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無力的坐在榻子上。
心間愁雲揮之不散。
“西州不可不守，但朕擔心，之後會發生動亂，李靖大軍遠在千裏之外，如今雖已經攻破了西突厥的國門，但還有諸多部落需要清理，程胖子那個莽子，他必定會率軍殺回高昌。”
“朕派契苾何力爲副将牽制侯君集，隻希望.”
後面的話，老李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他滿心的失望。
林景陽此時也已經冷靜了下來。
“不管如何，也該準備起來了，與其将一個隐形炸彈留在身邊，還是盡早鏟除了吧。”
“此去西州，正好是給我們留下了準備的時間。”
老李眼底微微潮潤。
他擡頭看向窗外。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朕無論如何也不想走到那一步。”
一邊是跟自己有着過命交情的兄弟。
一邊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任憑誰處在這個位置上，面對這個局面，都想要逃避。
可老李身爲一國之君，他身後還有千萬子民，這一切都不允許他有分毫的退卻。
老李裝作不經意間擡起手，拭去眼角一抹晶瑩。
林景陽這時候也沉默下來了。
他無法設身處地的與老李感同身受。
也無法用蒼白的言語扶平他内心的哀傷。
侯君集爲自己争取到了一次機會。
他隻以爲是自己能夠重新獲得皇帝信任的機會。
卻不想，這一次的行程，會令他因爲自己的一念之差，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第二日大軍緊急集結在長安城外。
等出征儀式進行完畢後。
大軍就出發了。
城中百姓立于夾道兩側給将士們送行。
而老李，一直待在皇宮中，沒有出來到城門爲大軍送行。
萬公公端着一杯熱茶來到殿内。
卻發現殿内空蕩蕩，哪還有人影。
他驚得連忙跑出來。
發現老李遣散了灑掃的宮人。
獨自一人站在宮牆之下，擡頭仰望着遙遠的藍天。
“陛下，外頭風大，還是回寝殿吧。”
萬公公擔憂的勸道。
老李歎息一聲，雙手負背，動作沒有改變。
“萬雨，你跟在朕身邊，已有十餘載了吧？”
萬公公是從秦王府的時候，一直追随在老李身邊。
萬公公不明所以，點了點頭，“是啊，陛下。”
“日後不管你走到如何的地位，千萬别，别在朕背後捅刀子，朕不想再跟身邊人反目成仇了。”
還沒等萬公公領悟話裏的意思。
老李已經轉身出去了。
西州情勢十分緊急。
侯君集和契苾何力率領的一萬五千兵力出發的第二天。
西州就遭受到高昌等國聯盟軍的猛烈進攻。
夜晚，好不容易抗住了第一天的攻勢。
程處亮坐在牆頭上，一手捏着繃帶，另一邊用嘴巴咬住，給自己包紮傷口。
他的手臂今天被流箭劃傷。
好在不是什麽很嚴重的傷勢。
李長思提着兩份飯菜布在石桌上。
“下來吃飯。”
大半年的時間，兄弟兩在西州收獲了許多。
心理和身體等各方面都有了很大的進步。
李長思變得更加成熟穩重。
程處亮粗犷的眉宇間也褪去了稚嫩。
相同的一點是，兄弟二人都變黑了許多。
程處亮一個翻身跳下牆頭。
坐在石椅上。
“徐正義那人如何？”
“被關在房内，我讓知溫姐守着，應該不會有什麽事。”
程處亮啐了一聲，“這個吃裏扒外的狗東西，早知道幾個月前我就該取了他的狗命。”
這一次高昌發兵，其中少不了徐正義透露了西州的機密信息。
高昌才得以抓住了空隙，聯系了其餘諸國。
趁虛而入。
這次正好是镖局出镖的日子。
城中又少了兩千兵力。
今天交戰下來。
本就少的可憐的兵力，更單薄了。
援軍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抵達。
至少他們得扛過五日。
這對程處亮和李長思來說，太困難了。
唐善識早在一天前就出發，帶着五百士兵前往玉門關請求援兵。
隻希望玉門關的将領速度能快一些。
但沒有皇帝的指令，恐怕想要讓玉門關出兵，也不容易。
如今隻能看唐善識的本事如何了。
一頓飯下來，氣氛有些沉重。
李長思緊繃着臉，再沒了一點嬉笑。
就連程處亮也笑不出來。
吃完飯後，他砸吧砸吧嘴，有些意猶未盡，“這時候要是能喝上一口梅花釀就好了，也不知道這一次，咱兄弟二人還能不能回去見到林大哥。”
李長思瞥了他一眼，“别說瞎話。”
“這是西州四個城門的布防圖，你看看，東門這邊危險系數比較低，我決定将這邊的守軍調動一千到西門，再從待命的府兵中調動兩千到南門，迎戰明日。”
六七千的兵力，要抵禦地方一萬四的兵力，困難程度不言而喻。
李長思的部署策略已經修改過無數次。
即便是已經将僅有的兵力發揮到了極緻。
西州依舊岌岌可危。
沒辦法，對方的戰力太強，幾乎是碾壓了他們。
要不是這一年來，程處亮和尉遲寶林日夜操練士兵，将林景陽交給他們的那套軍法全都運用了起來。
如今西州的兵拿出去，基本都是一對三、五的水平。
士兵韌性較大，這才能勉強抗下今日的攻擊。
“一個時辰前的布防圖我已經挑不出任何錯處了，這些還是交給你吧，明日我要親臨上陣，後方的工作就交給你了。”
“親自上陣？你瘋了？亮子，如今我們處于劣勢，隻可防守不可出擊，你這樣做，豈不是給人家送人頭去了？”
李長思提出反對。
程處亮狠狠地咬牙，“要不然能怎麽樣？難道要坐以待斃，成爲那些狗犢子聯盟兵的靶子嗎？軍備庫裏還有三千土炮，我拿五百出來，帶領兩百人，出去炸他們個狗血淋頭！讓他們見識見識程爺爺的厲害！”
程家人從來沒有害怕、坐以待斃的。
即便是面臨絕境，程處亮依舊決定要主動出擊。
隻有主動出擊才能博得一線生機。
李長思見勸不住他。
隻能在心裏暗暗祈禱援軍順利到來。
按照目前的情況，即便是還有土炮存餘，也撐不過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