張福這麽一說，川田倫也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些，然而緊接着卻又用手一指張福，命令似的說道，“帶路！”
“帶……帶什麽路啊？”
“廢話！自然是帶我去她們的房間了，你不是說她們在半小時前就已經回來了嗎？我自然要親自确認一下了，帶路！”
說話間，川田倫也就已經把槍給掏了出來，氣勢洶洶地逼迫道。
張福無奈，隻得帶着他來到了陸穎心的房門前，“川田課長，這裏就是我們二奶奶的房間了。”
“敲門！”
然而張福敲了好久裏面卻依舊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周圍的氣氛便瞬間緊張了起來。
“把門撞開！”川田倫也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槍，眯縫着眼睛繼續命令道。
與此同時，李信的手也不自覺地攥緊了手上的拐杖，随時準備向川田倫也發難。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卻從樓上傳了下來，頓時讓已經繃緊了神經的李信整個人都松了口氣。
“哎我說，你們都站在我的房間門口做什麽？不會是想撞門吧？”
此話一出，周圍的氣氛便立刻從緊張轉變成了尴尬，最終還是川田倫也最先反應過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二太太誤會了，我們剛剛也是爲了你和李太太的安全着想，這才出此下策的。”
話音未落，跟陸穎心一塊兒從樓上下來的宋雯婷便忍不住皺着眉頭問道：“爲了我們的安全？川田課長，您這話從何說起啊？”
“哦，是這樣的，我們趁着這次宴會設了個局，并且成功使得一個潛伏在我們内部的奸細現了原形，不想卻陰差陽錯讓她給跑了，我想川田課長應該是在聽說你們提前回來，擔心在路上發生意外，這才跟我一塊兒趕回來确認你們的安危的。是吧，川田課長？”
“啊對，就是這樣，不過看樣子是我多慮了，看到你們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告辭了！”
“唉，川田課長，您這就走了？那茶……”
“改日吧！”說完川田倫也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呼，總算是走了，還好我們回來的及時，不然麻煩可就大了！”直到确定了川田倫也已經離開，陸穎心才拍着胸脯，有些後怕地說道。
李信則顯然更關心這次行動的最終結果，“那兩個人呢？”
“放心，都已經安排好了，估計這會兒已經出了上海地界了。”
聽宋雯婷這麽一說，李信心裏懸着的那塊大石才總算是落了地，随即又語重心長地對兩女說道：“雖然這次行動的結果還算理想，但是卻給了我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可以預見的是，接下來的鬥争形勢必将變得越來越嚴峻，而我們也不可能每次都像這次一樣順利過關，我不管你們的立場如何，延安也好，重慶也好，隻要你們明白一點，那就是我們有着共同的敵人，就是那些占我領土殺我同胞的侵略者！明白嗎？”
宋雯婷和陸穎心聽了先是互相看了一眼，随即便異口同聲地回道：“當然！”
聽到這，李信開心地笑了，随即便向她們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而兩女也毫不猶豫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三隻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如同在共同宣誓一般緊緊地相互扣在了一起……
上部完
精彩待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