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上午上工,冼耀東告訴他,林光偉、區靜、厲亥、賴繼華、柯紅星五人逃塂了。
南易隻是淡淡的回了個哦。
地球壞的厲害,他今天又要參與搶修,沒閑工夫聽故事。
又一天下午,又傳來消息,林光偉被抓,區靜和厲亥被遣返,賴繼華逃塂成功,柯紅星……死了。
“冼叔,怎麽也是認識的人,我們出趟海吧。”
“也好,人死總得入土。”
柯紅星的運氣不錯,南易還是把她給找到了。
一根繩子栓在她的腰間,另一頭在船上,突突突,船往岸邊開。
岸邊,劉貞撐着一把黑傘在那裏等着,她的邊上站着四個棺材頭子。
船靠岸,棺材頭子下水把柯紅星撈起來,解開腰間的繩子,又在她腰上栓了一根稻草繩,把“人”扛到一片門闆上放着。
“大隊長,怎麽個章程?”
棺材頭子的話事人老棺材問冼耀東。
“這個事情,南易做主。”
“棺材叔,她這是客死異鄉,家裏人也趕不過來,一切就從簡吧。不過,棺木還是要有一副的,你知道哪有現成的麽?”
“現成的有,可你想要,不但要花大價錢,還得給主人家磕頭。升棺發财,你這可是奪人氣運。”
“誰家,錢要備多少?”
“準備兩百吧。”
“好,我去拿錢。”
“拿紅紙裝好,插根柏葉,六雙雞蛋。”
“好。”
借紅紙、買雞蛋、借柏葉,等把一切弄好,也過去了個把小時。
“棺材叔,弄好了。”
“算了,你别去了,還是我出面吧,這種事晦氣,你還年輕,還是我來。”老棺材咬咬牙說道。
“貞兒,傘給我,你去大隊,去讨茶葉,讨夠一百家,再去買夠81個雞蛋。”
“好,我這就去。”
劉貞把黑傘遞給南易就走了。
“不錯啊,後生仔,還懂百家茶。”老棺材說道。
“稍微懂一點,棺材叔,棺木的事情,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這也算是行善積德。你們幾個在這裏看着,我去讨棺木。”
“棺材叔,等等,這個你拿着。”
南易掏出六包煙,給了老棺材一包,其他三個棺材頭子一人一包,冼耀東一包,他自己留一包,左手遞給右手。
衆人接過煙,沒有客氣推辭。
這都是規矩,是死者家屬應該做的,不給屬于不上道,給是應該的。
左手給右手,南易也算是把家屬和幫忙人的角色都做了。
撐着傘,替柯紅星擋着陽光,看着她的臉,已經變得浮腫,南易歎了口氣,點上一根煙,眼睛變得迷離。
柯紅星這人,他不喜歡,可人死爲大,她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客死異鄉,還要飄在海裏,他真狠不下這個心不管。
沒合适的地方停屍,一切從簡,第二天一大早,柯紅星就被下葬。
葬在離海邊不遠的一塊灘塗上。
南易給她刻了一篇墓志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我擱淺在奔向幸福的岸邊,人間很好,下一世,我不來了。
“這是柯紅星的遺物,南易,是燒給她,還是你替她保管?”
柯紅星的墳前,趙紅妝拿着一個盒子問道。
“我保管着吧,她還有父母,總得給他們留下一點念想。”
柯紅星走的很安靜,南易有準備齋飯,可大隊并沒有人來讨要。
一切完成,南易和劉貞一人捧着一個臉盆回到南宅。
“哥,一個好好的人,就這麽死了?”
劉貞給南易打了一碗飯,舀了一勺黃豆,夾了幾根海帶。
“生命很脆弱,所以,我們内心要強大。”
“嗯。”
兩人默默的吃着齋飯,吃完,南易用百家讨來的茶葉熬出來的茶水,從頭往下澆,擦幹,又一如往常去下地。
……
柯紅星的死,并沒有蕩起多少漣漪。
知青辦來了解一下情況,很快,這件事也就這麽過去了。
一日,一頭老虎跑到文昌圍。
這老虎能口吐人言,從村頭到村尾,喊了一遍又一遍“立秋、立秋”。
“嚎個屁啊,我一月餅砸死你。”
老虎又能怎麽樣,還不是被南易一嗓子嚎走了。
9月27日,農曆八月十五,中秋。
涼風有性,秋月無邊。
南易摸索着牆上的拉繩開關,咔哒一聲,圓圓的月亮被打開。
院子裏。
劉貞拿起一個月餅咬一口,眼睛馬上又眯成一條縫。
“好,眯的好,眯眯眼,上清大。”南易一拍矮幾,嚷道:“小丫頭,你肯定能考上清大。”
“咯咯咯,哥,你笑話我。”
“誰笑話你了,不是給你出了試卷嘛,隻要你保持住現在這個成績,考上清大絕對沒問題。”
“哥,那你想考哪裏?”
“你哥我志存高遠,俗話說,志向大,考羊大,我當然是考羊大咯。”
“啊,你不準備考回京城?”
“到時候再說吧,我的第一目标還是上羊大,将來做事也方便。”
“哦,那我跟哥一起。”
“不管我上哪所大學,你都去上清大。”
“那我不是要和哥分開了。”
“分開是爲了更好的相聚,放心吧,就算我不在京城,也會經常過去。再說,上了大學,會很忙的。”
“會很忙嗎?”
“會的,兩年要學完三年的東西,大三的時候,你要争取公派留學。等你留學回來,你就是頂級人才,會被分派到最需要,也是最好的崗位上。”
“哥,這就是你爲我設計的路線?”
“不好麽?”
“挺好,那你呢?”
“留校,或者回來當個會計、出納什麽的。”
“怎麽可能,你不是說國家很缺人才麽,大學畢業,不會把你分配回大隊吧?”
“呵呵,是不太可能,那基本就是留校了。”
留不留校,南易也就這麽一說,到時候具體怎麽樣,得看形勢的發展。
“哥,你看我是不是胖了?”
“不,你這叫珠圓玉潤。”南易了一眼說道:“不過,你得控制食量了,再長肉,那就真叫胖了。”
“炖排骨、炖豬腳、紅燒肉、小炒肉翻來覆去的吃,我喜歡吃肉,管不住嘴。”
“管不住也要管,上次海邊,冼叔都差點問我你是誰了。别人都快認不出來你了,和剛來的時候一點都不像了。”
“哪裏不像了,還不是一樣。”
“還真不一樣了,你看看自己的手。”
劉貞亮起自己的手,原來的雞爪已經不見,現在手指依然修長,可手心手背都變得肉嘟嘟、白皙皙。
“自己天天看,還沒太注意,是不太一樣了哦。”
“以後一個星期吃一頓肉,兩天一次河鮮,其他日子就吃素的。”
“嗯。”
吃過月餅,劉貞給自己泡了一杯奶粉,給南易泡過來一壺茶。
兩人悠哉悠哉的坐在院子裏賞月。
中秋一過,很快晚稻也熟了,文昌圍又進入農忙。
10月21日,農曆九月初九,重陽。
這一天,對很多人來說,非常刻骨銘心。
全國各大報紙上都刊登了恢複高考的消息,消息仿佛是扔在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初起,就是蕩起一片漣漪,接着就如龍卷風,席卷了全國的知青點。
不同于其他人的焦慮、興奮、迷茫、痛哭……
此時的南易站在深甽河邊上,又在這裏等着賴彪。
“貨前兩天已經鋪到位,三天前我就得到确切消息,這裏有10萬塊,是給你的,剩下的等我資金回籠再說。”
賴彪把一個旅遊包放在地上。
南易打開拉鏈,拿出一沓,一張一張看過去,看完一沓,又換一沓。
剛檢查完五沓,賴彪就不耐煩了。
“放心吧,都是大團結,沒給你摻假。”
“假不假,我還是看一遍比較好,俗話說的好,先小人後君子。賴同志,我不欺人,也不想被騙。”
“行行行,你慢慢看。”
賴彪無奈的搖搖頭,點了一顆煙,在邊上慢慢等着。
幾十分鍾後,南易才把100沓錢給點完。
“煙沒了,拿顆煙。”
賴彪讓給南易一顆煙,“這筆買賣很快就會做完,你後面什麽打算?”
“種地、複習、考試、上大學。”
“黑市生意不碰了?”
“先不碰了,高考放開了,經濟早晚也會放開,等可以光明正大做生意再說。我勸你,也收手吧。”
“已經在收了,和你一樣,安安淡淡先讀幾年大學再說。準備考哪裏?”
“京大或者羊大,還沒定。”
“一起?”
“可以,填志願的時候碰一下。”
“好。”
劉家的藏寶庫已經被南易給開啓,和他預想的差不多,裏面根本沒什麽太值錢的玩意,收獲就是五根黃魚,還是小的;然後,還有一匣子的地契、房契,200封袁大頭。
對南易來說,還是藏寶庫本身的價值最大,他可以把自己的家當藏在這裏。
十萬塊,給了大隊五千,幫忙印刷的社員一共六百塊,冼耀東一萬五,悶三兒要分三萬,剩下的南易自己留着。
三塊五一份,一共印了20萬份,錢收齊了一共有七十萬。
做生意的本錢已經差不多了,接下去兩年,真的可以安分點,在學校享受一下象牙塔時光。
次日,南易拎了一點東西去采石場。
給三人交了罰款,也給管教說了幾句好話。
最終,隔着栅欄,南易和三人見了面。
“林光偉,走近點。”
看着走過來的林光偉三人,南易笑着說道。
“哈哈,南易,還是你好,想着來看我們。”林光偉邊笑,邊走近。
啪!
南易扇了林光偉一個耳光。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國家恢複高考了,昨天報紙上登了。”
聽到南易說的,厲亥和區靜都非常高興,林光偉卻還沉浸在迷蒙中,不知道南易爲什麽打自己。
“再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柯紅星死了,我已經把她下葬了。逃塂,逃你**,不是你挑起來,她就算心裏想,也沒這個膽子。她的死,你有一定的責任。”
噴完林光偉,南易又對厲亥兩人說道:“罰款我已經替你們交了,你們的勞教時間會短一點。
高考由各省自己命題,高考時間也不統一,大緻在11月21号以後,最大的可能是在12月10号左右。
厲亥,你的戶口不在這裏,你還得趕回東北去報名,好好表現,争取早點出去,不然你就要錯過了。”
“謝謝,南易,我一定會好好表現。”
“嗯。”南易點點頭,把旅遊包遞過栅欄,“裏面有書本,一點日用品,還有點吃的。你們三個分一分,我走了。”
不用質疑棺材的價格不合理,我打兩個比方吧。
一、用你的半年收入水平買你一個腎,你肯不肯割?
二、付給你半年的收入,一副躺着亡人的棺材放你睡覺的床上放仨月。
問活人讨棺材的嚴重性和我舉例的差不多,扪心自問,你們肯不肯幹吧,何況文中我已經暗示,這有迷信色彩,越是年紀大了,越不會肯。
我這麽說,你們覺得200塊多嗎?
勞改和勞教是兩個概念,想知道具體的自己去搜,解釋起來篇幅太長。簡單的說,勞教不屬于刑罰,被勞教的人不一定夠上犯罪,交罰款勞動時間可以減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