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面前的佛骨舍利綻放佛光一閃而逝,之所以一閃即逝,乃是因爲小胖子心中害怕,膽怯縮手。
長生面前的佛骨舍利綻放霞光亦是昙花一現,但他并未縮手,而是那枚佛骨舍利在綻放霞光的瞬間便破碎消失。
眼見屋裏驚現佛光,前院後院歡呼一片,但整個中廳卻是漆黑死寂,鴉雀無聲。
小胖子心中緊張,摸索着抓住了長生的手,卻發現長生似乎比他更緊張,一直在哆嗦。
這樣的結果不止出乎長生的意料,也出乎屋内所有人的意料,由于兩道光芒幾乎同時出現,加上有窗紙阻隔,在屋外的衆人看來佛光隻是一道,隻不過光芒由弱變強,但屋内衆人卻看的真切,耀眼的光芒不止一道,而是兩道。
足足幾十滴水的工夫,爲首的老和尚方才回過神來,将懸在空中的舍利子移回寶函,另外兩個護法上師也如法炮制,南二的那個老和尚不曾擡手,因爲他所移動的那枚佛骨舍利已經破碎消失。
将三枚佛骨舍利納入寶函,爲首的老和尚沉聲開口,“掌燈。”
随着引路僧人将房間内的燈燭點亮,整個房間重現光明。
出現了兩道耀眼光芒,屋内衆人皆是一頭霧水,但點亮燈燭之後四位護法上師卻并未出言解惑,而是口唇微動,左右旁顧,貌似正在嚴肅的商議着什麽。
長生聽不到幾位護法上師在說什麽,但他卻知道對方正在談論他,因爲四人不時擡頭看他,眼神凝重而嚴肅。
四位護法上師傳音密議的同時,幾位引路僧人将寶函一層一層重新裝好,地上的法毯也小心的折疊收起。
前後足足半刻鍾,幾位護法上師方才停止了交談,四人離座站起,來到小胖子面前,合十見禮,“南無阿彌陀佛,恭迎法王再世回歸。”
“法王?我?”小胖子愕然自指。
“正是,您的前世便是多吉法王。”爲首的老和尚微笑點頭,轉而自袖中取出帕巾,抓過小胖子的手輕輕擦拭,與此同時和藹笑道,“法王年幼,尿濕了褲子,免傷法王威嚴,此事不可外洩。”
衆人聞言盡皆低聲應是。
老和尚擦過小胖子的手,轉而又抓過長生的手,以帕巾擦拭,“施主無需緊張,法王乃十世童子,純陽金身,陽溺更是純陽之物,施主無意之下沾染法王陽溺,故此才會損毀佛骨舍利,此乃天意使然,與施主無關。”
聽得老和尚言語,屋内衆人紛紛露出恍然神情,隻有長生仍然一頭霧水,因爲老和尚的這番話看似合情合理,卻并不是事實,因爲小胖子雖然尿了褲子,手上卻并沒有沾上尿液。
他不明白老和尚爲什麽要撒謊騙人,但他卻知道和尚不能撒謊,不是關系異常重大,老和尚絕不會違反佛門戒律。
不過疑惑之餘,心中也多有輕松,因爲老和尚稱他爲施主,施主是和尚對外人的稱呼,由此可見老和尚好像并不想留他在格魯寺當和尚。
擦過長生的手,老和尚收起帕巾,蹲身抱起了小胖子,“多吉法王,門外的信衆居士已經等候多時,還請法王前去顯現法相尊顔。”
“我不是法王,”小胖子好生抗拒,奮力掙紮,“我也不當和尚,瘸子哥比我亮,讓他當,讓他當。”
“法王累了,睡上片刻吧。”老和尚說完,小胖子便沒了動靜,他自然不是睡着了,而是被老和尚給弄暈了。
引路僧人打開大門,老和尚抱着小胖子,與另外三位護法上師緩步出門,接受信衆的膜拜和祝賀。
接下來的事情就與長生無關了,他被引路僧人帶到了後院的一處房間,前院此時好像正在吃席,引路僧人給他端來了滿滿一大桌子菜肴。
長生心中忐忑,待引路僧人走後便溜出來觀察情況,門外并無守衛,也沒人限制他的自由。
他先前扔掉的破衣服和棍子還在西面花壇裏,趁機拿回來,回來的路上恰好遇到一個給另外兩個影佛靈童送飯的僧人,那僧人見到他也隻是說了句阿彌陀佛,并沒有阻攔盤問。
長生趁機看了看送飯的木盤,發現那兩個影佛靈童的食物很簡單,遠沒有送給他的那麽豐盛。
沒人限制他的自由,他反倒不急着跑了,回到住處一通風卷殘雲,這是他有生以來吃的最好的一頓飯,雞鴨魚肉全都有。
他吃的都是不能隔夜的,那些短時間内不會腐壞的食物他都留下了,院子裏有水井,他便連夜将镖師們送給自己的那套衣服給洗了,這個院落先前住的應該是刺史大人的女眷,井台上竟然還放有洗衣用的皂角。
這群和尚跟渝州刺史關系很好,此時城門已經關了,想跑也跑不了,既來之,則安之,先睡上一覺,到了明天就知道這群和尚如何處置自己了。
這一覺長生睡的并不踏實,倒不是緊張忐忑,而是疑惑納悶兒,他先前觸碰佛骨舍利時舍利子大放異彩,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絕不是那老和尚說的自己沾上了小胖子的尿,肯定有其他原因。
頂着一頭霧水睡了一覺,次日清晨,有僧人送來了早飯,順便收走了昨夜的碗碟。
送飯的是個年輕僧人,态度頗爲恭敬,長生知道此人做不了主,也就沒有與他多說話。
吃過早飯,耐着性子等到辰時,爲首的護法上師終于來了,不是自己來的,而是帶着小胖子一起來的。
護法上師進門之後直涉正題,意簡言赅,隻道長生與佛門無緣,格魯寺也不強留,此時格魯寺已經派出了迎接法王的儀仗隊伍,儀仗隊伍人數衆多,還有沉重的法座轎辇,趕來此處至少也要七天,故此他們要在渝州刺史府滞留一段時間。
而今他們已經認定了法王,也派人前去迎接法王的父母前來,小胖子與他頗爲投緣,在等待儀仗隊伍和小胖子父母到來的這段時間,請他留在這裏陪着小胖子。
待衆人啓程西去,會贈送盤纏,派遣車馬送他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護法上師說完,長生沒有立刻答應,他感覺此事有些蹊跷,平心而論他跟小胖子并沒有什麽交情,隻是昨晚臨時帶了小胖子一陣兒,他想不明白護法上師爲什麽要留他在這裏。
見長生猶豫,護法上師再度說道,“相見即是緣法,小施主腿腳不便,我與幾位師弟已經商議過了,臨别之時我等四人會一起發功,以佛門神通爲小施主治愈舊傷痼疾。”
“你們能治好我的腿?”長生愕然震驚。
“可以。”護法上師微笑點頭。
長生聞言喜不自勝,連聲道謝。
護法上師謙遜回禮,留下小胖子,轉身去了。
護法上師走後,小胖子一改遲鈍渾噩,鬼鬼祟祟的自門縫往外偷看,待護法上師走遠,回頭沖長生說道,“瘸子哥,我看這群和尚不像好人哪。”
看着小胖子頭上的血痕,長生忍不住想笑,“爲什麽這麽說?”
“我在家待得好好的,突然就被他們給抓來了,”小胖子說道,“還有昨天晚上,我哪往你手上抹尿了,這個老和尚在撒謊,你發的光比我亮,這個法王應該你來當,他們非讓我當,我看他們沒安好心。”
聽小胖子這般說,長生這才發現自己小看了他,好奇的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家裏是做什麽的?”
“我叫丁大中,我爹是做買賣的,我家裏可有錢了。”小胖子說道。
小胖子言罷,長生點了點頭,怪不得小胖子能說出這番話,原來是買賣人的兒子。
“瘸子哥,咱倆偷着跑吧,”小胖子低聲說道,“你把我送回家去,我娘會給你好多好多銀子。”
“爲什麽是你娘給,而不是你爹給?”長生笑問。
“是我爹同意他們把我帶走的,我娘不願意。”小胖子說道。
“哦。”長生笑了笑。
“行不行啊,你把我送回家去吧。”小胖子哭喪着臉。
“你這麽想回家幹嘛,他們又不會傷害你。”長生說道。
“我不回去,阿蘭會想我的,我也會想她的。”小胖子唉聲歎氣。
“阿蘭是誰呀?”長生笑問。
“阿蘭是我爹給我定下的媳婦兒,比我大兩歲,長的可俊了。”小胖子得意眯眼。
此時定親都早,似小胖子這種家境好的更是早早就會定下親事,一提起阿蘭,小胖子話更多了,說人家長的好看,說人家笑起來有酒窩,還說人家小手又細又白。
見小胖子說的眉飛色舞,長生開始替格魯寺的兩萬僧衆和不計其數的信徒居士擔心了,俗話說三歲看老,這個法王好像有點兒不着調。
見長生一直不接話,小胖子回過神來,又央求他送自己回家。
小胖子終究還是小,長生一句‘就算我把你送回去了,他們還是會把你抓回來’直接讓他萬念俱灰,兩眼擎淚。
孩子都喜歡伴兒,有長生陪着,小胖子的情緒還算穩定,小胖子是法王,不能亂跑,隻能待在後院,一日三餐都和長生一起吃,隻有晚上睡覺時才會被接走。
如此這般,過了兩天,第三天的清晨,小胖子又被送來了,帶來了一段牛皮,纏着長生給他做打鳥兒的彈弓。
“你是和尚,不能殺生。”長生不願意。
“你給我做,做好了我告訴你個秘密。”小胖子神神秘秘。
“你知道個屁秘密。”長生不屑。
“哎,我真知道啊,”小胖子湊到長生耳邊低聲說道,“我昨天半夜又尿床了……”
“你尿床算什麽秘密。”長生打斷了小胖子的話。
“不是,我沒說完呢,我尿床就醒了,恰好聽到那幾個老和尚在說話。”小胖子說道。
“他們說什麽了?”長生問道。
“他們在商量怎麽給你治腿,還說那天晚上你發出的不是佛光,而是霞光。”小胖子說道。
“什麽霞光?”長生不解。
“我也不懂,聽他們那意思你比我還厲害,但咱倆不是一條道兒上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