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易在錢允梅家吃過晚飯,回到三錢村的别墅,甫一進門,身上隻穿着一件寬松襯衣,赤着足的江暄妍就撲到他的背上。
“震哥,怎麽回來這麽晚,我晚飯還沒吃呢。”
“爲什麽不自己去吃?”
“一個人吃,好沒勁的呀,你陪我去吃好不好?”
南易托住江暄妍的兩股,一拽,一轉,她的人就來到胸前,“想吃什麽?”
“嗯……吃海鮮。”
“這個點就去望江,我在論壇裏看到那裏有個海鮮大排檔,生意蠻好的。”
“好的呀。”江暄妍給南易一個吧唧,“抱我去卧室。”
又是一夜旖旎,第二天,南易吃過早點見江暄妍還沒有起床的迹象,就給她留了張條子,去了西溪濕地附近的阿德勒診所。
過去十年,阿德勒診所按照國内城市醫療水平的排名,沿着京城、滬海、羊城、蓉城、江城、深甽、杭市的排序一路擴張,很快在國内幾大城市建立了分診所。
之後,又經過一系列複雜的操作,國内的阿德勒診所獨立出來,自負盈虧,隻需每年向總部交一筆類似挂靠費的費用。這樣一來,國内的阿德勒診所便擺脫了非營利性的掣肘,利潤部分有了最大自主權,愛怎麽花就怎麽花。
來到診所的外面,南易沒急着進去,選了一片樹蔭下的石凳坐下,拿出路上買的《都市快報》,五毛錢一份,厚厚的一沓,沒多少正經文章,多是廣告和軟文。
看廣告從八點看到将近十點,南易才拿起電話打了出去,沒一會,三個白大褂就沖他小跑過來,一個在前,兩個跟随,在前的那個很快來到南易身前。
“南先生,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宋所長,沒關系,迎來送往不在你的職責範圍之内,知道你們每天都要查房,我就在這裏等了一會,看看報紙。”南易揚了揚手裏的報紙,“現在不忙吧?”
“不忙。”
“那好,帶我四處轉轉。”
“這邊請。”
宋建平做了個請的手勢,迎着南易往診所裏走去。
一路走,一路做着介紹。
一般來說,國内的私人醫院主要分四種,第一種是羞恥系,專攻病人羞于啓齒,就診偷偷摸摸的那些病,連蒙帶騙,就算治壞了,也沒有幾個病人會選擇鬧大,忒丢人。
第二種是服務系,以服務質量取勝,主要的客戶群體是不差錢、不願意和其他人去公立醫院擠的人,醫療實力一般,但有一定的人脈,一般的國内專家都能請來飛刀。
第三種是醫美系,這個無須多說,就是主攻整形的,這幾年才在國内興起。
第四種是技術系,以技術取勝,拼的是醫療實力,阿德勒診所(國内)就屬于技術系,不但在自己的系統内擁有國際和國内的知名專家,而且,隻要病人願意承擔費用,可以把全球絕大部分專家請過來會診、飛刀。
并且,阿德勒診所在醫療器械方面非常舍得投入,但凡有必要,世界最先進的醫療器械都會在第一時間配備,也因爲此,阿德勒診所的利潤大受影響。
另外,由于阿德勒診所的非營利性,每年都會有大筆的資金用于醫學研究,在世界三大疾病癌症、心腦血管病、抑郁症都有很大的建樹,國際上不少研究資料的發表人,醫療案例的執行人,在其職位擡頭上都寫着阿德勒診所。
毫無疑問,南氏已經是醫療财團之一。
阿德勒診所(國内)不但可以借阿德勒的名頭,還能共享總部的醫療成果,多重加持之下,阿德勒診所既能吸引病人,也能吸引精英醫生的加盟。
相比其他醫院,無論是公立還是私立,對絕大多數醫生而言,阿德勒診所的工作氛圍要好很多,沒有公立醫院一天到晚的會議,沒有各種表格要填,沒有一周三場以上的酒局要去,藥品可以從一個藥房開出來,無需看後勤的臉色,最重要的一點,沒有太大的科研壓力。
有一個很好的現象,那就是國内的醫院越來越重視科研,會把大量的醫療力量投入到科研中,也有一個不好的現象,那就是科研成果轉化非常之喜人,論文滿天飛,那叫一個鋪天蓋地。
不過嘛,盡管如此,阿德勒診所也很難吸引各大三甲醫院的骨幹,有編制,勞動法管不着,各種隐含收入高到阿德勒都有很大的壓力,有一些名利雙收的好處也是私立醫院沒法提供的,另外還有課堂組、自然基金等等。
把人挖過來很難,阿德勒診所能做的就是邀請他們過來兼職,建立比飛刀更高的聯系,比如每個月抽空過來坐診幾天,給其四舍五入或直接的六位數報酬。
阿德勒診所沒有其他私立醫院的身兼多職,一般的私立醫院非大拿、沒有名氣加成的醫生,既是技術人員,同時也是營銷人員,每個月都有“銷售額”指标,得花點心思拉客戶,拉得越多,提成自然也就越多。
對醫生來說,阿德勒診所各種好,但對南氏這個東家卻不是太好,阿德勒診所在利潤率上不僅幹不過其他私立醫院,也幹不過公立醫院,不過好在營收高,利潤率再低,最終到手的利潤也不低。
南易跟着宋建平來到腫瘤科的一間病房前,透過觀察窗往裏面打量。
“裏面是一個口腔癌晚期的病人,和我沾點親,我開了個後門,把他列入我們的免費醫療計劃,不過他的病例具備很大的研究價值。”
“口腔癌啊!”南易感歎道:“宋所長,既然是你親戚,留點體面,太痛苦的手段就别上了。”
免費醫療計劃也可以叫小白鼠計劃,病人在計劃中的地位就是小白鼠,診所會篩選已經進入等死階段但病症具備研究價值的病人加入計劃,不僅病人可以享受免費醫療,而且病人家屬能拿到一筆金額不算小的補償。
小白鼠不是那麽好當的,各種理論上對病症有幫助的手段都會上,難聽點說就是撞大運,萬一撞到哪種方式起效,病人就撿着了,不過一般來說,病人如果沒有強大的求生欲,很難忍受極度痛苦的過程,簡直就是不得好死。
所以,病人才能享受免費醫療的基礎上,家屬還能拿到一定的補償。
免費醫療計劃并不高尚,反而有點卑鄙,通常有研究價值的目标都是苦了一輩子,臨死還想給子女多留下點遺産的父母,隻有他們才會看重補償,苦苦支撐着捱過一輪又一輪,貢獻出價值巨大的數據。
“南先生,我這個遠房親戚家裏條件不是太好,他隻是希望能多要點補償,我正打算動用我的份額給他多批一點。”
“宋所長,這是你的權利,不用跟我說,隻是口腔癌晚期已經夠痛苦,還是少用點手段,病人還能正常進食嗎?”
“可以。”
“多批的補償劃出一部分不要告訴病人子女,直接告訴病人醫院會給夥食補償,不給錢,隻給吃的。病人這個年紀,一輩子應該不容易,老去之前,讓他品嘗下一直惦記卻沒舍得吃的龍肝鳳膽。記得讓法務把合同弄嚴謹一點,不要好心找難受。”
“這個是一定的,一切流程規範化、嚴謹化是我們醫院的緊箍咒,沒人會犯。”宋建平說道。
南易颔了颔首,邁步往前走去,“宋所長,我不懂醫療,也不太懂醫生這個職業,但我希望我們的醫生對病人不要太冷血,也不要有太強烈的救世主情緒;
一切醫療步驟都要按照國家的規定執行,一時違規可能挽救一個病人,但同時也留下了隐患,病人家屬一投訴一個準,醫生自己的職業生涯基本就結束了。
我還是希望我們的醫生主觀上把每一個病人家屬當做惡人來提防,不要拿自己的職業生涯賭陌生人明事理,關心則亂,涉及自己的家人安危,失去理智完全可以理解。
不要把醫生這份職業過分崇高化,遵守《執業醫師法》,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少招惹醫療調解委員會,安安心心拿到自己的報酬。”
南易說這些是有的放矢,前面幾年,阿德勒診所遇到過一些與醫患關系有關的糟心事,甚至有一個年紀輕輕已是醫術高超的醫生被吊銷了執照,這輩子在國内是當不成醫生了,診所把他送到國外進修,等進修後安排到國外的阿德勒診所工作。
“南先生,我不太贊同你的說法,如果沒有一點懸壺濟世的醫者仁心,很難成爲一名好醫生。”宋建平反駁道。
南易淡淡一笑,“可能我這個人比較冷血,看問題喜歡從全局出發,按照我的想法,一個爲了救人可以無視一切規則的醫生,看似可以挽救幾個病人,但同時也會帶壞一批人。
并不是每個醫生都有很高的醫術,何況是正處于年輕熱血但又初出茅廬的實習醫生,如果他們無視規則,害得人絕對會比救得多。”
南易說着,不想把問題再深入,直接岔開了話題,“宋所長,我看你的資料上寫着是因爲看了田宮二郎的《白色巨塔》才選擇當醫生,你家的門路夠廣的啊,七十年代末就能弄到日本錄像帶。”
宋建平輕笑一聲,“哪有什麽門路,我表哥是海員,每次遠洋回來都能帶點國外的新鮮東西。”
“哦,難怪。”南易從口袋裏抽出一個薄信封遞給宋建平,“按照禮數應該請你們這些高層吃個飯,隻是我的身份有點尴尬,你們很難自處,費用我出了,聚餐你們自行安排。
宋所長,過去幾年大家都辛苦了,有個兄弟單位要在文三路那裏蓋一個别墅小區,我要了六幢過來,花園加上建築面積一千平米左右,内部價,隻要500萬一幢,診所再補貼200萬,個人出300萬,你看着分配一下。”
“房子以後還會有嗎?”
南易搖頭,“這種機會很難得,不會常态化,好好把握這六幢别墅,分配給最有資格的人,你呢,也不用發揚風格,就我看來,你是最有資格享受這個待遇的人。”
宋建平虛心一笑,“南先生,你過獎了。”
南易回以笑容,“好了,我的參觀到此爲止,後面還有幾個地方要去,回去吧,不用送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