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身後的左十三驚呼出聲，認出了孟淵。

這個人，不是被爆掉腦袋身亡了嗎？爲什麽還會出現在此處！難道是雙胞胎？

孟淵沒有理會負責震驚的左十三，他擡手微微一轉。

三尖兩刃刀驟然旋轉起來，化作銳利的鑽頭，掙脫開新娘的人頭牙齒。

紅衣新娘身子如同鬼魅一樣向旁邊蕩開，想要躲避三尖兩刃刀。

但三尖兩刃刀速度極快，又可以自由變換軌迹，幾個呼吸間就追上紅衣新娘，将其一刀枭首。

隻是，腦袋和身軀分離的紅衣新娘沒有像送親隊伍中的其它“無頭人”一樣倒下。

她的腦袋懸浮在半空中再一次咬住三尖兩刃刀，身軀則是朝着孟淵撲了過來。

雙手五指張開，白骨撕裂皮膚，如同十把鋒利的小刀。

并有一股腥風撲面而來，仿若是虎豹捕食。

唯一的問題在于，紅衣新娘的身軀是跳起來攻擊孟淵的，而且，身軀沒有飛行的能力。

孟淵黑咆哮在手，對着撲過來的身軀扣動扳機。

一聲槍響，身軀倒飛出去，一條手臂幾乎斷裂，隻剩下一點和身子藕斷絲連。。

散（霰）彈槍才是最強近戰武器，除了鋼鐵大盾之外，無一合之敵。

紅衣新娘的身軀想要掙紮起來。

孟淵上前就是一陣連發，把子彈直接打盡，将其徹底轟得稀爛。

随意丢下已經沒有子彈的黑咆哮，孟淵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三尖兩刃刀上。

三尖兩刃刀再一次脫離人頭牙齒，隻是，阻力遠比上一次來的小。

孟淵甚至都沒有“用力”。

是紅衣新娘主動放棄，她的腦袋失去了身軀的束縛，速度變得極快，一下子拉開了近百米的距離，懸浮在高空中。

脫離了三尖兩刃刀的活動範圍。

孟淵一伸手，三尖兩刃刀飛回到手中。

“該死！你們都該死！”

紅衣新娘發出凄厲的叫聲，放下一句狠話後，真正的扭頭就跑。

随着她的離開，那些地上的腦袋，八擡大轎都好像蠟一樣融化，留下一地暗紅色，爛泥一般的不知名物質，還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惡臭味。

不過那些屍體倒是還在，隻是不複開始的堅硬，一具具破爛不堪得像是碎裂的豆腐。

“你們運氣不錯。”孟淵轉身，看向左家父子說了一句，“撿回一條命，找個地方隐居去吧，江湖已經不是你們的江湖了。”

面對仇人，左十三很憤怒，沒有說話。

左尋歡也沒有說話，但他沒有表現得和左十三一樣憤怒，相反，此時此刻的左尋歡，看上去一下子蒼老了。

真正的老去，隻需要一瞬間。

比如意識到這個世界已經不是自己原本熟悉的世界，自己跟不上世界的變化，又變得無比弱小的時候。

如果一直弱小也算了。

可左尋歡是曾經站在巅峰之人，被打落塵埃後，又因爲今晚的變故，意識到自己的渺小，世界的神秘還有危險。

于是，左尋歡突然就老了。

“聽懂的話，就滾吧。再讓我看到你們混江湖，就直接打斷剩下的五條腿。”孟淵像是惡霸，出言威脅。

左十三愣了一下“剩下的五條腿”是怎麽算出來的？

他加上他爹也就四條腿而已。

兩秒鍾後，左十三驟然明白了孟淵的意思，怒火中燒，就要上來拼命。

士可殺不可辱！

在左十三準備悲劇的關鍵時刻，左尋歡伸出一隻手，阻止了他兒子。

左尋歡深深地看了孟淵一眼：“閣下說的對，已經不是我們的時代了。”

說完，身子往兒子身上一靠。

“走。”左尋歡說道。

“爹？”左十三還略微有些遲疑。

“走吧，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安靜過完我們這一生。”左尋歡點點頭。

左十三沒有再說什麽，扶着左尋歡轉身離開。

也不擔心孟淵在背後偷襲，這個一切成謎的男人，要殺他們的話，早就可以動手了。

目送這對父子遠去，孟淵雙眼眯了眯。

對方接受現實，真的過上了平靜的生活的話，說不定反而又不能碎夢成功了。

果然還是要跟上兩人，時不時讓他們感受一下“生不如死”的絕望才好？

對付古代人，孟淵有一百種辦法讓他們生不如死，哪怕對方武功高強也不例外。

你有神功，我有“科技”。

除非把金鍾罩練到可以擋子彈的地步，不然任何武林高手在熱兵器面前，就是弟弟。

正思考着，孟淵發現父子兩人的身影竟然開始逐漸變淡。

二話不說，他具象化出一個“滄海夜明珠有淚”往兩人那邊照了過去。

确定這不是因爲走遠和夜色産生的錯覺，左尋歡左十三父子的确在變淡，在一點點消失。

他們也沒有察覺到燈光的照耀，一點點向前走去，越來越淡。

“意思是，碎夢成功了？”孟淵在心裏暗道，“但我還在，這個真實之夢還在，其支柱，還有左尋歡的妻子……或許，還有他爹？”

孟淵沒有忘記，堕夢者應該一共有四個。

一家四口，父子尚在，爺、媽已亡。

“這個真實之夢是多人作爲支柱構成的，其中兩個人已經死掉。”孟淵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說，他們以另外一種方式在這個真實之夢中‘活’了下來？”

既然是這樣的話，孟淵覺得自己其實也可以走了。

碎夢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另外兩位，骨灰都已經送進墳墓中，怎麽也不可能救回來。

不過他不打算就這麽離開，這是第一次遇見“多人夢境”，機會難得，要好好探索一番。

順便再找點武林高手取代一下。

來都來了，肯定要多玩幾票大的，直到這個真實之夢開始排斥孟淵。

正這樣想着，突然間，幾乎已經算是消失，隻留下兩個透明虛影的左尋歡、左十三突然停住前進的步伐。

“又發生什麽變化了？”孟淵奇道。

原本還算平整的地面碎裂，凹陷下去，一隻隻白色的手骨從空洞中鑽出，抓住了左尋歡、左十三的手腳。

讓他們即将散去的身形，變得穩定下來。

同時，地下的黑色空洞進一步擴大。

很快就來到孟淵的腳邊。

一個黑色的不規則深淵就這樣突兀地形成，左家父子附近，深淵中“長”出大量的白色手骨，束縛住他們的雙腳，阻止他們離開這個真實之夢。

“所有人，都得死！”

凄厲的叫聲響起，熟悉的詭異人頭從黑色深淵中鑽出來。

正是剛才放狠話離開的紅衣新娘。

回來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也不知道到底搬來了哪路救兵。

大量的白骨從深淵中浮現，手骨，頭骨，腿骨，各種屬于人的骨頭翻滾着，如同一片骨海。

這片骨海把左家父子拉入，吞沒。

其後，骨海升騰而起，變幻着，逐漸構成了一個巨大的人形半身骷髅。

以白骨構築骷髅。

在骨頭組成的骷髅頭的空洞眼眶中，左家父子一左一右，身影搖晃，如同幽火，又像是風中殘燭。

“離開？你們永遠都無法離開！”

渺小的人頭環繞着白骨巨人，尖銳刺耳的叫聲不絕于耳。

孟淵看着這個白骨巨人，明明是骨頭，看上去卻像極了左尋歡的父親，左振國。

或者說，就是左振國！

兩人尚存，兩人身死，在這個真實之夢化作了詭異的怪物，并且想要把左尋歡、左十三一塊留下來。

空洞眼眶中的，左家父子虛幻的身影瘋狂地掙紮着。

白骨巨人發出好似汽笛，但要更加渾厚的呼嘯，如同千萬人一同哀嚎，白骨手掌直接拍向孟淵。

巨大的手掌落下，如同天幕覆蓋，範圍之大，根本不是尋常人可以躲開的。

手掌落下，大地似乎都在震動。

“哈哈哈哈！”紅衣新娘的腦袋發出怨毒又快意的笑聲，充滿了極端的惡意。

半身白骨巨人收手，龐大的身子就要下沉到它浮現出來的深淵中去。

就在這時，黑色漩渦出現，孟淵完好無損地從“門扉”中走出來。

紅衣新娘的笑聲戛然而止。

白骨巨人也停止動作。

“這次，可真是要大出血了。”孟淵看着眼前的龐然大物，笑了起來。

身後，巨大的黑色人形之物浮現。

手掌抓住孟淵，張開嘴巴，将其丢入其中。

黑色的“鋼鐵外殼”包裹着人形的身軀血肉，身材看上去頗爲修長，身後一對鋼鐵之翼。

充滿了壓迫感。

不是純粹的血肉之物，也不是純粹的機械造物。

是獨屬于孟淵的高達、EVA。他的最強兵器，消耗180天，半年壽命的具象之物！

名爲——黑神！

孟淵一貫的間接取名風格。

因爲是黑色的，所以以“黑”爲姓，至于神——

黑神作爲巨大的人形機甲，自然龐大，不過也就剛好和半身白骨巨人持平而已。

真的論及體型，實際上還要遠遠小于白骨巨人。

近戰作戰的話，給人一種會被對方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覺。

想想吧，一個成年人和身高隻到自己腰部小學生的對比。

在紅衣新娘尖銳的叫聲中，白骨巨人的手掌再一次揮來，伴随着呼嘯的狂風。

不需要任何特殊的技巧。

光是力量就足以摧毀手掌揮動軌迹上的一切。

然而面對這恐怖的一擊，黑神隻是擡起手掌，一道光束從手掌中心射出。

如同灼熱的刀子切割黃油。

白骨巨人的手掌瞬間和身軀分離，接着崩裂成大量的碎片。

被光束觸碰之處，留下紅色的痕迹，快速擴散融化着。

黑神的腦袋後方，浮現出一道金色的圓環，擴大。

随着圓環的出現，黑神龐大修長的身軀離地，懸浮于半空中。

圓環以黑神爲中心，旋轉着。

背後的鋼鐵之翼，驟然展開，不僅僅展翅的動作，更是連“羽毛”都豎立，打開。

或者說，炮彈的發射口打開。

上百枚導彈帶着火焰和白煙，沖向半身巨人。

爆炸，火光，轟鳴，沖擊波，覆蓋了黑色的深淵，吞沒白骨巨人除開腦袋之外所有的一切。

至于腦袋——兩道高溫激光切割得腦袋四分五裂。

左家父子重獲自由，他們沒有墜落于腳下的深淵中，而是身形迅速淡化，消失不見。

已經徹底離開了這個真實之夢。

一同“離開”的，還有白骨巨人和紅衣新娘。

如此恐怖的破壞力，不是它們可以承受的。

黑神，說的準确一點，應該叫做黑色破壞神，專爲殺戮和破壞誕生的巨型半血肉半機械機甲。

孟淵最大的底牌，最強殺招。

“就這？”

黑神體内，孟淵很失望。

面對擁有強大破壞力的白骨巨人，他不惜召喚出最強的黑神。

結果還沒用力，對手就跪了，而且跪得極爲徹底。

讓他非常失望。

剛才那樣的攻擊，黑神至少還能來十次！

随着白骨巨人的消失，地面的深淵黑洞也在收攏。

半空中的破壞神驟然下沉，在深淵消失不見前，主動進入其中。

都具象化出來了，孟淵覺得不多發揮一點作用，那也太虧了。

黑神的存在時間爲一個小時，現在才不過一分鍾而已，還有足足五十九分鍾足夠孟淵去探索一下這個真實之夢。

五彩斑斓的黑。

出現在孟淵眼前的，是無盡的五彩斑斓之黑。

黑色的基調，不斷變幻的色彩，讓人頭暈目眩。

好在孟淵是通過黑神觀看到這樣的“變幻”，對外的破壞神，對内的保護也非常到位。

那環繞着身軀的圓環，就是防禦立場的具象，阻隔着包括精神沖擊之類的攻擊。

足以讓孟淵慢慢看清這些變幻的色彩。

“這些……都是存在的真實之夢？”

大量的真實之夢，仿若是泡沫上的色彩，又像是水面浮現的油光，更是籠罩過來的迷霧。

孟淵置身于一個到處都是真實之夢的空間中。

甚至，他感覺到自己可以進入到任何一個真實之夢中。

但這些真實之夢變幻太快，讓他無法做出選擇，要進入的話，也隻會是随機進入。

“地球絕對沒有這麽多的堕夢者。”孟淵立刻做出判斷。

如果地球上有這麽多堕夢者，那穩定的秩序早就崩潰了。

在思考着要不要去其它真實之夢逛一圈，孟淵突然臉色一變。

他伸手按住自己的胸膛。

按在心髒的位置。

那裏，原本已經不存在的，屬于心髒跳動的聲音開始傳來。

劇烈，響亮，不像是心髒在跳動，更像是咆哮的引擎。

孟淵的表情迅速平靜下來，他因爲剛才動作微微佝偻的身子直起，看向一個方向。

透過黑神的視線。

周圍的真實之夢似乎在這一瞬間定格，一個真實之夢如展開的畫卷。

孟淵看到一個宏偉的巨大殿堂。

殿堂的心中，一團血肉收縮、膨脹，收縮、膨脹。

那是跳動的，活着的心髒！

心髒的旁邊，站立着三個人影，他們籠罩在黑色的迷霧中，隻有三雙血色的雙眼清晰可見。

在他們面前，殿堂之内到殿堂之外，大量的人跪伏在地。

歌頌着什麽，像是某種樂章，又像是某種低語。

心髒的血管蔓延出去，蔓延到殿堂之外，交織着，在天空中形成巨大的血色網絡，蔓延出去。

蔓延出這個真實之夢，入侵着其它真實之夢！

“那是，我的心髒……”

“我的家人……他們都還在。”

孟淵喃喃低語，那平穩跳動巨大心髒，速度開始加快，如同此刻孟淵的“心髒”在跳動。

兩者的頻率逐漸重合。

一隻眼睛突然自殿堂的巨大心髒上長出，瘋狂轉動，抽動着。

混亂、癫狂的氣息散發出來。

周圍大量的信徒倒下。

一股懵懂的意識醒來，和孟淵接觸到，心髒上的眼睛抽動得越發厲害。

那意識像是嗜血的餓獸，啼哭的孩童，混亂、瘋狂中夾雜着無盡的渴望，渴望着孟淵，吃了他！吃了他！吃了祂！

然而不安、恐懼又在瘋狂蔓延，如同天敵降臨，野心勃勃的臣子面對冷酷強勢的君主。

驟然間，畫面崩碎，無盡的真實之夢再度變幻着，隔絕了孟淵和那個真實之夢。

孟淵右手離開胸膛，再無剛才劇烈的心跳聲。

一切歸于平靜。

他看着右手，黑色的夢境之力環繞着，在掌心形成心髒的朦胧輪廓。

收攏！

心髒爆裂！

“你們，等着我啊……”

聲音傳遞出去，似乎傳進每一個真實之夢，黑神驟然消失。

孟淵的道路，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