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長生心意已決,衆人亦不再多說,各自将坐騎安頓好之後又自附近尋來幹柴,很快便燃起了篝火。
己方衆人此時位于單狐山正南方向,距單狐山不足三裏,由于衆人歇腳之處位于高處,單狐山的蛇精便能清楚的看到篝火發出的光亮。
衆人經常露宿荒野,都會炙烤獵物,已經收拾好的山雞和野兔人手一隻,插上木棍,近火炙烤。
所謂炙烤,可不是直接将獵物塞進篝火,将獵物放到火焰中間是燒,将獵物放到火焰上方是燎,這兩種做法都會導緻獵物外糊裏生,正确的做法是盡量将獵物靠近火焰卻又不直接接觸火焰,此爲烤,想烤熟獵物也不是易事,即便是山雞野兔這種小獵物,沒有半個時辰也烤不熟。
衆人此時都沒有認真炙烤,而是将串有獵物的木棍插在了篝火四周,就這種做法,怕是一個時辰也烤不熟,衆人自然知道這一點,之所以有此一舉乃是因爲衆人都知道這頓飯很可能吃不到嘴裏,衆人就要起身動手。
篝火燃起不久,對方便有了反應,窩棚木屋所在區域有人影晃動,山中各處亦有異動聲響。
“數量不少。”餘一低聲說道。
釋玄明點頭,“住在村裏的蛇精不會少于三十,那些道行較淺,還不能幻化人形的都在後面山裏。”
“王爺,”大頭看向長生,“書上說沒說,吃一個怪蛇的内丹能提升多少修爲?”
長生搖頭,“沒有,隻說人面蛇與人類氣息相通,其内丹能夠爲人類所用,可以直接吞服,擢補靈氣。”
大頭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篝火燃起之後,蛇群出現了短暫的騒動,不過很快它們便安靜了下來,住在山腳村裏的那些蛇精也沒有遠走躲避,而是聚集在其中一棟木屋裏,想必是在商議對策。
大頭知道長生爲什麽遲遲不動手,“王爺,它們終究不是人,您要是于心不忍,咱就少殺幾個,給它們留個種兒。”
“恃強淩弱,強取豪奪是不是不太好?”釋玄明皺眉。
楊開說道,“能夠化爲人形的異類,必有高深道行,如果咱們沒有靈符護身,不一定是它們的對手。”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餘一說道。
眼見己方衆人的态度出現了分歧,長生沉聲說道,“福禍無門,惟人自召,它們的命運并不是掌握在我們手裏,而是掌握在它們自己手裏。”
長生言罷,衆人盡皆點頭,長生的意思也很明白,如何對待它們,取決于它們如何對待己方衆人,如果蛇群主動攻擊己方衆人,那就是敵人,如果蛇群以禮相待,那就是朋友。
再等片刻,山腳下的蛇精終于有了動作,黑暗之中出現了十幾道身影,朝着己方衆人所在區域緩慢移動。
三裏不算遠,衆人都有夜視之能,對方剛剛走出村口,己方衆人便發現那些幻化人形的蛇精都帶着東西,它們帶的并不是兵器,而是竹籃和壇甕,其中一人肩上扛的是個活物,聽其叫聲,應該是隻豬仔。
眼見對方帶着禮物前來,釋玄明和餘一如釋重負,對視一眼,長長喘氣。
大頭了解長生,知道他絕不會以怨報德,這群蛇精以禮相待,性命算是保住了,“算它們懂事兒,哎,王爺,下一處地方離這兒多遠?”
“不到六百裏。”長生随口說道。
說話之間,那群化作人形的蛇精距衆人已不足百丈,這般距離,己方衆人已經能夠看清對方的身形和樣貌了,此前長生隻當來的多是上了年紀的老翁和老妪,故此才會拄着拐杖,到得這時才發現那些拄着拐杖的隻有一兩個年紀較大,另外那些都是年輕人。
短暫的疑惑之後,長生很快想明了其中緣由,對方乃是蛇精化人,拄着拐杖是因爲道行不深,幻化的雙腿尚不足以支撐它們直立行走。
細看端詳,此番過來的一共有十三個人,其中隻有三個男子,其他皆爲女子,其中以年輕女子居多,清一色的瓜子臉,眉清目秀,頗有姿色。
在對方距己方衆人不足百步之時,長生直身站起,放下龍威,靜待對方走近。
大頭等人亦随即起身,各自放下兵器,站到了長生的身後。
就在長生擔心這群蛇精常年與世隔絕,恐怕語言不通之時,走在前面的老妪竟然口吐人言,“此處人迹罕至,諸位英雄緣何到此?”
“我們乃朝廷命官,奉旨前往極北寒冰之地尋找寒冰玄鐵,”長生出言說道,“你們是什麽人?爲何偏居在此?”
爲首的老妪并沒有正面回答長生的問話,而是出言說道,“我們自村裏看到火光,隻當諸位英雄迷路至此,山野清貧,無有長物,隻有一些鳥卵魚幹,肉脯果釀,我們帶了來,送給諸位英雄。”
老妪說話之間已經帶人走近,随行之人紛紛将所攜物品放到了長生面前。
“無功不受祿,”長生和聲說道,“你們的好意我們心領了,東西帶回去吧,我們隻在此間歇上一晚,明早就走。”
“些許物産,聊表寸心,諸位英雄就不要推辭了,”老妪微笑發問,“敢問英雄,外面是何朝代,今夕又是何年?”
“回長者,而今乃是大唐天佑年間,”長生随口回答,轉而問道,“你們是什麽人,爲何會住在這荒山野嶺?”
“一言難盡,”老妪歎氣搖頭,“我們都是苦命人。”
雖然對方始終不肯表明身份,長生也沒有再問,對方之所以不說它們是蛇精,很可能是不想吓到他們,也是不願節外生枝。
長生與老妪說話之時,随行的那些年輕女子紛紛嬌羞的看向巴圖魯等人,看巴圖魯的最多,看釋玄明的也不少,也有看楊開的,唯獨沒人看餘一和大頭。
眼見那些蛇女沖巴圖魯等人秋波頻送,唯獨沒人含情脈脈的看自己,大頭大感好笑,“哎,老太婆,你們的腿腳是不是有啥毛病啊,怎麽都拄着拐?”
“不敢欺瞞英雄,”老妪說道,“我們常年離群索居,不與外人通婚,令得血脈羸弱,多生疾病。”
老妪說到此處轉頭看向長生,“時候不早了,我們這便回去了,若是諸位英雄不嫌棄,明日可往村中做客,我們定當盡心款待,掃榻相迎。”
長生未置可否,“你們的心意我們心領了,這些酒食還請帶回去吧,我們不缺幹糧。”
老妪說道,“這些土産多有特色,諸位英雄不妨分食品嘗,竹籃瓦罐明日送到村口便是。”
老妪言罷,沖長生蹲身行禮,轉而緩步回返。
随行衆人亦随其回返,那些年輕蛇女雖然大部分拄着拐杖,卻并不影響其婀娜移步,搖曳生風。
待一衆蛇精走遠,大頭這才上前檢視竹籃裏的東西,“看來妖精也有好人。”
“它們沒說實話。”楊開沉聲說道。
“那是人家不想騙咱。”大頭對那些食物沒什麽興趣,但那兩壇果酒對他多有誘惑,拿起一壇,拍開泥封,“好香啊。”
此時一衆蛇精已經走遠,衆人重新回到篝火旁,添加柴草,繼續炙烤山雞野兔。
嫌蛇精帶來的豬仔一直在旁邊哼哼亂叫,釋玄明便解開了束縛,放跑了它。
大頭抱着酒壇喝了一口,“不錯,不錯,沒想到這群蛇精竟然還會釀酒。”
“你便不怕酒裏有毒?”楊開沉聲問道。
“怕啥,咱們有靈符護身,有毒也毒不死咱們啊。”大頭不以爲然。
釋玄明好酒,伸手搶過酒壇,仰頭暢飲,“嗯,入口輕柔,隻可惜少了火烈之氣。”
“給我嘗嘗。”巴圖魯伸手索要。
釋玄明正想将酒遞給巴圖魯,不曾想卻被大頭一把搶過,轉而沖巴圖魯皺眉搖頭,“大爺,這酒你不能喝。”
“爲啥?”巴圖魯不解。
“讓楊開說對了,酒裏真的有毒。”大頭回頭北望,面露殺機。
此時釋玄明也察覺到酒裏有毒,“是慢性劇毒,若是沒有靈符護身,毒性會在一個時辰之後發作。”
“會不會是無心之舉?”餘一皺眉,“可能它們也不知道這些酒我們喝不得。”
長生伸手拿過酒壇,深吸聞嗅,分辨不清,随即淺抿了一口,“有包括黑鱀和曼陀羅在内的五種劇毒,是處心積慮配制的,一個時辰之後毒發,直攻五髒,無藥可解。”
“何必多此一舉。”釋玄明長長歎氣。
楊開拿過酒壇喝了幾口,“它們很可能仍在遠處窺望。”
大頭起身去籃子裏拿起了一片魚幹,咬了一口之後低聲說道,“它們是故意下毒的,食物裏也有。”
聽得大頭言語,餘一皺眉歎氣,“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王爺,此毒若是毒發,會有何種症狀?”楊開低聲問道。
“酷似醉酒酣睡,并無明顯症狀。”長生随口回答。
“看似示弱獻媚,實則暗中下毒,好生可惡。”楊開說道。
“走,弄死它們。”大頭說道。
“别着急,等等再看,”長生皺眉擺手,“不出意外的話,一個時辰之後它們還會再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