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叔,我們一起去田裏看看。”
南易和冼耀東一起到了農田的位置,1700畝的田已經全部平整完,上面覆蓋上了黑土,黑土上面還覆蓋着一層薄薄的草木灰。
“今年節氣對我們不太管用了,驚蟄日都快到了,田裏也沒什麽好忙的。”
冼耀東說道:“南易,一年隻種一季稻谷,還要輪耕,會不會太浪費了?”
“冼叔,這地已經養活冼氏數百年,它的年紀也大了,該讓它好好歇歇、好好補補。再說,糧食也賣不上價,種多了也沒意義。”
“那幹嘛還種,種夠交農業稅的就得了。這買農機一次性就花了幾十萬,夠村裏人吃多少年大米了。”
“退路!”南易手指了指面前大片的田,“這1700畝田,是文昌圍所有人的退路。不管世界怎麽變,隻要有田在手,文昌圍人就餓不死。
深甽按照現在這麽發展下去,土地買賣終有一天會被允許,價格多半也會越來越高。可就算這土地漲到1億一畝,這1700畝田,一寸也不能賣。
雖說這全國一盤棋,可在這個棋盤上,文昌圍根本沒資格當棋子。文昌圍就是棋盤上的一粒灰塵,棋手嫌礙事,就會把它給掃了。
不說全國,就說深甽,文昌圍也不過是邊邊角角,搞不好什麽時候就被犧牲了給其他地區做配套。
文昌圍在别人眼裏很小,可卻是文昌圍人的全部,是文昌圍人的根。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廠要開,錢要賺,可這能保命的田絕對不能丢,一毫米都不能丢。
旱地、灘塗地的面積已經不小,不管是将來蓋廠還是規劃新文昌圍,地都已經夠用了。”
“唉,還是你想的長遠,我隻想着把我們文昌圍也變成和城裏一樣,最好還能吃上商品糧。”
“算了吧,文昌圍保持農村狀态,大家都還是農民比變成城裏人好。沒本事冇錢才注重農村城裏的身份,隻要有本事有錢,是農民還是城裏人都一個樣。知道爲什麽當初我主張村裏的土地不分嗎?”
“集體的,就是集體說了算。”
“對,集體。甭管是村裏的個體變成城裏人還是外國人,隻要我們認,他還是村裏人,村裏有好處都能分一份。冼叔,我還算聰明嗎?”
“你南易要說不聰明,誰還敢說聰明,文昌圍有今天,不還都是你劃算出來的。”
“所以,将來遇到事情記得繼續相信我就行了,不客氣的說,離開文昌圍,我南易天高任鳥飛,可文昌圍離開我,不說一蹶不振,起碼發展不會如現在般順利。我自問對得起文昌圍,千萬别讓我寒心。”
“南易,你多慮了,村裏人有的好不知道村裏有今天是靠你,可村委會哪個人心裏不清楚?
每個人在香塂銀行裏有至少一兩百萬躺着,這是誰給他們的,他們心裏都清楚。你看看,你提出的決策,哪次不是被認真執行?”
“呵呵,算我失言,算了,不說這個,我這次回來是幫劉貞遷戶口的,她的戶口要遷回來,我的戶口要遷走。”
“要遷到香塂?”
“遷過去走動起來方便點,這兩年我要經常出國,辦手續嫌麻煩。”
“也是,遷出去挺好,反正戶口在不在這裏也一個樣。你南易走到哪,都是我們文昌圍的人。”
“哈哈哈,對對對,我就是文昌圍人。”
這個年頭遷個戶口真沒什麽難得,冼耀東幫着跑了一趟鄉裏,這事兒也就辦成了。
南易窩在村裏擺弄着從日夲買來的種植機,一種很小巧,稍加改動可以用來種植很多蔬菜的種植機。
日夲的土地情況和國内的類似,農田都在丘陵地帶,特别适合小型農機的發展,對小型農機,日夲的研究很深,各種因地制宜的農機數不勝數。
南易把遲菜心苗一棵棵整整齊齊的在種菜機上擺好,根部擺平齊,讓它們不要亂了。
然後拿着Z型大鑰匙把柴油發動機給發動了,手推着種菜機就往田壟裏面推,和田壟對直,一拉離合,柴油機就帶動皮帶牽引着一棵棵菜走動起來。
配合着種植機傳動的節奏,南易推着它往前走,一次六棵,遲菜心苗被種在土裏,菜苗和菜苗之間嚴格按照固定的間距排列,這樣也方便将來用收割機收割。
不僅是種植和收割,包括犁地、鋤草、施肥、打農藥都已經實現機械化作業,幾百畝的菜地,隻需要十來個人就能忙得過來,而且人還不會太累。
一個上午,南易學着幹,也種了好十幾畝菜地。
“南易,你怎麽種上菜了?”
時間到了中午,南易把種菜機推上機耕路,冼光秉拄着拐杖就走過來了。
“阿公,你怎麽來了?”
“在屋裏呆悶了出來走走,現在好啊,每天都不用幹活,就等着到點吃飯,每個月還有錢領,錢放着也沒地方花。”
“阿公,是不是在村裏呆膩了,想出去走走?”
“是有點沒滋沒味的,人呐,一閑下來就想東掂西,這幾天突然又想聽戲了。”
“聽戲啊,這個不難,您跟冼叔說說,讓他叫個戲班子來村裏唱戲,唱個十來天,讓你們聽個過瘾。”
“好是好,叫戲班子不便宜吧?”
冼光秉明顯有點意動。
“錢不錢的沒什麽,得緊着你們老人家啊,村裏光想着你們吃飯的問題,忽略你們的精神享受了。阿公,你會打胡牌吧?”
“村裏不是不讓賭錢麽?”
“你們老人家不一樣麽,打個幾分一毛的,也就是個樂子。阿公,你接着溜達,我先去洗洗,一會就和冼叔去說說請戲班子的事。”
“你去吧。”
南易往河邊走着,腦子裏也在盤算着,這事的确是自己忽略了,隻想着讓村裏的老人不愁吃喝,可忽略了他們精神方面的享受。
什麽老年大學學畫畫、學寫字之類的就算了,都是泥腿子,肚裏也沒多少墨水。倒是可以搞個老年活動室,讓村裏的老人可以打打牌,坐在一起喝喝茶。
時不時的再請戲班子過來唱個戲,請放映員過來放個電影。
南易去了村委會和冼耀東嘀咕了一下,然後就把村委會的全體班子叫過來一起開了個會,很快,如何改善村裏老人娛樂消遣的幾個決定就做下了。
第二天,原來第二小隊的糧庫就被清了出來,房子情況還好,牆面稍微修補一下就能用。
桌椅闆凳學校那麽有預備的,先拉過來把房子給填滿。
一台21寸的松下彩電搬了進去,屋頂架上魚骨天線;從村裏調一個婦女過來負責燒水、打掃衛生,一個老年活動室一天時間也就收拾出來了。
老年人們也有了一個聚會的場所,不需要在村口的電線杆子下蹲着。
冼耀華出發去找戲班子的時候,南易跟着他一起出了文昌圍。
“南易,村裏是不是該添輛車,出去辦點事也方便。”冼耀華推着自行車,走在南易的身側說道。
“是該添置了,也别一輛,直接上兩輛吧,别挂在村裏,就讓爲民出面去買,挂他的名下。”
“這樣挺好,挂他名下可以買好點的車,吉普車差了點。”
“嗐,耀華叔,你還挑肥揀瘦啊?”
“既然買車,那肯定直接就上好點的,這是大件,可以用不少年呢,也不知幾時每個屋企都能有輛車。”
“車,其實就是這麽回事,要買,現在也能買的起,就是動靜太大,文昌圍現在已經夠出位了,沒必要再去争什麽風頭。去年大邱莊的事情,耀華叔你也聽說了吧?”
“我每天都看報紙,這麽大的事,怎麽可能不知道。大邱莊咁串,被鎮壓也是活該。”
“所以咯,我們可不能赴他們後塵,能低調還是低調點。蘇省那裏有個華玺村,也是挺出位的,搞什麽五小工業,一年也能掙個一兩百萬。
天下無不透風的牆,我們文昌圍日子好過,附近的村子都清楚。可我們的名聲在這一帶流傳就夠了,不要再流出去。
人怕出名豬怕壯,就說當年鼎鼎大名的大寨,每年要接待多少去學習參觀的?一年得出多少招待費?
典型不好當,吃也把你給吃窮咯。
名聲就讓人家去争,我們就窩着低調發展,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好就行了。
前些日子,我在報紙上看到報道一個緻富典型,北邊有個竹林鄉靠着竹編工藝發家緻富,我就打聽了一下,這報道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去年年初就已經有報道了。
從被報道以後,參觀取經的、檢查工作的、采訪的、旅遊訂貨的人那是絡繹不絕,他們鄉裏有一個食堂專門就用來招待,每天那個流水席,好嘛,都是好酒好菜,什麽罕見的食材都有,一天也不知要花多少招待費。
耀華叔,趁着那個鄉還沒被吃垮,村裏也組織去學習一下,臉皮厚一點,就呆那學習個三五天,好詞好句别省着都用來誇他們,就在那胡吃海塞,吃過瘾再回來。”
“哈哈哈,南易,你真夠壞的。”冼耀華點了點南易,大笑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