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易要約何萍一起上百貨大樓,既是爲了買東西,也是爲了某件事做一個鋪墊。
買的不是什麽稀罕玩意,隻是鋼筆,不過版本比較稀罕,1954年産的金星牌五成赤金,代号“左讀”。
說到鋼筆,大部分人隻知道英雄,它的名氣最大,可要說到國内的高端鋼筆還得是金星,特别是五成赤金,左讀、右讀一代又一代的版本,都很受消費者的追捧。
聽說百貨大樓這裏居然扒出了一點庫存,南易就過來掃貨了。
左讀不貴,送人顯得文雅,自視文化人的收着歡喜,最重要的是價格,不貴不便宜,送與收都沒有什麽壓力。
走出百貨大樓,南易對何萍說道:“何出納,晚飯有沒有約?如果沒有的話,我請你去長城飯店法餐廳吃飯,我手裏還有一張大面額餐券,我和我老婆兩個人應該吃不了,你幫着一起去消滅它。”
“這不太好吧,你夫人會不會有意見?”
“沒事,都老夫老妻了,也不是吃什麽燭光晚餐,純粹就是心疼那張餐券快過期了。”
“呵呵,南總經理你才幾歲,怎麽就說老夫老妻了。”何萍抽笑道。
“你沒結婚,不懂,這夫妻啊,一旦有了孩子,兩個人的大部分心思就放到孩子身上,夫妻之間的那點事就淡了,老夫老妻說的不是結婚時間長,而是一種心态。”
“真的嗎?”
“說不好,因人而異,反正我自己是這樣,我和我老婆現在處的和朋友差不多。”
兩人說着話,又坐回了車裏,前轱辘一轉,後轱辘追着轉,不到二十分鍾,就把兩人送去了長城飯店。
走到飯店門口,南易就看到站在玻璃旋轉門邊上站着的劉貞。
快步走到劉貞身邊,南易掖了掖劉貞的圍巾說道:“來多久了,怎麽不在裏面等着。”
“剛到,最多三分鍾,你後面的就是何萍?”
“對,先不說。”
南易回頭對快速接近的何萍說道:“何出納,我給你介紹,這是我妻子劉貞,在宇宙銀行工作。”
“劉夫人,你好,我是何萍。”
“呵呵,何姐,别叫我夫人,直接叫我劉貞就行了。”劉貞笑了笑,向前一步,挽住何萍的手,“外面冷,我們先進去再說。”
“好喔。”
兩人手拉手往裏走,南易亦步亦趨的在後面跟着。
在這之後的兩個小時裏,南易充當了旁觀者和旁聽者,看着兩個女人從陌生到親如姊妹,相約着下次去逛商店。
等回到老洋房,洗漱過後,南易兩人躺在床上就竊竊私語起來。
“你怎麽看?”
“我覺得何萍挺單純的,沒什麽花花腸子。”
“嗯,和我的看法差不多。不遠不近,釋放點善意就可以,我也沒有求她吹枕頭風的想法。”
“知道,你不需要天平爲你高翹,隻求天平能保持平衡。”
“借天平之力就是借印子錢,利滾利,年年翻,一還三呐,借還不如不借,不走捷徑,我也能把生意做起來,不求坦蕩,隻求不立危牆。”
“坦蕩點不好嗎?”
“當然好,你就很坦蕩,問心無愧,天天可以睡的死豬樣。我就算了,好好練武、好好練嘴,死了還得和秦廣王鬥一鬥呢,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講理。”
“嘻嘻,打不過還有理講嗎?”
“嘴不僅可以用來講理,還可以用來唱贊歌,爹親娘親不如秦廣王親……”
“哈哈,秦廣王糊弄過去,後面還有九殿閻王呢,你怎麽辦?”
“我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還用的着十個閻王伺候啊,先迷瞪一會,寶貝兒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拉了。”
“不許睡,我想要。”
南易一聽這話,騰地一下坐了起來,語重心長的說道:“小劉同志,咱們的日子還長,不要把每天都當成末日來過,好東西也不能一天三頓吃,要節制。”
“少廢話,趕緊的。”
“要不,我們還是分房睡吧?”
夜深,人無言,衣服拉扯聲驟起……倏然,一聲來自地獄的呐喊:“通電第三生物制藥,西地那非計劃啓動!”
……
叮當、叮當,一顆顆黑色的顆粒落在罐頭瓶裏。
南易搖了搖瓶子,一咬牙、一跺腳,嘩嘩嘩,估摸着倒了二十克下去。
打開熱水瓶的瓶塞,試了試水溫,太燙,把瓶口敞開着,晾了一會,南易才往罐頭瓶裏沖水。
“小郎君年方雙十一,卻落得罐頭瓶裏泡枸杞,嗟乎,剛坐完月子的惹不起!可惜了,當年嫪毐被車裂了,不然可以去找找他的墓,看看有沒有留下秘籍。”
咕嘟咕嘟,趁着還沒人來他的辦公室,南易把瓶子裏的水喝幹,接着毀屍滅迹。
等到八點十二分,南易就去敲開林德清辦公室的門。
一番寒暄,林德清沒讓和他同一個辦公室辦公的蔣援朝動手,而是自己親自給南易的罐頭瓶子續了點水。
燕南園88号,樓上樓下加起來,勉強可以劃出八間辦公室,兩個董事長、一個總經理就占去了三間,林德清還占了最大的一間;财務科、企劃科、運輸科、人事科這幾個已經建立的部分各一間,剩下的一間暫時堆放雜物。
财務科、人事科都不适合和其他非本部門的合用一個辦公室,企劃科的人員規劃比較多,運輸科呢,根本沒人願意和他們一個辦公室,三個助理也隻能在他們服務的領導辦公室裏加張桌子。
“小南,昨天你說對采購科有點不成熟的想法,究竟是什麽想法,說來聽聽。”給南易續完水,林德清就說道。
“林董,采購科是一個很重要的部門,不但關系到亞清的經營成本,還關系到亞清兩個商場的商品質量,一開始我的想法就是采購科的人員由我們根正苗紅公司的股東們派遣。
有句話,你不要怪我說的太露骨,亞清公司,我們這邊的股東是真金白銀投進來的,花的都是股東的錢,對于成本的控制,股東們會比其他人着緊。
而政府這邊,我就不說了,林董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林德清古井不波的點點頭,“的确,雖然我不願意承認,可小南你說的也是事實。你說這是你一開始的想法,那你現在的想法呢?有沒有發生變化?”
“有點變化,而且就是昨天才有的電話。昨天從你辦公室出去,我看還有時間,就想着給闵區長打個電話,彙報一下采購科組建的事情,問問區裏那邊是什麽意見。
電話是初秘書接的,跟我說闵區長不在辦公室,我就托他把事情轉告給闵區長。
誰知道昨晚我回到家的時候,初秘書就給我打來電話,說是請我以後多關照一下他弟弟。林董,你說,初秘書這是什麽意思?”
南易的話,半真半假,兩個電話是真,主被動關系是假,事實上,昨天的電話裏,南易給了初帆暗示,這才會有晚上接到的電話。
不管哪個企業,采購部門都是篩子,幹采購的多多少少都有點油水,返點、禮物、吃喝唱按摸打,有多沒少的至少得占一樣,哪怕采購員兢兢業業、規規矩矩,人家供應商懂得做的都會意思意思。
不會做?
采購商會主動給供應商打電話,“喂,某某老闆,我們公司要辦尾牙了,贊助一下。”
由不得供應商不贊助,人家采購商會直接從貨款裏扣錢。
類似這種是訂單價格被壓的很死,供應商根本沒什麽利潤,也沒辦法“懂得做人”。
利潤比較高的,操作的手段那就真是五花八門。
A公司要向B公司采購,但合同卻是A公司和C公司簽訂,至于C公司背後的利益方是誰,慢慢猜去。
采購員定向給幾個人傳遞一個消息——手頭緊,出手唐伯虎《小雞啄米圖》一幅;供應商把供貨單一拉,計算器嘀嘀嘀一按……咦,天氣變冷了,正好,18萬把這幅畫買了,拿回來點了烤火暖暖身子。
這兩個例子算是比較複雜的操作,簡單點的直接在KTV包房裏,Duang,供應商把一沓錢擺桌上,“全場消費由采購員公子買單!”
這是露骨的,含蓄點的會在外面套個黃皮信封、黑塑料袋啥的,遮擋一下誘人的金光,也增加一點想象空間。
可以設想一下,假如一千萬直接放在眼前,那誘惑力肯定比把它們裝在箱子更大;可要隻有五六七八萬,那放在信封裏,鼓囊囊的,讓人不能直視它的光芒,卻能看到它們堆砌在一起的一坨。
雖然稍微瞄上那麽幾眼就能猜到具體是多少個萬,可擋不住人心裏會産生聯想——這一沓裏要是少一兩張,或者多三四張呢?這是新鈔還是舊鈔呢?八成新的一萬是多厚?七成新的又是多厚呢?
猶抱琵琶半遮面最是撩人,那啥的時候,南易總會讓劉貞在身上栓一根0.08号的魚線。
“應該是海店區已經準備派采購科長過來了,既然這樣,那我們也不用再繼續讨論了,等采購科長到位,我們再一起讨論副科長的人選不遲。”林德清依然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也好,既然科長的人選已經定了,那我回去向股東們建議一下,幹脆,副科長我們根正苗紅也不指派人過來了,直接派遣一個普通采購員就行。
要是公司那邊采納我的建議,副科長的人選,還是林董你操心一下,這兩天我要跑一跑宿舍樓土地的事情。”
“這個事不急,還是等你忙完,我們再一起讨論。”
“不要了,人事上的事情我也不是太懂,我還是把精力放在業務上,這才是我的專長。”南易擺擺手說道。
“你啊,你啊。”林德清點了點南易,仿佛勉強的說道:“好吧,那我先想想有沒有适合的人選,等我想到了再把你叫過來讨論。”
“行,要沒什麽其他事,我先回我辦公室。”
“好。”
一回到辦公室,南易就拿出一份文件看了起來。
采購科的正副科長職位,南易昨天已經想好了,他一個都不要。
等兩個商場蓋好,他會提議成立一個質檢科,這個科室的主要職能就是檢查商品質量,查出一件不合格的商品就可以拿到一份獎金,查出來越多,獎金就越高。
采購科那邊,設立KPI考核,被查出來一件不合格商品,相關采購人員就要扣分,等分扣到不及格直接滾蛋,誰要敢唧唧歪歪,那就按受賄的罪名收集證據辦他。
采購科的篩子沒法堵,與其嚴防死守,還不如學習大禹治水,引導流向。
隻要商品的不良品率保持在一個範圍之内,成本不要突破警戒線,完全可以睜隻眼閉隻眼。
至于爲什麽南易不希望采購科科長的位子落到林德清的手裏,完全是因爲南易并不想看到采購科出事,要知道,一出事就會造成損失,這損失的錢裏,可也有他不小的一塊。
看完幾份文件,南易拿起電話打給了楊開顔,把她叫到他的辦公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