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旁邊隻是淡淡的看着他們的陸祁臨,清潤的眼,也微變了變。
“你……”
陸京遠沉着聲,但隻說了一個字,就頓了音。
因爲他看到正在被他們讨論的那個女孩,微起了身,抱住了霍庭墨。
女孩的手落在肩頭的時候。
同陸京遠一樣,霍庭墨深黑的眼底,掠過細碎的震驚。
“酒酒。”
他伸手托住,輕輕起身抱住自己的女孩。
清清淺淺的音,落在霍庭墨耳旁,“從小到大,他都說我鬧騰。”
“他眼裏才隻有工作,要是我安安靜靜的不動不說話,他才覺得舒心。”
不大不小的聲音,也足夠讓陸京遠聽到。
經常忙于工作的陸京遠,原本以爲自己抽出來陪自家妹妹的時間,不算少了。
但在她眼裏,還是落得了一個‘眼裏隻有工作’的印象。
他聽見女孩的話,下意識的就想解釋。
但旁邊的陸祁臨,看了他一眼,不急不緩的止了他,“大哥。”
隻是一個眼神,兩個字。
瞬間。
陸京遠就明白了過來。
有些話,不能拿到歲歲面前說。
而有些情緒,更是不能在她面前表露。
陸京遠重新恢複了溫和的模樣。
視線停在那個男人身上一瞬後。
最後。
陸京遠的視線,才落在了霍庭墨懷裏的女孩身上。
陸京遠看着陸聽酒臉上似是微微有些不滿的表情,嗓音是溫和的寵溺:
“我倒是不知道,歲歲原來對我有這樣大的意見,怎麽不早說?”
陸聽酒松開環住霍庭墨脖頸的手,回頭擡眼看向她大哥,淺緩的語調,“我鬧騰。”
陸京遠微頓,語氣低沉,“歲歲,是大哥不對。”
陸聽酒神色慵懶,語意不明,“怎麽會,大哥都是對的。”
“……”
陸京遠啞然失笑,無奈道,“現在是說都不能說你一句了。”
“随口說的一句,你記到現在。”
陸聽酒清澈的眸裏,染了似有似無的笑意,“随口說的啊,原來是這樣。”
霍庭墨落在女孩腰間的手,微緊了緊。
他低頭看向臉上笑意淺淺的陸聽酒,眼神深沉如淵。
維護。
她的維護。
他以前覺得是奢求,後面覺得妄想,所以從未期待過。
但如今,倒有幾分貪念。
……
陸京遠看完了酒酒,也讓醫生重新給她檢查了一遍之後,才放下心來。
吩咐傭人把他帶來的補品和禮物,全部搬進星湖灣裏面後。
陸京遠才離開去了公司。
而陸祁臨要走的時候,陸聽酒乖乖的跟他說再見之後,還看了一眼他。
果然。
已經回到律所辦公室,時不時盯着手機看一眼的陸祁臨。
幾個小時後。
放置在桌上的手機,就傳來了震動聲。
陸祁臨拿起來時。
手機上備注爲【歲歲小公主】的對話框裏,就發來了一條消息。
【我的槍,還在沈洲手上。】
盯着這條消息的陸祁臨,眼眸深了深。
……
他們走後。
陸聽酒在霍庭墨懷裏,待得久了。
身體才剛剛一動,男人就緊張得小心翼翼的護着她,“傷口疼了?”
陸聽酒搖了搖頭,“沒有。”
其實不是疼,就是覺得有些無力。
陸聽酒不經意間觸碰到男人滾燙的手時,眼底微微詫異,“霍庭墨,你是不是發燒了?”
“嗯?”
霍庭墨低應一聲,随後無聲無息的微避開了陸聽酒的接觸。
但出口的語調,溫和而笃定,“沒有,是酒酒的手太涼了。”
“是麽?”
陸聽酒有些懷疑,伸手欲探上男人的額頭。
但霍庭墨避開了陸聽酒的手,将她抱了起來。
陸聽酒要下來自己走,“霍庭墨,我又不是腿傷了。”
男人怎麽肯。
霍庭墨趁還可以抱着她的時候,恨不得時時刻刻的都抱着她。
這樣想着的時候,霍庭墨把懷裏的女孩,抱得更抱緊了一點。
低聲道,“酒酒一走就會牽動到傷口,如果你不想讓我抱着,就好好的養着,盡早痊愈,嗯?”
陸聽酒其實看不到男人臉上的神情,隻看見他完美好看的下颌線條。
但痊愈麽。
誰受了傷,都想的。
靜了好久。
也沒有聽到女孩反駁的聲音響起。
踏過最後一層階梯時。
男人微勾了勾唇,深沉如墨的眼底,終究還是掠過一層薄而輕描淡寫的自嘲。
……
某間高級公寓内。
那日。
在天台。
沈洲被廢了一隻眼和一隻手後。
是原本就去找他的虞明煙,看見被丢棄在天台上,滿身是血看不出人形的沈洲。
才将他帶回了自己的公寓。
虞明煙給他找來治療的醫生,下了結論。
右手已經接不上了。
出手的人過于狠厲兇殘。
像是被什麽鋒利的東西,以極其迅速的速度劃過,整條右手臂骨節齊—斷,隻連着微末的皮—柔。
而整顆東西從沈洲右眼裏取出時,他整張臉,乃至整個人,都觸目驚心。
至此。
沈洲整個人,算是徹徹底底的廢了。
……
醫生走後的第三天。
沈洲才醒來。
沒有去醫院。
是因爲有人下了命令。
雲城全城,沒有一家醫院敢接沈洲。
而給沈洲治傷的這位醫生,還是虞明煙付出了整整一天一夜的代價。
才在陳爺身下求來的。
而從那日醒來後,沈洲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而晚上必須回到陳爺莊園的虞明煙,白天才能抽出微末的一點時間,來照顧沈洲。
虞明煙一身黑裙。
是她被沈洲親手送給陳爺的那一晚,沈洲讓她換上的那一襲黑裙。
那條黑裙。
她洗的很幹淨。
也反複的穿過很多次。
在床前站了許久的虞明煙,才慢慢的有了動作。
她在沈洲的床前,坐了下來。
微微傾身,伸手撫過男人熟悉的臉頰。
眉、眼一點都沒變。
在獄中的那兩個多月。
她縮在角落裏,看向從狹小的窗子裏洩下來的幾縷微光。
每一天。
每一天都在期待,他會來看她。
即便是在裏面作爲最後一個去的,被人欺負了。
她第一時間護住的,也是自己的臉。
她想。
阿洲來看她的時候,她的臉上不能有任何的傷痕。
在他面前,這張臉是唯一能夠留住他的資本了。
但他沒來。
一次也沒來。
虞明煙看着滿身是傷,幾乎動也不能動彈的沈洲。
随即低低的笑了一下,透着刺骨的寒涼,“沒來也好。”
虞明煙的手,緩緩的摩挲着沈洲右眼上的繃帶,笑意愈深,“你落得現在這個下場,也好。”
“這樣……”
虞明煙低了聲,“我想來見你的時候,你就可以一直在。”
“我不來的時候,你就隻能等着我來。”
再也不是每天晚上,她一個人等在房間裏,一次又一次的想着他今晚上會不會來。
會不會又是臨時有事。
又有什麽新的通告。
而半躺在床上的人,低着眸。
聽着她的話,沒有任何的反應。
虞明煙卻全然不在意。
她慢慢的俯身。
在沈洲顫着白色繃帶的右眼上,吻了吻。
極具缱绻的兩個字,從她口中溢出。
……
幾分鍾後。
門鈴聲響起。
虞明煙肆妖在沈洲唇角的紅唇一頓,黑眸冷了冷。
正欲繼續時。
而早已經睜開眼,盯着她看的沈洲。
黑色的瞳孔,先是微擴了一下。
随後才微偏着頭,避開了虞明煙。
見狀。
虞明煙笑了一下。
伸手攥住沈洲的下颌,手下用了力,迫使他轉頭,正對着她。
“怎麽?”
意味不明的笑意聲起,虞明煙話裏譏諷,“看見不是陸聽酒,失望了?”
成功的看到聽到她話後的男人,瞳孔一縮。
因爲她的話。
也因爲她摞露在外的,滿身的痕迹。
而虞明煙順着他的視線,低頭在自己身上掃了一眼。
勾出的紅唇,溢出報複性痛快的笑意,“怎麽樣?好看嗎?”
“其他人的茲味,好像不比你差的。”
沈洲的臉上,迅速覆上了一層戾氣。
但他剛一動,就痛得低哼了一聲。
身上的傷口有肆裂的痕迹,牽扯着他。
看着這樣一個,并不能拿她怎麽樣的男人。
虞明煙唇角的笑意,愈發的深。
“阿洲。”
虞明煙低頭,繼續狠狠的覆在了,他的*唇上,肆妖的力道加深。
吞*煙而模糊不清的音,“你有今天,可全敗那個賤……賤人所緻。”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但沈洲是在去找陸聽酒之後,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虞明煙沒有親眼看見,都可以猜測得到,絕對跟陸聽酒脫不了關系。
幾秒後。
成功的,看到男人唇角染了血之後。
虞明煙的眼底才浮起一陣冰涼的笑意,“還惦記着她呢?”
勾了勾唇,低頭……
男人唇齒間溢出的血色,同樣浸入口裏中時。虞明煙眼底笑意愈深,“你還真的是……”
低而蘊着無限諷意的聲,一個字一個字的落在男人耳旁,“比、她、還、賤呢。”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虞明煙拉長了語調。
沈洲動了動唇,想說什麽。
但虞明煙拍了拍他的臉,猶如鬼厲般的聲音,不輕不重的威脅,“不要說些讓我不高興的話呢。”
虞明煙從沈洲身上起來。
盯着他,紅唇溢出狠厲無情的字眼,“如今,你能依仗的,也隻有我了。”
門外的鈴聲,極其有規律的響起。
虞明煙的笑意收了收。
轉而離開去開門。
而被迫躺在床上的沈洲,盯着女人離開的背影。
一隻眼漆黑到極緻。
也深到了極緻。
不知道在想什麽。
……
門外。
“……二……二哥?”
虞明煙看着眼前,一身銀灰色西裝的陸祁臨,臉上眸裏均是詫異。
但下一秒。
她下意識的擦了擦自己的嘴。
又想到自己滿身的痕迹,虞明煙将自己整個身體,朝門内躲了躲。
似是有點害怕,陸祁臨看到她現在的模樣。
“二、二哥怎麽來了?”
虞明煙小而戰戰兢兢的問道。
而她的一系列躲避的行爲。
站在門外的陸祁臨恍若未覺。
清隽雅緻的面容上,不顯波瀾。
“虞小姐。”
陸祁臨疏離而淡漠,波瀾不驚的道,“歲歲的東西落在沈洲手上了,我來取。”
而聽見他聲音的虞明煙,整個人僵住。
虞小姐。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就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也是。
從她十八歲,憑着一股傲氣離開陸家,想要自己在娛樂圈内闖蕩出一番事業時。
在她離開的那一刻起,就跟陸家徹底的,沒了關系。
從小到大,陸祁臨都是一副疏離淡漠的模樣。
除了在陸聽酒面前。
陸聽酒鬧脾氣時。
他把陸聽酒抱在懷裏輕哄的時候,就像是谪仙的神,入了凡塵。
染了凡俗的氣息。
不過那一位,比起眼前的陸祁臨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的……她的什麽東西?”
虞明煙沒問他——爲什麽知道沈洲在這裏。
這樣蠢的問題。
根本就不需要問。
“虞小姐不知道,我親自去問。”
陸祁臨淡淡雅雅的道。
波瀾不驚的語調,無形之中透着一股不容拒絕的氣息。
虞明煙卻猶豫了起來。
不是不讓他進去。
而是沈洲現在的樣子,不應該讓這個男人看到。
陸祁臨見虞明煙沉默不語,但也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虞小姐。”
溫潤清冷的提醒聲,再次響起。
虞明煙落在門上的手一顫。
幾秒的靜寂後。
虞明煙拉開了門,側身讓陸祁臨進來。
而看着男人順着她指的房間,走過去時。
虞明煙咬了下唇。
極其迅速的拿過挂在門旁的衣服,穿在了身上,遮住了裸露在黑裙外的大片肌膚。
在扣外套最上面的一顆扣子時。
也許是太過于急切。
虞明煙顫着手,扣了好幾次,才扣上。
她一邊扣,一邊緊跟着陸祁臨的步伐而去。
站在門口時。
躺在病床上幾乎不成人形的沈洲。
與一旁幹幹淨淨的站着,雅緻漠然的氣息如影随形的男人相比。
蓦然間。
虞明煙眼底,閃過一抹極淺但有的難堪。
“陸少。”
虞明煙換了旁人一樣的稱呼,“酒……陸小姐的什麽東西,落在阿洲這裏了?”
陸祁臨隻看着半躺在床頭的沈洲,清隽的眉眼蘊着寒涼,不疾不徐的開口:
“沈洲,從你接近歲歲的那天起,我就警告過你,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想要什麽,可以從我這裏拿。”
陸祁臨有條不紊的語調,滲出幾分自然而然的凜冽,“而你對她,又做了什麽?”
半躺在床頭的沈洲,擡臉看着眼前的男人。
不顧自己已經垂落下來,根本沒有任何力道支撐的右手。
沈洲從床上艱難的起身,看向清冷疏淡的陸祁臨,“我對她做了什麽?”
“我對她做的,不及那個人報複我的千分之一!”
沈洲低低的笑出聲,眼底透着詭谲,“你以爲,你可以放心的把陸聽酒交到那個人手裏?”
沈洲看着面前的陸祁臨,聲音蓦地發了狠,“我告訴你,霍庭墨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惡魔。”
“把陸聽酒交給他,她這輩子都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