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礙事?”
陸聽酒順着他的話,重複了一遍。
“你覺得是一件小事,所以可以不在意不處理?”
霍庭墨随意低嗯了一聲,神色隽雅從容,“酒酒,小傷都算不上,過幾天就好了。”
他端在手上的碗,再次朝陸聽酒遞近了一分,溫聲道,“酒酒是不是不喜歡這粥,我讓他們再換?”
但下一秒。
霍庭墨臉色瞬間一變,“酒酒!”
啪的一聲後。
陸聽酒伸手打落了霍庭墨手上,正端着的碗。
霍庭墨毫無防備,根本就沒有想到酒酒會這樣做。
手裏的碗一偏,粘稠的粥汁幾乎全部傾倒在陸聽酒的另一隻手臂上。
她素來嬌生慣養。
有時被男人用力的攥了一下手腕,都會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更何況。
原本不燙但溫度也不低的一整碗粥倒下去,幾乎是在三四秒之内。
陸聽酒細白白皙的手臂,已經紅腫了起來。
霍庭墨看着這一幕,瞬間面色是駭人的冷厲。
俊美如斯的一張臉,沉冽到極緻。
原本的怒吼聲就要脫口而出,但霍庭墨知道眼前的人是酒酒,就不可能把怒氣對着她。
霍庭墨一句廢話也沒有多說,隻是快速的彎腰,欲把酒酒抱進浴室裏。
但在床上的陸聽酒,微避開了他的動作。
霍庭墨動作一僵,終究還是沉了沉聲,“酒酒。”
“不要任性。”
陸聽酒神色清冷,仿佛手上傷的不是她自己。
她對上霍庭墨極深極暗的眼,平靜的道,“你先處理手上的傷,我再處理。”
陸聽酒說這話的架勢。
顯然是霍庭墨不處理,她自己也不會處理了。
霍庭墨盯着她眼裏的平靜,心頭瞬間湧起一陣怒意。
情緒波動比剛剛在卧室門口聽到的那句話,波動還要大。
霍庭墨身上的氣場,刹那間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勢。
當然。
他原本應該也是這樣的人。
“酒酒,乖,你先處理。”
霍庭墨依舊是低哄的音調,但溫柔裏隐隐約約有着幾分深埋于骨髓的強勢。
他幾乎沒有用這樣的姿态,面對過陸聽酒。
這是第一次。
霍庭墨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直接伸手将她抱進懷裏。
但很奇怪的,陸聽酒同樣一句話沒有說,似是很安靜的任由男人的動作。
霍庭墨察覺到異樣,低眸去看懷裏的女孩,暗黑的眼底瞬間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酒酒!”
男人震怒聲,在卧室内蓦地響起。
女孩的胸口處,重新溢出刺眼的血色。
幾分鍾前才被包紮好的傷口,不知道爲什麽,又重新裂開了來。
不隻是白色的繃帶,甚至是睡衣上,都被染上了血色。
霍庭墨不受控制的手一抖,被他抱在懷裏的陸聽酒,瞬間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朝下一沉。
但又很快的,不到一秒,就被男人穩住了身體。
這一次。
神情冷峻的霍庭墨,一言不發。
直接抱着陸聽酒,朝樓下快步走去。
而陸聽酒環在男人脖頸上的手,微緊了緊。
……
樓下。
親眼看男人處理好傷口之後,陸聽酒才肯伸出自己的手臂,讓容祁瑾處理。
而容祁瑾看着她,微頓了一瞬。
他不是很清楚,這兩人在幹什麽。
便順口問了一句,“怎麽傷的?”
霍庭墨手上的燙傷,他在樓上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
陸聽酒手上的,顯然是新添的。
而在霍庭墨的眼皮底下,容祁瑾不知道在哪種可能下,他才會任由陸聽酒燙傷自己。
“不小心弄的。”
陸聽酒随意的應道。
但聽見她的話後,霍庭墨圈在她腰間的那隻手,驟然收緊。
陸聽酒像是有所感應似的,朝他看去,眸眼平靜,“你不處理,我隻能用我的方法,讓你處理了。”
她淡聲道,“你自己覺得不礙事的,發生在我身上,應該也是無所謂的。”
“酒酒。”
霍庭墨沉了聲,“你跟我不一樣。”
陸聽酒擡臉看他,輕笑了笑,“怎麽不一樣呢?”
“是你覺得,我看着你受傷可以無動于衷,更不會心疼,是麽?”
陸聽酒的語調很輕,但痕迹很重的砸在了男人的心上。
霍庭墨盯着她眼裏的情緒。
也會心疼……他?
意識到這一點的霍庭墨,女孩低淡的聲音,再次響在他耳旁。
“你以後,更不能受傷了。”
陸聽酒一字一頓的道,“受傷了要處理,不能直接忽視。”
“不然,”陸聽酒淡笑,“你受過的傷,我一一替你再受一遍。”
她想要他好好的。
而要比不在意,她可以比任何人都更加的淡漠。
而一旁的容祁瑾,聽着這話,微動了動唇。
似是有話要說。
但是察覺到的霍庭墨,擡頭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随後。
霍庭墨收回目光的時候,視線落在了陸聽酒已經塗好了藥膏的傷處,眸光疼惜,“酒酒不知道,你這樣,更讓人心疼?”
而受傷也依舊沒有被男人放開,圈在她懷裏的陸聽酒,整個身體朝他微靠了一下,放松了下來。
“心疼的話,你就好好對自己啊。”
陸聽酒低着眸說,眸底掠過細細碎碎明暗交錯的情緒。
而霍庭墨不知,隻是将她攬得更緊。
……
陸聽酒重新喝過粥之後。
林白抱着一疊厚厚的文件,走了進來。
“霍總。”
他在男人身前停住。
陸聽酒盯着那疊文件,微蹙了眉,“不能明天處理?”
他手上還有燙傷。
霍庭墨用沒燙傷的那隻手,習慣性的摸了摸她的腦袋,“都是緊急必須要看的。”
而聽見這話,林白抱着文件的手,不着痕迹的微顫了一下。
一旁的容祁瑾,也看向了說話的男人。
但霍庭墨隻是看着陸聽酒,恍若未覺。
随後。
霍庭墨叫來了吳姨,陪着沙發上的陸聽酒。
……
而就在霍庭墨上去不久。
陸京遠和陸祁臨就來了星湖灣。
兩人是一前一後到的。
陸京遠帶了醫生來。
他帶來的醫生,在查看酒酒中槍受傷部位時。
正在跟酒酒囑托的陸京遠,不經意間掃過酒酒手臂上的紅腫時。
瞬間。
他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怎麽回事?”
陸京遠沉聲問道。
當然。
他不可能以這樣的語氣,去質問酒酒。
他問的,是星湖灣的傭人。
但傭人噤若寒蟬。
正在乖乖的讓醫生給她檢查的陸聽酒,眼眸轉了轉,“早上喝粥的時候,我不小心打掉了。”
“你不要怪他們。”
站在客廳裏的陸京遠蹙眉,但聲音溫和了下來,“怎麽這樣不小心?”
他走近陸聽酒,彎腰碰了碰她的手臂,仔細看了一下。
紅是紅了一片,但幸好沒有起水泡。
陸京遠輕而小心的,放下陸聽酒的手臂之後。
斥責的語氣裏含有心疼,“給你說過多少次了,做事不要毛毛躁躁的。”
“能不動手的,自己就不要動手。”
“雇的傭人是當擺設的?”
“還有,霍庭墨呢?”
陸京遠從進來看了一圈,就沒看見那個男人,聲音微沉,“他把你一個人丢在星湖灣裏?”
陸聽酒一貫有點怵他唠唠叨叨的聲音,當下就出聲反駁,“哪裏隻有我一個人了?”
旁邊還站着幾個傭人呢。
陸聽酒話音剛落,就有人摸了摸她的腦袋。
“給她看看手上的傷。”
陸祁臨清潤的音響起。
他在陸聽酒身旁坐了下來。
但他還沒有開口,陸聽酒轉頭看着他,就下意識的道,“……哥哥就不要再說了?”
她大哥一個人都能說得沒完沒了,她可不想再來一個。
陸祁臨失笑,清隽的臉龐帶着幾分寵溺,嗓音安撫,“既然怕哥哥說,下次歲歲還要不要小心一點?”
剛好這時。
陸京遠帶來的醫生,已經給她檢查完了。
陸祁臨便伸手,讓酒酒靠在自己懷裏,“給她看看手。”
陸聽酒卻縮了一下,“已經上過藥膏了。”
說完,陸聽酒又補了一句,“霍庭墨親眼看着上藥的。”
言下之意是,真的沒有騙他們。
而且。
也并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樣嚴重。
陸京遠不信。
在歲歲的事情上,他一定要自親眼看見沒事才可以。
但陸聽酒看向了身旁的陸祁臨,“哥哥。”
陸祁臨對上自家妹妹求救似的眼神。
捉住她輕扯了下自己衣角的手,握在手心。
陸祁臨溫潤而寵溺的笑了笑,“擦過了藥膏可以不擦,但讓醫生再看一眼,确認真的沒事讓哥哥放心。”
“歲歲,”陸祁臨摸了下她的腦袋,“可以答應哥哥嗎?”
大概是因爲小時候,陸京遠忙着家族的事業。
而陸珩那小子,向來又野的沒邊。
所以三個哥哥中,陸祁臨的話,陸聽酒向來是能聽幾句的。
……
十幾分鍾後。
醫生又重新給陸聽酒檢查,并無大礙過後,兩人的臉色才微舒展開來。
陸京遠看着陸聽酒的臉色,試探性的問道,“歲歲,要不你回陸家養傷?”
“嗯?”
陸聽酒不解,“爲什麽?”
陸京遠溫聲道,“你回陸家,我和你二哥都可以照顧你。”
“要是你覺得無聊了,還可以讓慕月那丫頭來陪你。”
陸聽酒不理解她大哥爲什麽會讓她回陸家,“在這裏也是一樣的。”
她随意的道,“在這裏有霍庭墨。而且慕慕剛剛才走,她要是想來,随時都可以來。”
陸京遠看着找理由,明顯不願意回陸家的女孩。
眼底沉了些許,但還是不動聲色的問了一句,“我來的時候,他也沒有陪你。”
他?
陸聽酒先是一怔,随後不由得失笑,“霍庭墨在上面書房呢。”
“剛剛他助理拿了一疊的文件給他,估計這時候應該……”
陸聽酒是順着她的話看了過去,目光卻突然一頓。
她看到了,不知道在樓梯口站了多久的男人。
隻是站在那裏,就有一種無聲而強大的氣場。
整個人都透着令人生畏的寒冽和壓迫。
“霍庭墨。”
陸聽酒叫他。
有一種陌生感。
聽見女孩的聲音,霍庭墨原本涼漠的目光,溫和了幾分。
霍庭墨不疾不徐的走下來時,淡聲朝另外兩人打了招呼之後。
走到了陸聽酒面前。
有條不紊而淡然的音,“怎麽靠着你哥哥?”
男人的語調似陳述。
但他音落的瞬間。
原本坐在沙發上的女孩,就已經轉而被男人抱在了懷裏。
陸聽酒猝不及防。
淡淡的涼意襲來。
但被男人穩住之後。
陸聽酒第一時間,是低頭朝男人的手看去,“霍庭墨,你手上還有傷!你放我。”
而陸聽酒去查看他手的時候,反而被男人微涼的手掌握住,霍庭墨溫聲安撫,“沒事。”
而這個時候。
霍庭墨才擡眼,看向站在客廳裏的男人,淡淡然的道,“霍總。”
陸京遠對上他沒有任何波瀾,但沉靜鋒利的的眉宇。
停了一瞬。
陸京遠才溫聲應了一聲。
但随後,他又問道,“工作比歲歲還重要?”
陸京遠的語氣溫漠随意,就像是随口一說,聽起來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
陸京遠轉而在沙發上坐下的時候,反而是自家小妹微微不滿的聲音響起。
“大哥,你什麽意思啊?”
陸聽酒漂亮的眉眼轉了轉,随後看向她大哥,“誰規定他要随時随地的看着我了?”
霍庭墨剛要開口時,卻又見懷裏的女孩,轉過頭來。
對上霍庭墨深黑的眼,陸聽酒微頓了頓,才又道,“我又不是不能自理,手腳都……”廢了。
後面兩個字,陸聽酒沒能說出口。
因爲,她看見男人眼裏,微微湧動的暗流。
她想起來了昨天霍庭墨說的。
不可以說自己,即使是打比方也不能。
陸京遠看着下意識護着男人的歲歲,眼底深處掠過一絲複雜。
靜了不到兩秒,陸京遠神情恢複如常,嗓音含笑道,“歲歲現在,知道護着人了?”
陸聽酒看了他一眼,懶懶的音,“本來就知道。”
聽見她這話的陸京遠,沒跟她計較。
隻是重新看向了把她抱在懷裏的霍庭墨,溫聲道,“酒酒她素來鬧騰,庭墨你多順着她一點。”
“而且歲歲本來就是給你擋的槍,從小到大她都很少受傷,對她多點耐心。”
陸京遠的音調不疾不徐,很緩,但字字不容拒絕。
聽到自家大哥的話後。
陸聽酒眉眼微變,她想開口。
但圈在她腰間上的手微微用力,阻止了她。
霍庭墨眉眼不動聲色,眼底更淡漠得厲害。
但溢出來的語調卻是鋒銳寒冽,“酒酒即便不擋,霍總說的這些,從她進星湖灣的第一天起,就是如此。”
“該對酒酒怎樣,陸總,”霍庭墨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頓,“我比你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