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懷秋召喚,南易去了南家的四合院。
到了四合院,南易發現客廳有一個男性客人,回憶一下,客人應該姓董,具體叫什麽不清楚,南懷秋同個辦公室的同事。
前南易童年時期中飯多在二化廠的食堂解決,偶爾忘記拿飯菜票,就會去辦公室找南懷秋拿,自然,碰到其他人,南懷秋會指點着喊人,董伯伯、李叔叔之類的,隻能是這種稱呼,一個小屁孩沒資格讓大人做全名的自我介紹。
“董伯伯。”
“南易,董伯伯快二十年沒見過你了,一晃眼,你都三十好幾的人,你董伯伯我到退休的年紀了。”
二化廠不小,家屬院也不小,進出的路就有好幾條,如果不是有意堵人,像前南易一樣,早出晚歸,天天不着家,像南易這樣不太回家屬院,想和廠裏人偶遇都難。
“董伯伯,您可不老,看着還很年輕呢。”
南易笑着應對,心裏猜到南懷秋把他喊回來多半和眼前的董伯伯有關。
不等老董回應,南懷秋就對南易說道:“南易,你董伯伯有點事情想咨詢你,你要是清楚就和董伯伯好好說說。”
南易聞言,看向老董,“董伯伯,您要問什麽?”
“南易,是這樣的,我家裏愛黨、擁軍、建國三個小子運氣都不好,一個也沒輪上分房,這不,愛黨在廠裏上班,一開始住廠裏的筒子樓,你們家搬出來後,你爸爸你家的房子借給愛黨住。
擁軍、建國兩個小子呢,都住在單位安排的房子裏,房子不是分的,什麽時候說不好就收回去了。”
一聽話頭,南易基本猜到是什麽事了,多半是董家想買房,但是錢不湊手,于是就到南家來求辦法。不太可能是借錢,如果是借錢,南懷秋不用把他叫過來,直接找易瑾茹商量就行,應該打的是房貸的主意,想通過他走劉貞的後門。
房貸這東西,1991年就有了,隻不過剛剛試行了兩年,就遇到了房産過熱的問題,本來沒怎麽放開的房貸又縮了回去,兩個月前,央行剛剛頒布《商業銀行自營住房貸款管理暫行辦法》,算是房貸又放開了。
隻不過條件比較苛刻,一是要求有雙重保證,即抵押擔保和保證擔保,二是最高期限隻有十年,還有第三條,借款人得先有不低于房價30%的銀行存款,且存款期限要在半年之上,意思就是杜絕爲了買房臨時從外面借首付款的行爲。
三條要求裏面,第一條最麻煩,一個平頭老百姓很難拿出價值十萬及以上的抵押品,同時,這一條也是最簡單,隻要銀行内部有熟人就有操作的空間。
“家裏這些年省吃儉用,攢下了一點錢,要是去南苑買安置房,從外面借一點能買個三套55平米的,房子我去看過,得房不高,不到40平米。
住到這麽遠,房子又小,家裏三個兒媳婦都不太甘心,想把房子買到方莊,所以啊……”
老董臉上滿是希冀地看着南易,“南易,能不能讓你媳婦幫忙走下手續,從銀行貸點錢?”
老董話還沒說完,南易心裏已經斟酌好該怎麽做,老董話音剛落,他便說道:“董伯伯,不用從銀行貸款這麽麻煩,貸款利息還是挺高的。這樣,您讓三位大哥去方莊挑房子,等挑好跟我媽說一聲,我媽先出面把房子買下來;
然後咱們兩家簽個協議,買房的錢除以120個月,三位大哥按月把錢交給我媽,等把錢結清,房子再過戶給三位大哥,如果沒結清之前,哪位大哥有了新想法,房子不想要了,那也沒問題,讓我媽把錢退回去,咱們就當沒簽過什麽協議。”
南易相信,隻要房價往上稍微漲一點,董家就會擔心夜長夢多,易瑾茹以往在廠裏多麽潑辣,多麽厲害,一切的一切都會在董家人的嘴裏回憶起來,即使砸鍋賣鐵,也會求着盡快把房子過戶,所以,錢根本不用墊十年之久,估計也就是三四年的事。
老董一聽南易給出的方案,自然是一百個答應,連連道謝之後,急不可耐地告辭離開,他要把大喜訊盡快告訴老伴和兒子兒媳。
老董一走,南易把南懷秋一個人留在客廳,拿着電話來到院外的胡同,打了個電話給易瑾茹。
打完電話,南易在胡同裏待了不到半個小時,就看見聞人蘭月和易瑾茹的車排着隊開進胡同,等兩人下車,他把剛才的事說給兩人聽。
易瑾茹一聽完就炸了,“這棺材瓤子,就會禍禍家裏的錢,我撓死他。”
說着,易瑾茹風風火火地沖進院子裏。
“南易,将來的房價會不會越來越貴?”等目送着易瑾茹離開,聞人蘭月就說道。
“嫂子,現在找不出幾樣東西是比十年前便宜的。”
聞人蘭月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房價會不會比家裏的空調還貴?”
南家每個屋都裝了空調,三菱的,從京西易購拉來的,一台正常的零售價一萬四千多。
“嫂子,去年的《三國演義》看了嗎?”
“天天看。”
南易颔了颔首,“那你對州牧這個官職不陌生吧?”
“嗯。”
“周禮裏面有句話叫‘侯伯有功德者,加命作州長,謂之牧’,州牧這個官職就出自這裏,牧,可以是動詞,意思就是放養牲畜,也可以是名詞,就是指放養牲畜的人。
在古代,民就是牛羊,州牧管理百姓就是給君王放牧,隻要保證牛羊不跑、不騷亂,就是一個合格的官員。
在我們的五千年曆史中,朝代更疊一直跑不出兩個原因,一是外敵入侵,二是饑荒,農民隻要餓肚子,就會揭竿而起,所以,曆朝曆代,朝廷再怎麽盤剝農民,都會有一條不會逾越的紅線——農民的溫飽。
北宋的時候,有一個著名的大詞人,也是一個不盡責的官員,他的名字叫蘇轼,大家習慣叫他蘇東坡,當官有俸祿,詞寫得好,有不少人喜歡他,崇拜他,他寫的詞集就跟現在當紅歌星的唱片差不多,賣得不要太好。
但盡管如此,他窮極一生也沒能在開封府買上一套房子,不得已,他隻能跑到外省的小縣城投資了幾套小房子。
後來,他的大兒子蘇過在開封府舉行婚禮,居然也沒能搞到一套婚房,蘇東坡急眼了,嘴裏罵罵咧咧,‘老子寫水調歌頭,又發明東坡肉,可老子居然沒房啊。’
相比蘇東坡,他的弟弟蘇轍官職比較高,工作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熬了幾十年工齡,在七十歲高齡的時候,總算買到房了,隻不過房子不在開封府,而是在邊上的縣城,對比京城,等于他的房子差不多買在密雲。
爲了這個事,蘇轍還寫了一首歪詩,開頭是這樣寫的——癟犢子,我他娘頭發全白了,還是買不起房啊,有沒有天理?(我生發半白,四海無尺椽)”
聽到癟犢子三個字,聞人蘭月會心一笑。
“比北宋更早一點的唐代,有一個人叫白居易,當年他一開始的官職是校書郎,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在中央辦公廳校對紅頭文件。白青天職務不是太高,但工資不低,折合到今天的人民币,差不多一個月五千左右。
盡管白青天的工資這麽高,但他在長安根本買不起房,隻能在東郊常樂裏租了四間茅屋,市中心的房租太高,他根本租不起,于是他很是潇灑地買了一匹寶馬,就相當于咱們買輛車當代步工具。
白青天隻雇了兩個下人負責自己的衣食起居,每個月的支出大約在一千六七,他不肯高價租市中心的好房子,把剩下的三千三四攢起來,一心想在市中心買套房,不過呢,存了二十年,他依然沒能買得起。
白青天嘛,有個詩魔的稱号,詩寫得還是不錯的,但他不懂經濟,不了解通貨膨脹,一直買不起房,白青天急了,但他修養還不錯,并沒有罵娘,隻是寫了一首歪詩《蔔居》,夜裏一個人的時候,會流着淚在月光下哼唱:我想有個家,一個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聽到南易的哼唱,聞人蘭月捂着嘴忍俊不禁。
“從古至今,但凡京都之地,房價從來就沒便宜過,咱們之前享受福利分房,現在房子前面加上了商品兩個字,那它就是商品,隻要是商品就有它的内在規律,是什麽決定商品的價格?
價值?
不,能決定商品價格的唯有供求關系。
一個核心城市市區内的商品房是具備足夠的稀缺性的,嫂子,我假設你是一個在什刹海上班的上班族,那即使你在羊城有七八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依然無法替代你要住在京城市區以内的念想。
而無論你是租房、分房或者是買房,隻要你在什刹海上班,就必須在近郊以内,假設你掙得錢不足以買房,你需要租一套房子解決你的上班問題,通勤時間的長短及居住的質量,取決于你願意支付的房租。
假設你的錢足夠買房,我相信你會更願意買套屬于自己的商品房,因爲你可以擁有房子的産權和房價增值的收益。而房子的大小、品質,離你上班地方的遠近,取決于你手中的資金和你對未來的收入預期。
我上面說的,隻是考慮嫂子你個人的因素,假如……”
南易頓了頓,問道:“嫂子,你和大哥準備什麽時候要個孩子?”
聞人蘭月沒有面色不虞,大大方方地說道:“我們商量過了,準備在明年年中懷。”
“喔,那等将來小侄子到了念書的年紀,嫂子你肯定希望他在好一點的學校上學,每個學校招生都是有片區的,對一個普通的上班族來說,想讓孩子入讀心儀的學校,隻能在學校招生片區内買房。
京城的好小學、中學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一雙手能夠點過來,偌大個京城,重視孩子教育問題的家長不知凡幾,有能力使勁的家長也猶如過江之鲫,這就會造成好學校周邊的房子更具備稀缺屬性。
物以稀爲貴,供求嚴重失衡,一件商品同時有幾個,甚至是幾十個上百個買家在争搶,我想,不會有哪個賣家不趁機擡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