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辰時動身,中午時分便進入河東道,大頭的祖籍就是河東道,對于這片區域極爲熟悉,便驅乘白姑娘前飛引路,帶着衆人自官道一路向北。
沿途所見可謂餓殍遍地,滿目瘡痍,好在各地州府已經派人領取了朝廷調撥的赈災米糧,途中不時能夠看到滿載米糧的車隊和如臨大敵的押糧官兵,他們之所以如臨大敵乃是因爲每一個運糧隊伍的後面都跟着大量衣衫褴褛的饑民,少則幾百,多則數千,一旦失控哄搶,押糧的那點兒官兵根本就控制不了局面。
類似的慘像長生見過了太多,雖不至于習以爲常,冷血麻木,卻也是有心無力,無可奈何,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能做的都做了,奈何人力有窮時,便是自己竭盡所能,也救不了所有人。
出發之前巴圖魯興緻盎然,相較于陳立秋和李中庸,他更喜歡跟長生待在一起,因爲長生從來不會像陳李二人那樣很嚴厲的批評他,此外在他看來長生做的事情都很有意思,跟着長生遊山玩水可比待在慶陽無所事事有趣多了。
不過很快巴圖魯就發現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衆人辰時動身,頂着烈日疾行向北,一路上别說打尖兒歇腳了,便是尿都不曾撒上一泡,一刻不停的向北狂奔,直到日落時分依舊沒有停下休息的兆頭。
巴圖魯百無聊賴之下本想湊到大頭身邊與其說話,奈何大頭所驅乘的金雕對火麒麟敵意頗重,不等火麒麟飛近便側翼飛開,若是火麒麟繼續靠近,金雕便會高聲唳叫,探爪示威。
大唐共有十五道,整個疆域酷似牛頭,西北的隴右道和東北的河北道就是兩個牛角,衆人此番走的是河東道,穿過河東道就到了匈奴地界。
兩國邊境雖有關卡和哨崗,卻是軍紀廢弛,形同虛設,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乃是因爲大唐眼下内亂不斷,朝廷已經無暇收複當年被匈奴侵占的草原和土地,而匈奴亦是如此,前些年内讧分裂,偌大的匈奴而今已經分成了大大小小幾十個部落,對大唐已經構不成任何的威脅。
巴圖魯祖籍漠北,進入草原之後令他大爲興奮,當年師兄弟幾人失散之後他跑回了漠北,後來不放心長生等人,又孤身一人自漠北走到了中土,當年他可是走了好幾個月的,而今半天不到就飛回來了。
若是換成矯情之人,觸景生情,免不得傷懷感慨,但巴圖魯心思簡單,連感慨傷懷都不會,隻是感覺來到了自己的地盤兒,待得二更時分衆人停下休息,巴圖魯立刻迫不及待的尋柴生火,随即又四處掏挖土撥鼠,彷如東道主一般的招呼長生等人。
巴圖魯烤制的土撥鼠個頭兒比兔子還大,火燒之後亦有肉香,不過長生嫌它是耗子,便推辭不吃,楊開和餘一也不吃,隻有大頭和釋玄明滿不在乎,抓着烤的黢黑的大耗子與巴圖魯開懷暢飲。
此番出來衆人帶了不少酒水,這是大頭和釋玄明背地搗鼓的結果,早些時候在等待楊開回來的時候,二人偷偷去了一趟宴賓樓,購買了十幾壇白酒,都由火麒麟給馱着。
“哎,小矮子,咱到底要去哪兒啊?”巴圖魯問道,“這怎麽一整天都在趕路啊。”
“還得往北走,去沒人的地方。”大頭随口說道。
“一口氣跑了六七個時辰,你們不累呀?”巴圖魯問道。
大頭笑道,“哈哈,大爺,你以爲我們是養尊處優的文官哪?我們可是打仗的武将,類似的事兒我們經常幹。”
“咱還得走多遠哪?”巴圖魯追問。
大頭昨晚沒有細看那張草圖,聽得巴圖魯追問便沖長生努了努嘴。
巴圖魯随即轉頭看向長生,長生此時正在凝神感知其他靈符所在的位置,沒察覺巴圖魯在看自己,一旁的楊開見狀便出言說道,“最近的一處距此地仍有千裏之遙。”
巴圖魯聞聲皺眉,“啊?這麽遠,那明天還得跑上大半天。”
大頭接口說道,“大爺,你想啥呢,咱們歇會兒就得走,你還想從這兒睡呀?”
巴圖魯唯恐衆人嫌棄自己,急忙擺手說道,“沒有,沒有,我不累,啥時候走都行。”
長生回過神來,出言說道,“咱們這次出來要去很多地方,時間緊迫,途中不敢有太多耽擱。”
“老五,咱一共要去多少個地方啊?”巴圖魯問道。
“九十六處,”長生随口說道,“位于北大荒的有十八處,大荒異聞錄裏關于北大荒的記載共有八十七處,逐一走遍當有兩萬三千裏。”
見巴圖魯錯愕,長生再度說道,“我們接下來要去的這十八個地方是我自北大荒八十七處線索中挑選出來的,異聞錄裏所說的兩萬三千裏是逐一走遍的距離,不是直線距離,咱們隻去其中十八處,不用走那麽遠。”
巴圖魯壓根兒就不知道長生口中的異聞錄是什麽,而且他腦子渾噩,也聽不懂太複雜的表述,不過長生那句‘不用走那麽遠’他倒是聽進去了,“那就好,那就好。”
衆人歇息了一個時辰,喂過坐騎之後便連夜動身,到了漠北就由巴圖魯引路了,其實他也不認識路,但他知道什麽樣的草地下面鼠洞少,長生有過被鼠洞别斷馬腿的經曆,吃一塹長一智,他可不希望楊開等人騎乘的汗血寶馬重蹈黑公子覆轍,要知道汗血寶馬可沒有黑公子那種強大的自愈能力,一旦被鼠洞别斷馬腿勢必拖延行程。
漠北雖然人少,但途中偶爾還是會遇到一些牧民,這些牧民并不是單獨行動,而是拖家帶口,成群結隊,少則十餘人,多則數百人,可不要以爲遊牧就一定比農耕好過,遊牧同樣是靠天吃飯,夏天雨水少或是冬天風雪大都會對牲畜造成滅頂之災,沿途所見的這些牧民日子也不好過,放牧的牛羊并不多,長的也瘦。
巴圖魯的火麒麟不但可以自天上飛,還可以自地上跑,不過它奔跑的速度比不上黑公子和汗血寶馬,而且還馱了很多東西,故此啓程之後依舊飛在空中。
見到自己的族人,巴圖魯好生興奮,大老遠的便扯着嗓子跟人家打招呼,奈何遠處的牧民對外來生人多有戒心,不等其靠近便拔刀開弓,呼喊驅趕。
受到族人的驅趕,巴圖魯也不以爲意,“哈哈,他們見我騰雲駕霧,定是把我當成了神仙。”
“你可拉倒吧,他們怕是把你當成了妖怪。”大頭打趣。
“你還别說,漠北真有妖怪,”巴圖魯臨時起意,沖着下面的長生高喊,“哎,老五,你不是道士嗎,好不容易來一趟,順便兒把漠北的妖怪抓了吧?”
長生是道士不假,但他此番出來是辦正事兒的,而且他是唐人,自己的墳還哭不過來呢,哪有時間跑到别人家裏抓鬼降妖,不過他也不便直接拒絕,便随口敷衍,“好,咱們眼下正在往妖怪的老巢去。”
午時,己方衆人再度歇腳休息,此番休息的時間比較長,一直睡到日落時分方才動身啓程。
此番動身,沿途再也沒有遇到牧民,一望無際的草原也逐漸被層巒疊嶂的山峰取代。
二更時分,北方出現了一座高大山峰,山上的樹木以松柏居多,其中還有不少榛樹和用來制作箭杆兒的楛木。
榛子成熟的季節是每年的七月,此時成熟的榛子已經落于樹下,榛子是一種很可口的幹果,可以長期儲存,衆人休息之時便撿拾了一些。
“此處定然人迹罕至,”餘一說道,“不然這些果實早就被人撿走了。”
長生點頭接話,“此處有松柏,有榛樹,還有别處并不多見的楛木,這與大荒異聞錄上記載的潘侯山極爲吻合。”
長生話音剛落,大頭便擡手西指,“王爺,您看,遠處是一群啥玩意?”
長生尚未接話,巴圖魯便接口說道,“牦牛,野牦牛。”
“有牦牛就證明此處确是潘侯山,”長生說到此處擡手北指,“翻過這座山,繼續向北二百三十裏,應該有一處不長草木的小山,名爲小鹹山,那裏就是咱們的第一站。”
“小鹹山?咋這麽耳熟呢?”大頭撓頭。
“小鹹山再北就是大鹹山,”長生說道,“這兩座山與東北的不鹹山隻是名字相近,彼此之間并無關聯。”
“哦,”大頭點頭過後出言說道,“兩百來裏不算遠,要不我先過去看看吧。”
“我跟你一起去。”巴圖魯也站了起來。
“情況不明,不可輕舉妄動,”長生聞言皺眉擺手,“據異聞錄記載,小鹹山夏日飛雪,冬天降雨,乃陰陽逆轉之地,這種地方不但會滋生靈物,也是異類聚氣修行的絕佳場所。”
“您的意思是那地方很可能藏着啥東西?”大頭追問。
“對….”(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