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動的不止門外的付東,長生亦是心跳加速,激動非常,能夠被稱之爲天師的隻有一人,那就是曆代龍虎山掌教。
激動之餘長生亦多有疑惑,因爲鄭道之是上午離開的,而此時乃是入更時分,按照時間和路程推斷,即便龍虎山接到了鄭道之的飛鴿傳書,也不應該來的如此之快。
正自疑惑,門外傳來了說話之聲,“免禮,起身。”
長生曾經聽過張真人說話,記得他的聲音,門外的說話之聲正是龍虎山掌教張秉一。
“福生無量天尊,”張秉一和聲唱道,“龍虎山張秉一有禮。”
張秉一言罷,門外鴉雀無聲。
張秉一又道,“貧道肉身仍在山門,諸位所見乃是貧道的出竅元神,元神雖能顯現卻不曾攜帶修爲,作不得法,也運不得氣,諸位想做什麽盡管自便,無需有所顧忌。”
張秉一的這番話解釋了自己爲何能來的如此迅疾,身爲道家上清一脈的世襲天師,他的這番話已經算是非常嚴厲了,并沒有給對手留下顔面。
長生看不到門外衆人是何反應,不過張秉一的出現并不在衆人的意料之中,他閉着眼睛也能猜到衆人此時一定震驚錯愕,正在面面相觑。
什麽時候都有狂犬吠日之人,張秉一言罷,有人高聲呼喊,“我還納悶兒張天師怎麽會包庇這個挖墳小兒,搞了半天竟是妖物幻化冒充,弟兄們,速将準備好的黑狗血端上來,給它來個狗血淋頭,張真人妙法通天,道體金身,自然不會懼怕黑狗血,若是淋上之後沒了蹤影,那便是妖物幻化。”
此人言罷,立刻有數人高聲應是,眼見有人辱沒師尊,付東氣急拔劍,“好個大放厥詞的狂徒,竟敢狂言悖逆,辱及天師。”
付東雖然拔劍,卻并未沖上去動手,不消說是受到了張秉一的阻止。
聽得他們竟然準備了黑狗血,長生好生緊張,他曾經跟随過羅陽子等人一段時間,知道道門的一些事情,黑狗血乃污穢之物,不但可以破除妖法,對于正宗法術也有影響,聽對方的言外之意那黑狗血當是現成的,一旦潑灑出來,張秉一的出竅元神怕是會大受損傷。
“既然諸位心意已決,勢要閉目自障,貧道亦不攔阻,”張秉一平靜說道,“但諸位傷我龍虎山弟子,龍虎山總不會無有回應,貧道年事已高,教中諸事現由犬子張善代勞,善後諸事他自會處置。”
龍虎山執上清宗牛耳,門下自領道人三千,同宗同道更是不計其數,這群江湖中人雖然多是些亡命之徒,卻也不敢公然向龍虎山宣戰,但就此退走他們也不甘心,一來垂涎那些武功秘籍,二來衆目睽睽之下被人吓退,他們丢不起這個人。
此時誰接張秉一的話,就是與龍虎山作對,這個道理誰都懂,故此張秉一說完,誰也不曾出面接話。
“讓讓,都讓讓,别灑身上。”有人高喊。
聽得此人呼喊,長生知道他們已經端來了黑狗血,留給張秉一說話的時間不多了。
張秉一乃得道之人,焉能不知輕重緩急,但他并不焦急慌亂,聲音仍然平和中正,“貧道久居山野,少理俗事,諸位大多面生的緊,不過貧道終究年老,也有些見識,如果貧道不曾看錯,這位氣宇軒昂的好漢當是丐幫的龍颢天龍幫主吧。”
“這幾位衣帶翩跹,本真率性的大師可是來自極樂庵?”
“鐵骨折扇好像是金鼎山莊擅長使用的奇門兵器。”
“這位手持銀算盤,無疑是太平客棧的英雄。”
“聽聞滇邊有座火神山,教衆皆穿火紋紅衣,諸位可是來自火神山。”
“端着黑狗血的那幾位臉上皆有毒蟲紋身,身形強壯精悍,言語之中多有方言尾音,可是來自南诏馬幫?”
“五年前貧道曾往天仙觀與太清宗的扶風真人叙舊論道,當日曾有俗家弟子回山拜望,那位垂眉低頭的英雄貌似就在其中。”
“雖說當下世道有些不太平,但朗朗乾坤,清明日月,人世間的事情門外的諸位還是不要插手爲好,亂了天道,壞了循環,總是要有人出面的,屆時豈不可惜了諸位千百年的道行。”
張秉一此言一出,嘩然一片,衆人紛紛轉頭回望,隻見門外數人驚慌轉身,倉皇西去。
“院外各處的英雄貧道就不一一問候了,看那幾位好漢端着狗血頗爲勞累,不妨早些潑灑上來吧。”張秉一聲音轉冷。
人都有僥幸之心,也都有法不制衆之心,本以爲黑燈瞎火,人數又多,可以趁亂取利,誰曾想張秉一竟然将衆人的來處逐一說了出來,張秉一雖然自重身份沒有把話說透,但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今晚誰敢輕舉妄動,來日龍虎山勢必登門尋仇。
沉默總會被打破,終于有人高聲開腔,“有眼無珠的東西,快将那污穢之物端走。”
呵斥完他人,說話之人随即換了一副和氣腔調兒,“原來真是天師法駕莅臨,在下太平客棧三樓掌櫃宋财,參見老天師。”
“福生無量天尊。”張秉一唱誦道号。
“天師在上,且容奏禀,”宋财說道,“龍虎山乃上清法庭,老天師乃在世神仙,太平客棧絕無輕視怠慢之意,隻是亡弟之死與那屋裏的少年多有幹系,故此在下才會聞訊前來,想要尋他問個明白,若是那少年已經拜入龍虎山,便是在下有天大的冤屈也不能不賣龍虎山面子。”
宋财說完,張秉一并未說話,反倒是院子内外多有冷嘲熱諷,“馬屁精”“滑頭”“真不要臉……”
“哼,”一個公鴨嗓子鄙夷冷哼,“宋掌櫃,你這屁股轉的倒夠快的,先前你可不是這麽說的。”
“龍幫主,您何出此言哪?”宋财佯裝無辜。
“滾一邊去,怕了就直說,分明是個王八,還非要裝烏龜,”龍颢天好生不耐,“張秉一,别人怕你,我龍颢天可不怕你,裏面這小子我們要定了,你最好别管閑事。”
龍颢天言罷,張秉一并未接話,不管衆人出于何種目的,院内院外多有喝彩贊揚之聲。
想必是有人低聲勸了龍颢天什麽,龍颢天高聲說道,,“操,慎言個屁呀,他閨女在閣皂山怎麽不慎言,她怎麽說咱的你不知道嗎?他們不怕得罪咱們,咱們還怕得罪他麽?”
龍颢天言罷,轉而沖張秉一說道,“張秉一,外面傳聞你已經得道成仙了,我龍颢天不信這套,别說你來的隻是個元神,就算你的真身來了,我也不怕你,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天雷掌厲害,還是老子的金剛功霸道。”
龍颢天這番話可謂說的豪氣沖天,也多有附和之人,不過人數并不多,可能隻是丐幫自己在起哄,畢竟他的這番話已經是直接向龍虎山宣戰了,他們丐幫人多勢衆,不怕得罪人,其他門派可沒這個實力。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一陣躁動,貌似有人闖進了院子,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之後,門外傳來沖張秉一見禮之聲,根據聲音來看,前來馳援的是道門中人,人數當有十餘人,不過他們唱誦的都是無量天尊,說明其中并無紫氣高手。
門外有鄭道之的聲音,此番趕來的這些道人無疑都是他請來的。
眼見丐幫竟然敢沖張秉一無禮,前來支援的道人好生氣憤,你來我往,唇槍舌戰,不過論罵人道士明顯不是丐幫的對手,丐幫都是些市井潑皮,地痞無賴,罵人他們最爲拿手,髒話連篇,辱及先祖。
“娘類個腳,别吵吵了,”龍颢天高聲說道,“讓人家三言兩語點了名,一個個都要吓的尿褲裆,不管你們幹不幹,這事兒老子幹了,想入夥的留下,沒卵蛋的龜孫兒趕緊滾。”
龍颢天言罷,公孫承威高聲接話,“這小子根本就不是龍虎山的道士,龍虎山這麽庇護他,爲的還不是林東陽挖出來的武功秘籍,我們丐幫隻要天蠶神功,其他的一概不要,大夥兒并肩子上,抓了那小子,人人有份兒。”
“有了絕世神功,還怕什麽龍虎山,蛇狗山。”有人起哄。
丐幫衆人的煽動起了作用,衆人聒噪呼喊,躍躍欲試。
“稍安勿躁,”宋财提氣發聲,“我這沒卵蛋的馬屁精有話要說。”
宋财言罷,衆人全部噤聲,不是都賣他面子,而是宋财在發聲之時用上了靈氣,顯露了精純的修爲。
“老天師,在下隻問一句,那屋裏的少年可是您龍虎山的道人,如果那少年已經拜入龍虎山,在下即刻就走,他日再往龍虎山拜山問詢,若是那少年不是您的徒子徒孫,那您爲他出頭就有些師出無名了。”宋财沉聲說道。
“管他是不是龍虎山的道士,該打還得打,該抓還得抓。”龍颢天高聲插話。
“龍颢天,你能不能不要打斷我的話?!”宋财擡高了聲調兒。
“操。”龍颢天罵了一句便沒了下文。
“老天師,您可是得道真人,萬不會謊言相欺。”宋财說道。
長生雖然不知道宋财的樣子,卻根據此人的言語發現此人心機很重,所說言語緊抓要點,他的确不是龍虎山的弟子,老天師爲他出頭也的确師出無名。
長生雖然年輕卻并不膽小,龍虎山對他百般庇護令他感動非常,但他不願看到龍虎山爲了救他而與這麽多門派交惡結仇。
“回宋掌櫃問話,此子并非我龍虎山道衆。”張秉一說道。
張秉一此言一出,院内院外歡呼一片。
長生緩緩睜眼,龍虎山爲他做的已經夠多了,是時候勇敢面對,獨自承擔了。
就在他想要強行起身之際,門外再度傳來了張秉一的聲音,“但此子心懷赤誠,人品貴重,秉性純良,悲憫天下,據兩位門人随行暗查,不足兩月之中,此子已救千人,活百命,其行甚善,其功甚偉,貧道已經決定于今日今時将其收歸山門,其師羅陽子雖有過失,卻慧眼識人,教導有方,故貧道特降天師法旨,追授其上清道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