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塵雖是得道高僧,但人性并未完全泯滅,而隻要有人性,就免不得會有七情六欲,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卻不能不在乎少林寺的聲譽,此前統兵東征铩羽而歸,令其一直耿耿于懷,而今終于有機會一雪前恥,同塵唯恐己方此去無有勝算,便出言問道,“請問王爺,聚集在姑婆山的倭寇共有多少人?修爲如何?”
長生答道,“不少于三千,其中多爲紅藍修爲,紫氣高手數量不詳,大緻估算當有兩百左右。”
聽得長生言語,同塵陡然皺眉,轉而又問,“除了敝寺,王爺還邀請了哪些幫手?”
“沒有了,”長生搖頭說道,“倭寇此番乃是有備而來,此戰必定慘烈非常,若非過命交情,豈能輕易開口?”
長生言罷,同塵沒有立刻接話,而是自心中快速思慮,他領兵東征之時曾多次遭到倭寇算計,對倭寇也很是了解,這是一群無所不用其極的亡命徒,完全不守江湖規矩,而且人數衆多,反觀少林寺,雖然武僧修爲精深,武藝高強,但少林寺的武功中正仁和,并不陰狠毒辣,迎戰瘋狗一般的三千倭寇,六十名紫氣武僧并無勝算。
短暫的沉吟過後,同塵出言說道,“敝寺慶字輩的僧人年事已高,此事就不驚動他們了,此行由我親自帶隊,身爲少林寺住持,老衲理應與本寺僧人共同進退。”
見同塵态度堅決,長生便沒有出言反對,“就依大師所言,雖然大師與諸位高僧出寺拒敵乃是發乎本心,始于忠義,并不爲名利,但此戰過後,我一定會上奏朝廷,請皇上明發聖谕,善待天下僧尼。”
“南無阿彌陀佛。”同塵和一衆老僧盡皆合十唱佛,他們知道少林僧人此番出戰定然不得盡數回返,倘若能用自己的性命換得朝廷善待天下僧尼,那也死得其所了。
諸事議定,同塵派人送長生和張墨去寺中客房,雖然知道二人是夫妻,但同塵還是給二人安排了兩個相鄰的房間,并沒有将二人安排在一起,這也是少林寺的規矩,少林寺通常不會允許女施主留宿,即便留宿,也不允許夫妻同住。
引路的小沙彌剛剛離開,長生就跑到了隔壁房間,張墨也知道他會來,房門隻是虛掩。
“我真沒想到事情能辦的如此順利,”張墨松解發髻,“先前大哥收編東路兵馬的時候,同塵的态度很是冷淡。”
“有情可原,”長生随口說道,“論武功修爲,全天下怕是沒幾個人是同塵的對手,但領兵打仗他卻是個如假包換的門外漢,以己之短攻敵之長,最終搞的損兵折将,灰頭土臉,轉交兵權時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不等張墨接話,長生再度說道,“而且少林僧人每日習武練功,除了偶爾下山化緣,極少與世人接觸,不知人心險惡,此番東征他們算是徹底見識到了什麽叫恩将仇報,什麽叫卑鄙無恥,似這種陰暗肮髒的東西見得多了,心境也免不得大受影響。”
“同塵能夠擔任少林寺住持不是沒有原因的,”張墨說道,“此人心明如鏡,進退有度,明白無功不受祿的道理,不等你提出要求,他便主動提出幫忙。”
見張墨自己梳頭多有不便,長生便主動上前幫忙,但他從未給别人梳過頭,笨手笨腳,沒梳幾下便揪到了張墨的頭發,起初張墨還不曾做聲,不曾想長生卻是一揪再揪,無奈之下張墨隻能要回梳子,自己動手,“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你那五萬兩白銀和五萬擔米糧起了很大的作用,少林寺僧人衆多,每日柴米油鹽花銷太大,他們的日子也并不好過。”
“少林寺的日子雖然不好過,卻也沒到揭不開鍋的地步,”長生說道,“同塵答應幫忙并不是因爲那五萬兩白銀和五萬擔米糧,而是這些東西背後所蘊含的巨大誠意。”
“有道理,”張墨點頭說道,“而且同塵也知道如果不主動提出幫忙,接下來就會被迫幫忙。”
“哦?”長生歪頭看她。
“你是來傳旨的,”張墨笑道,“什麽旨?同塵不是傻子,既然不主動幫忙,你就會拿出聖旨。”
長生搖頭說道,“和尚是出家人,朝廷的旨意他們也不是非要遵行,我感覺同塵答應幫忙,有五成原因是我許諾的銀兩和米糧,有三成原因是對倭寇深惡痛絕,還有兩成原因是知道咱們勢在必得。”
張墨微笑點頭,“有理有據,确是如此。”
二人說話之際,外面的烏鴉蛤蟆又開始咕嘎亂叫,長生先前雖然攆走了烏鴉,但它們還會回來,雖然殺掉了一些蛤蟆,但寺院内外還有不少。
長生站立起身,想要出門,張墨見狀急忙攔住了他,“不必興師動衆,我畫寫幾道驅趕蛇蟲的符咒,你拿出去貼在各處,蛇蟲自去。”
長生點頭稱好,張墨放下梳子,取出畫符事物開始畫寫符咒,“對了,你怎麽知道烏鴉幾月育雛?”
“我住在王家夼的時候經常爬樹掏鳥蛋。”長生笑道。
“你那時候不是瘸子嗎,怎麽還能爬樹?”張墨随口問道。
“誰說瘸子不能爬樹,我爬樹可快了,還有釣魚,我釣魚也釣的很好。”長生笑道。
張墨畫符異常娴熟,龍飛鳳舞,很快畫好了幾道震魂符咒,震魂符和鎮魂符不是同一種符咒,前者是震懾異類的符咒,後者是鎮壓魂魄的符咒。
在等待符咒幹透之時,長生突然想起一事,“這些蛇蟲鼠蟻之所以聚集在此,定是有人在暗中操控,若是能夠找到此人,便能釜底抽薪。”
“寺外便是深山密林,此人若是藏匿不動,我們怕是很難尋找。”張墨說道。
“閑着也是閑着,我出去找找看。”長生說道。
“我和你一起去。”張墨說道。
長生搖頭說道,“你别去,你頭發都解了,還得重新盤,我自己去就行。”
張墨本想與長生同去,但長生既然不許,她也就沒有堅持,若是自己繼續堅持,就像不相信長生一般。
“行啊,你自己去吧,注意安全,早些回來。”張墨說道。
長生點頭答應,轉而拿着符咒推門而出,震魂符是模仿強大異類的氣息,令周圍的異類誤以爲此處有強大的異類,而異類都有趨吉避兇的本能,有強大異類的地方,弱小的異類都會本能的躲開。
在和尚廟裏貼道士符,這可是大忌中的大忌,但長生自然不會傻到将符咒貼到人家的屋檐和院牆上,而是尋了幾處隐蔽之處小心貼放,轉而翻牆而出,施出追風鬼步自林中快速搜尋。
長生起初隻是想碰碰運氣,不曾想搜找過後竟然找到了可疑的線索,寺院西北方向幾乎見不到烏鴉和蛤蟆,别處都有,唯獨這片區域沒有,如假包換的欲蓋彌彰。
仔細搜尋之下,果然發現了一處隐藏在山腰的山洞,那處山洞的洞口并不大,周圍有草木遮擋,若不是仔細觀察,極難發現。
長生小心靠近,到得近處側耳細聽,山洞裏果然有呼吸之聲,呼吸聲隻有一道,裏面隻有一個人。
練氣之人的呼吸之聲與普通人是有所差别的,修爲越精深,呼吸就越緩慢,但洞裏的呼吸聲并不緩慢,說明此人修爲平平,并未晉身紫氣。
确定藏在洞裏的人不是高手,長生便徑直闖入山洞。
洞裏坐着一個渾身污垢的中年男子,正在倚靠石壁獨自飲酒,眼見有人突然闖入,立刻驚慌站起,伸手抓向一旁的木杖。
不等洞内之人反應過來,長生便抓着對方的寸關尺,封閉經絡,将對方摁倒在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