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這個要求可真不低,算是難到我了。”
南易故作尴尬的笑了笑。
南易剛才沒有帶着玩笑的語氣,呂依的回答就顯得有點蹬鼻子上臉,這種玩笑隻有女人可以開,男女互換,就等着穿小鞋吧。
“什麽事情難到我們南廠長了?”
随着厚重洪亮的聲音響起,一個五十幾歲,鼻頭和兩側發紅的中年人就走進了包間。
“唐廠長。”
“唐廠長。”
中年人一走近桌子,徐清水和呂依就不約而同的站起來問好。
“坐,坐,王董事長,不知道你們今天會到,沒去車站迎接你們,實在是抱歉。”
“唐廠長無需抱歉,是我們失禮了,沒有事先通知一聲。”王振客氣的回應道。
“不管怎麽說,沒有迎接兩位我都不對,我先自罰三杯。”
唐江津的話音一落,呂依立馬上去倒酒。
倒上一杯,唐江津就幹一杯,一連三杯下肚,唐江津依然面不改色。
“媽的,又是一個酒桶。”
唐江津剛剛才走到桌邊的時候,南易就從他身上聞到濃重的酒味,很明顯唐江津是從一張酒桌上被叫來的。
“王董事長、南廠長,來,我敬伱們一杯。”
三杯過後,唐江津都不緩一下,直接就舉杯說道。
“唐廠長,海量,請。”
王振不推搪,南易也隻能舍命陪君子,被敬了,還得回敬,敬來敬去就陷入了一個死循環,說不喝還是喝了一斤二三兩。
喝到十一點多,或許是唐江津看南易兩人被灌的差不多了,就對着徐清水嘀咕幾聲,然後徐清水出了包間,沒一會就有人跟在他後面,端了兩碗面進來。
面是綠色的,和面的時候應該添了某種蔬菜的汁液,沒有澆頭,面上隻撒着幾粒蔥花。
“光顧着喝酒,都忘記兩位還沒吃飯,這是我們這裏的特色蔬菜面,吃點暖暖胃。”
唐江津的聲音依然厚重洪亮,看似新入喉的一斤多久并沒有給他造成任何影響,這會上面應該是覺得酒喝得差不多了,準備散席。
“唐廠長,那我們就不客氣了,你們太熱情了,這酒一杯接一杯,都騰不出功夫吃幾口菜。”王振說話的時候已經有點大舌頭,可條理清晰。
拿起筷子,南易挑起幾根面送到嘴裏,一嚼,各種鮮味就沖擊着味蕾。
把面嚼斷,南易重新夾起一根面,送到嘴裏細細品味,魚肉味爲主,還夾雜着其他味道,酒喝多了有點嘗不出來。
換上一根,又是以臘肉味爲主,再換上一根,主味是菌菇,不見魚肉、臘肉和菌菇,卻能吃到它們的味道,和面的時候是以湯汁入味。
一碗蔬菜面,看其形兩毛錢足矣,可把用料和人工都算上,二十塊錢也打不住,但凡要有人嘀咕,完全可以推脫是用剩菜的湯汁和的面,順便可以叫一下苦。
不知道是唐江津自己想出來的,還是有人獻策,真他媽絕了,七竅玲珑心啊。
面吃完,席也就散了。
王振和南易兩人一起身就變得晃悠悠,站不穩,大對大,小對小,王振被徐清水攙扶着,南易被呂依攙着。
被送進房間,南易身上的外套和鞋都被脫了,臉上還被熱毛巾糊了糊,呂依最後還泡好一杯茶放在床頭櫃上。
“走了?”聽着腳步聲走遠,南易才閉着眼睛說道。
“走了。”
南易睜開眼睛,揉了揉太陽穴,“頭疼,走到哪都能遇到大酒缸子。”
揉了會太陽穴,南易就起身去衛生間放松了一下,然後用溫毛巾擦拭了一下身子,熱水澡他是不敢洗了,酒喝的太多,一洗搞不好會頭暈。
從衛生間出來,校花已經把兩張沙發拼在一起,上面還有一條棉被。
“沙發太小,上床睡吧。”
“好。”
校花把沙發擺回原位,抱着棉被就來到床邊把被子鋪好。
一人半張床,南易和校花幾乎同時睡下,第二天也是先後腳醒來。
在房間裏一陣折騰,直到胸口往下滴汗,南易才收工,洗漱一番,端着茶杯站在窗前,打量着目光所及的機床廠一隅。
“虎崽,過來看看,他們手裏拿的是哪一款家夥。”
虎崽湊到窗前,沿着南易所指的方向觀察了一下,“63式傘兵槍。”
“我說呢,看槍托的輪廓不像是木制的,傘兵槍少見啊,不知道國外有沒有,一定要買一把,精氣神看着怎麽樣?”
“氣勢十足,應該是這幾年戰場上退下來的老兵。”
“可惜了,生塵藥業的保衛科沒槍,不然還可以假公濟私的開幾槍,63傘你用過嗎?”
“沒有,我們的小隊都被用來幹私活了,幾乎沒和北越的精銳碰過,再說,精銳不會用這把槍,肯定會選擇AKM,更可靠。”
“嗯,白眼狼還挺會選。”
南易說着,呲溜了一口茶,又看了看手表。
“南生,一樓有報刊架,要不要去拿幾份報紙?”
“不了,時間還太早,享受一下甯靜。”
虎崽一下樓,南易已經起床的消息也就會被人知道,他不想一大早就把面具戴上。
站在窗口喝完一杯茶,南易拿起一本書就看了起來。
當時間來到八點半,他的房門被敲響。
“南易,該起床了。”
“王哥,我已經起來了。”南易放下書,沖着房門喊道。
“準備一下,十分鍾後下樓。”
“好。”
十分鍾後,南易跟着王振下樓,在一樓已經有不少人在等着,不僅有昨天的徐清水和呂依都在,唐江津還有五六個沒見過的人也在。
雙方碰頭,一番介紹,南易認識了機床廠的廠書記、生産副廠長、摩托車車間主任、摩托車技術總工、供銷處處長。
看得出來唐江津在機床廠頗有威嚴,其他人都以他馬首是瞻。
一堆人先去昨天的小包間吃過早點,然後就被帶着參觀摩托車車間。
一進入車間,南易就把目光落在一款50CC排量、兩沖發動機的摩托車身上,這種車型是國内民用摩托的鼻祖,嘉陵也有出品,型号叫CJ50,模仿本田的Honda PA50摩托車,售價很便宜,市場上從幾百到兩千都有,沒個準數。
“趙工,這款車子要是負重四百斤還能跑起來嗎?”南易走到車前仔細瞅了瞅,然後轉頭問技術總工趙學标。
“路況好可以。”
“如果是農村土路,上坡。”
“馬力不足,跑不動。”
“如果每輛車增加50塊錢的成本預算,能不能讓它馱得動、跑得動?”
趙學标想了一下說道:“可以試試。”
“不是試,我需要一個準備的答案。”南易說着,又對唐江津說道:“唐廠長,我覺得這款車型非常适合用來做印度市場的敲門磚,研究一下本田的外觀專利,外型上稍微做點改動。
在國内,本田不會找茬,不代表在國外他們也不找茬,專利問題能規避還是規避一下。”
“南廠長,外型改動在技術上不複雜,但你要增加馬力可不簡單,兩沖發動機就這點勁,你要提升也提不到哪裏去,而且,馬力提升,發動機的損耗也會提升,壽命會變短。”唐江津走到南易身邊說道。
“理論上會縮短多少,實際上又會是多少?”
趙學标得到唐江津的眼神示意後說道:“理論上三成左右,實際不清楚,沒有做過測試。”
“唐廠長,摩托車在印度的主要市場和咱們國内有所不同,它主要集中在農村,一輛車上坐三四個人是稀疏平常的事情,所以車的馬力一定要足,結構一定要簡單,普通人都能上手修一修。”
南易說着,指了指車屁股的位置,“車尾提示燈可以做的更簡單一點,轉向燈可以單獨出來,不集成在整車裏面,而是做爲升級服務;
貨架這裏的皮坐墊也單獨出來,貨架需要再加固一下,上面的鋼條得看起來粗點,增加兩根額外的支撐杆連接在傳動軸上,這個也是升級服務。”
南易接着又指了指發動機上方的三角連接處,“這裏,可以設計兩個螺孔出來,再設計一塊擺放東西的踏闆,可以很方便的把這裏變成一個放置少量貨物的平台,至少得能放下一包尿素、碳铵;
坐墊下面的支撐杆和擋泥闆之間留個孔洞出來,方便固定繩從中間穿過;
還有,我會把印度農民的農具和農村常見的器皿給貴廠寄過來,趙工,你們要研究一下摩托車攜帶農具又同時載人的舒适性和安全性問題;
車頭除了大燈,邊上兩個燈也可以簡化,這塊遮擋電線的塑料闆也可以做爲升級服務,總之,我的想法就是除了必須有的功能,其他的都可以獨立出來做爲升級服務,盡量壓縮摩托車的成本,也降低摩托車的終端售價。
就和錄像機一樣,我們不能隻關心錄像機能賺多少,得把目光放長遠,細水長流,想着從錄像帶上賺錢;
升級服務的模塊,不僅我們自己做,也要允許印度的其他小廠做,隻有把更多的人團結在我們周圍,拉更多人上我們的戰車,我們在印度市場才能站得穩。”
“南廠長說得好,你的一番話讓我們茅塞頓開。”唐江津贊了南易一句,然後又說道:“隻是,升級服務放開讓别人做,我們自己還怎麽賺錢?”
“唐廠長,你沒去過印度,不了解那邊的情況,印度那邊兩極分化嚴重,富的很富,他們看不上這種蠅頭小利,窮的很窮,我們的升級服務他們肯定樂意摻和,可他們窮,買不起機器,隻能做點手工可以完成的部分。
但是呢,他們手工參與者的可不是咱們國内的八級鉗工、車工,做出來的東西就别提了,手工一準粗糙,和我們自己的産品肯定會形成質量差;
我們的潛在客戶分多種類型,有要求高的,也有圖省錢能将就的,要求高的就是我們自己的目标客戶,印度人口和我們差不了多少,這麽大的市場我們根本吃不完,所以,唐廠長你的擔心沒什麽必要。”
南易拍了拍摩托車的坐墊,說道:“這輛摩托車就是一個平台,賣平台我們賺一次錢,賣升級服務又可以反複賺錢,我們要追求的就是常換常修,但是這個平台不會輕易崩塌,設計生産工藝的時候,一個産品标準件裏應該包含一個成品加上三套配件。
對了發動機上面遮擋蓋的螺絲,不要一字和十字口,設計一個特殊的花紋口子,普通的螺絲刀打不開,必須要使用特制的工具,唐廠長,你們機床廠做一套工具應該不難吧?”
“不難,隻是故意這麽做,會不會太難看?”
“怎麽會難看呢,普通人拆個擋泥闆什麽的可以,這裏可是發動機,瞎拆瞎弄,壞了算誰的?
考慮到我們要加入世貿的關系,咱們在印度的吃相就不能太難看,東西賣出去,不能直接撒手不管,我們要保修一段時間。唐廠長,你說發動機要是出問題是不是大問題?”
“那當然是大問題。”
“這就對了啊,發動機一出問題就是大問題,怎麽能讓消費者自己動手呢?讓他們受累把車子騎到維修部,我們負責給他修理嘛,修車是不要錢,但不妨礙我們推銷一點升級服務嘛。
趙工,你還得受累研究一下防拆措施,比如螺絲孔上堵點什麽東西,一旦這個東西沒了,消費者就是進行過惡意拆解,那我們的保修承諾就沒了。”
南易說着,走到唐江津邊上,壓低聲音說道:“唐廠長,印度那邊的農民比咱們國内的窮多了,買一輛摩托車對他們來說是天大的事,我們必須給他們肉眼可見的實惠,另外還有一些細節上的操作,晚一點到了安靜的地方再細談。”
“好,我們先接着參觀。”
唐江津帶路,一行人繼續深入車間。
趙學标故意放慢了腳步,綴在隊伍的後面,離南易遠遠的。
他不喜歡南易,極度不喜歡,在他眼裏,南易太投機取巧,不在産品性能上下功夫,就知道搞花裏胡哨的東西。
他的心思南易不知道,要是知道一準怼死他,“性能個錘子,我要性能,你丫給的起啊?”
誰不想做降維打擊的生意,那得自身技術過硬,明明是二把刀都夠不上的五把刀,還要擺知識分子的清高,擺給誰看?
南易之所以找國内的廠家合作,就是顧及公心,不然他直接找上日本的摩企,做個掮客牽線搭橋,輕輕松松先拿到幾億円的介紹費,然後每年還能拿一筆好處費,芒果幹照樣能夠捆綁到利益鏈裏。
而且,最重要的是錢拿的輕松,一點都不會累,關系飯就是又香又好吃,可惜南易要給自己增加一點難度。
車間參觀了倆小時,大家都辛苦了,中午依然四菜一湯,介于下午還有工作,一人半瓶三無白酒漱漱口,飯後,回房間小憩一會,睡個午覺。
兩點起床,先喝上一杯茶,接着坐機床廠安排的邊三輪去廠辦的會議室。
會議室裏,會議桌每個位子上已經擺好了茶杯、記事本、筆,外帶一包煙加一個打火機,每樣東西擺放的整整齊齊、橫平豎直,可以說絲毫不差。
南易和王振相鄰而坐,在王振開茶杯蓋的時候,南易還了一眼,又和自己的茶杯比對了一下,兩杯茶之間,茶水的高度絲毫不差,茶葉幾無區别,估計放茶葉的時候不是随手一倒,而是細心點過顆數。
人員到齊之後,會議就開始。
唐江津開始說話後,南易的腦子就放空,他給自己設定了十分鍾的倒計時。
這些年,參加的會議不少,他早就總結出了規律,會議前十分鍾至十五分鍾,聽不聽無所謂,隻要在但是、要…還要、再說幾點等關鍵詞出現的五六分鍾後把耳朵帶來就來得及。
喝茶,看杯中茶葉沉沉浮浮;低頭,看記事本上的瑕疵;掃視,看與會人員百态;颔首,機械的做出贊同目光;鼓掌,慶祝走出曆史性的一步。
茶水少于一半,背後的服務人員就會上來添水,南易的茶水被添了兩次,每次服務人員的腳步落點、彎腰角度、續水高度都沒有差别,可想而知,在無人知曉的背後付出了多少汗水才練就了這身本領。
會議上,再一次明确了三方的合作模式,華中貿易爲主導,機床廠出技術和資金,南易這邊負責和印度方面溝通,保證投資不會出問題,且要确保工廠順利建設。
都是大框架層面的話題,細節化的東西一點沒說。
盡管如此,會議還是開了兩個小時,在四點半秒針多跑了半圈後結束。
南易抽出手表上的發條旋鈕,轉了幾圈,把旋鈕按回,腰往後弓了弓,讓身體放松下來。
接着,唐江津帶着南易二人參觀了一下廠辦,把時間消磨到五點出頭,然後小包間走起。
昨晚是仨陪酒的,今晚變成了八個,一人敬一次就是八杯,回敬偷奸耍滑,至少也得三杯,呂依這女的又來了一次順時針打通關,逆時針打回,這麽一算下來已經是十三杯。
中途呂依還單獨盯上了南易兩次,又添上兩杯。
煎熬的三個小時,十七杯酒,手絹、湯裏、地上偷偷的藏了三兩,喝進肚子的還是一斤七兩有餘,這都快到南易酒量的極限,再來就得發動摳喉異能。
一夜睡的很不踏實,喝水一次,起夜一次。
第二天又站在窗邊看風景的南易在想,“是不是把自己喝醉會耍酒瘋拿刀殺人的風聲給傳出去,這樣以後就沒人灌我酒了,可惜這麽做有利有弊,唉,還是弊更大,不可取。”
等到差不多的時間下樓,又是差不多的時間吃過早點,然後南易和王振二人一頭紮進了唐江津的辦公室,讨論一點真格的。
“唐廠長,印度的合作方對本次合作非常重視,他們希望唐廠長你親自帶隊,帶一個由不低于五名技術骨幹,五名可造之材組成的考察隊伍赴印度實地考察;
另外再組建一支不低于二十人,由研發型人才組成的考察隊伍趕赴日本、美國的摩企進行參觀、考察,吸收他們的先進經驗。
考察不能敷衍了事,要讓同志們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工作精神,觀察要細緻,要全身心的投入,考察時間不能少于半個月。”
唐江津笑了笑說道:“南廠長,我們機床廠對本次合作同樣非常重視,你可以放心,我一定會親自挑選出最精幹的隊伍,我可以保證,絕對不會有一個人拉稀擺帶。”
“好,那我中午之前就得告辭了,印度那邊還有不少工作需要完成,明年一月份,邀請函就會送到貴廠。”
“南廠長,不急,今天去蓉城的車次在下午兩點,你可以吃過飯再走。”
“不了,不了,難得來一趟山城,我和王董事長還想去市區逛逛。”南易趕緊擺手說道。
“也好,我派人帶兩位去市區。”
不出所料,唐江津派的人還是徐清水和呂依,呂依對山城市區更爲熟悉,計算着時間,她帶着南易兩人在市區有代表性的地方轉了轉,中午這餐安排在了小洞天,還好,隻是吃飯并沒有被灌酒。
下午,徐清水兩人又把南易幾人送去了火車站,并囑托熟悉的列車員幫忙照顧着點,臨走,還把大包小包的東西送進了車廂。
等火車發動,王振就說道:“不低于二十個,南易你可真舍得啊,你就不怕唐江津心一狠,給你弄出個百來人的名單?”
“呵呵,不至于,三十個就差不多了,廠裏一半,市裏一半,真要名額太多,唐江津反而不好分配。”
“三十個也不少了,半個月吃喝拉撒,一個人少說也得兩千美元,加上去印度的五個‘可造之材’,七萬美元要花掉吧?”
“這個數夠了,超也超不了多少,算是助唐江津一臂之力吧,我看他這一言堂也不是太穩,合作是好事,我不想看着它變成壞事。”
“接下去就看你了,要安全落地,還要穩步發展。”
“我盡量确保萬無一失。”南易承諾了一句又說道:“王哥,我就不陪你北上了,我打算直接南下,從深甽去香塂。”
“好,有事情直接聯系我。”
……
1989年,元旦。
南易在深甽短暫停留,向葛翠竹交代了一下四姑娘山的事情,然後就過關到達香塂。
在香塂歇了一晚,南易又飛到了京城。
回到老洋房,已經是下午的兩點出頭,南易用家裏的存貨整了一個鍋子,又用電茶壺坐上水,等鍋底的排骨熟透,塗雨就到了。
“沒吃飯吧,咱們先吃飯,填飽肚子再說。”南易給塗雨拿了碗筷,邀請她坐在飯桌旁。
剛在飯館裏忙了幾個小時的塗雨也是餓了,坐下就開吃。
相對無言,兩人先顧着填飽肚子。
一刻鍾,塗雨就放下筷子。
南易按照自己的節奏又吃了一會,等肚子八分飽這才停止進食。
關掉洋油竈,把桌子收拾了一下,泡上兩杯茶,南易這才和塗雨說起了正事。
“說說看,你準備怎麽做。”
塗雨理了理思路說道:“我準備把一次性打火機的所有工序分解掉,把每道工序交給不同的人來做,我自己負責幾道關鍵的工序和最後的組裝。”
“産業鏈,的确是好辦法,可你怎麽确保某道工序不出事?其他人都做好了,卻有一家工廠交不出零件,打火機就無法順利組裝,進而發生一系列的連鎖反應:無法出貨->沒辦法收到貨款->資金鏈斷裂->你破産,你該怎麽避免這一切發生?”
“每道工序不隻是交給一個人,我會交給兩個以上的人來做。”塗雨想也不想,直接就說道:“我需要做的是管理和統籌零件的順利制作,另外就是找買家,找很多買家,不讓自己被某個買家綁死。”
“嗯,基本思路沒問題,你等下。”
南易站起身,走到長條桌邊上,在抽屜一番翻找,拿着一張粘紙和打火機走回沙發前,把粘紙亮給塗雨看了看,“上面是什麽?”
“籃球。”
“嗯。”
南易點點頭,咔嗒一聲把打火機點着湊到粘紙邊上,随着粘紙受熱,上面的籃球消失不見,一個足球慢慢出現在粘紙上。
“籃球和足球用的不是同一種顔料,籃球的顔料熔點很低,受熱就會揮發。”南易說完,就把手裏的東西放在邊上,“這不是什麽稀奇玩意,你随便找個從事印染工作的人都能搞定,我想問問你,通過這個有沒有什麽啓發?”
南易這麽一問,塗雨就陷入了沉思。
過了一會,塗雨的臉頰忽然變得绯紅,“南易哥,我明白了。”
“呵呵,這個主意隻能當做奇招,用來出奇制勝,做之前先好好打聽一下将來得交多少罰款。”
“好。”
塗雨的臉頰再添三分紅潤。
“做打火機的點子算五十萬,剛才那個點子算十萬,一系列的專利我花了将近三十五萬美元,專利不能單純的以成本來衡量,所以,憑借專利我要25%的股份。
啓動資金你應該拿不出來,我可以替你先墊上,這筆錢你可以單純的問我借,也可以選擇折算成股份;你要選借,每年的利息10%,不管打火機的生意成還是不成,你都要還我。
另外,我隻會參與分紅,工廠的任何事務都不會插手,你擁有完全的自主權。
做爲對我放棄股東權益的補償,我将不履行股東償還債務的義務,就是說,要是工廠被你幹黃了,不管外面欠了多少錢,都得你一個人來承擔,我不會還哪怕一分錢。
關于這個,我們之間還要簽幾份補充協議。
不用急着做決定,再回去考慮考慮,創業本來就是很有風險的事情,何況你還是越級挑戰,風險自然就更大。
啊,我忘記說了,其實沒有我手裏的那些專利你照樣可以生産打火機,在國内你不會遇到麻煩,隻有你想出口的時候才會有麻煩。”
南易說着,又去卧室找出一張金道勝的名片,“金律師,找他聊聊,國内現在雖然沒有獨立的公司法,可相關的法律條文還是有不少,好好了解一下,免得将來吃這方面的虧。”
“好的,我會找金律師好好聊聊。”
接過名片,塗雨又稍坐了一會,帶着左右爲難,一時無法決斷而離開。
五點半,從生塵藥業下班的冷妍來了老洋房。
冷妍沒把自己當外人,直接進廚房給自己下了碗挂面,還往裏頭卧了倆雞蛋,切了幾片火腿。
“醋的味道怎麽這麽淡?”端着面碗走到客廳,冷妍就抱怨道。
“水醋又不是陳醋,你就将就吃吧,這個拿去看看。”
南易把從香塂帶回來的一次性打火機專利目錄遞給冷妍,趁冷妍翻閱的時候,把剛才他和塗雨之間的對話向冷妍複述了一遍。
“如果那個塗雨選擇不要專利,你準備怎麽辦?”
“給她錢支持她創業是人情,專利是生意,她如果不要,那就等國内的一次性打火機進入歐美市場,吃上幾口肥肉之後,來上一場全壘打,我要求不高,他們吃進肚子的肥肉吐一半出來。”
“南老闆,你是越來越兇了,什麽好處都不放過啊。”冷妍揶揄道。
“唉,枉你跟我這麽久,一點都不了解。”南易歎了口氣說道:“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是打算用切膚之痛告訴未來的企業家們,不要光知道打價格戰,要重視研發,科學技術才是第一生産力。”
“我就當你說的是真的吧,你給我看這個,是打算把這個事情交給我做?”冷妍亮了亮手裏的文件說道。
“嗯,和塗雨的合作,還有專利文件都交給你負責,往我私人戶頭裏存三萬五美元,這個項目算你21%的股份。”
“嘿嘿,南大老闆就是好,要不是有劉貞擋在中間,我真想自薦枕席給你做情人。”
“你到發浪的年紀了吧?”
“你說的真難聽,家裏催的厲害,我也覺得自己到了該找男人成家的年紀。”冷妍說着,忽然醒悟到什麽,臉色刷的泛白,“我懂了,你多給的10%算是遣散費?”
“别說的這麽難聽,你自己冷靜想想,換了你是你未來老公,你能接受自己老婆和一個男人走的這麽近?”
冷妍想了想說道:“的确有瓜田李下之嫌。”
“就是咯,從今天開始,你我的上下級關系就解除了,以後我們就是同學關系、合作夥伴關系,你想叫我南易可以,叫我補丁也行,随你的便。
明天會有人找你簽一份保密協議,你之前知道的任何關于我的事情不要對外透露,每年你會拿到五萬塊的保密費,錢不多,就是個形式。
等過了春節,我就把你扶上生塵藥業副廠長的位子,然後等合适的時候再把廠長的位子交給你,生塵藥業一直都是你在管理,你上位沒人會有意見。”
“你就這樣不要我了?”冷妍哀傷的說道。
“行了,你就别裝了,籠子給你打開了,趕緊飛你的吧。”
“我是真舍不得,跟着你挺好的,不用操大心思,每年拿的還不少,以後吃自己了,你叫我怎麽辦啊?”
“得了吧,這幾年你肯定沒少存錢,就算現在退休什麽都不幹你也能吃到死,何況生塵藥業是座金礦,你自己可以慢慢挖。讓你養成看報紙的習慣,你沒有敷衍我吧?”
“我哪敢啊,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看報紙。”冷妍說道。
“那就好。”南易颔了颔首說道:“1653年,華爾街還不是一條街,紐約還不叫紐約,叫新阿姆斯特丹。一群荷蘭移民在曼哈頓島南端豎起一排高12英尺的原木牆,那裏是荷蘭移民勢力的邊緣,牆外是印第安人和英國人的地盤。
荷蘭移民希望這堵牆能保護自己免受印第安人和英國人的襲擊侵擾,32年後,城市規劃人員沿着這排木牆,施畫拟建街道的白線,并給這條即将問世的街道起名爲Wall Street,華爾街。
此後百年内,華爾街不過是條泥濘的小路,連接着羅斯福車道,穿過古老的三一教堂,延伸到市中心。
荷蘭移民漸漸失去了對城市的主控權,然而他們崇商、投機和勇于冒險的品質,已經滲入曼哈頓島的血脈。
1792年5月17日,那是一個普通又不普通的日子,24個股票經紀人聚集在華爾街68号前的一棵梧桐樹下,經過協商讨論,簽署下著名的《梧桐樹協議》。
協議的内容是:‘我們,在此簽字者作爲股票買賣的經紀人莊嚴宣誓并承諾,自今日起,我們将以不低于0.25%的傭金費率爲任何客戶買賣股票,同時在任何交易的磋商中我們給予會員以彼此的優先權。’
此後,他們定期在樹下集會,隻與在協議上簽字的經紀人進行有價證券的交易,形成一個獨立、享有交易特權的有價證券交易聯盟。
這一聯盟就是紐約證券交易所的雛形,這24位經紀人也成爲紐約證券交易所的原始會員。”
“華爾街的由來嘛,我知道,我還知道1865年的一個雷電之夜,那棵梧桐樹被暴風雨擊倒,然而它在金融史上的光澤已經遍灑整個世界。
《梧桐樹協議》以及原始會員們在其基礎上草拟的《紐約證券和交易管理處條例》,也成爲未來一切證券交易所章程的模闆;
其中關于會員、統一傭金和聯盟互濟的精神,直到今時今日仍然是證券交易市場的基本規則,并在數次金融危機的風雨後,重新系連起離散的人心。
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