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gt人心走向其實是種非常難以把握的虛無的東西,羅開先率領着希爾凡老營的人走到靈州,一路上可謂盡心盡力,卻仍然有大把的人離他而去,半途在孛羅城收降的俘虜在幾百裏之外的夏州卻願意效忠于他。
這種對比算不算是一種嘲諷或者幽默?
李德明因爲羅某人的“神異”選擇了忠誠于自己的諾言,盧守仁、王難和魏莽這些人卻是因爲力量與智慧而選擇跟随,兩方的初衷不一,選擇的目标卻是相同的,或者這也算是一種不謀而合吧。
統萬城内的兩次私會或說是忠誠的體現,那麽在它西南數百裏外環州的一些人們的心态卻複雜得多。
……
從靈州東進,是一塊起伏不大的平坦地帶,待到過會州開始沿着白馬川再向東的時候,路途開始變得坎坷難行。
赫爾頓和金骞帶着總計二百四十名戰士,扮作商隊與一衆人随行。
好在不論是來自中亞的商人,還是脫離靈州營地出來的衆人,都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提刀挺槍彎弓立馬都算等閑事,沿途的小股盜匪根本不敢靠近,也算是免了赫爾頓衆人好多事情。
随着行進,整支隊伍的領隊人不知不覺的分成了三派,以努瓦克爲首的行商獨成一脈,當然不是說努瓦克有什麽權威,而是一路來羅開先的重視給了他無形的威望,他們的總人數有八百多人;人數最多的是脫離靈州的遠歸唐裔,近三千七百人的龐大數量占據了這隻隊伍的主體,而他們中間,最具影響力的人卻不是李家的李燦,而是裴家的遠支裴炯;赫爾頓爲首的一行二百多人算是最特例的一隊,看似與各方都有聯系,卻與各部人等都不遠不近。
三派人系雖是一路同行,整支隊伍内的人心卻是各異。
心态最簡單的是行商衆人,他們的目的就是經商渴望獲得财富的,安全抵達東方宋國就是最終目标,至于其他都不值得他們理會。
脫離衆人的心态最複雜,他們渴望回到河東或者山東①某地,卻對東方的宋國有些茫然——畢竟隔了百多年,當然還有脫離了羅某人規矩束縛的惬意和……一些對未知命運的恐懼。
赫爾頓率領的戰士心思最簡單,他們的使命就是探查前往趙宋的一切情況,無關的事情他們會記錄,但卻不會去關心。隻是也有一些帶着情緒的人,那些同樣出身希爾凡老營的戰士心中充滿了對脫離衆的鄙視和排斥。
出發之前,羅開先給所有戰士召開過一次送别會,曾經解說過人各有志,卻無法妨礙這些心思樸素的戰士在心底的想法。
對此,赫爾頓也沒什麽好辦法,好在這種心态并沒有影響到整個行程,也是彼此相安無事。
穿過崎岖的峽谷、碎石灘和落葉下掩蓋的泥濘的河谷,再用空餘的三十匹馬和一些鹽巴賄賂了清遠軍寨②的趙宋邊軍,他們總算進入了趙宋的國境。
在羅開先宴請小部落頭人的同一天,這隻成份複雜的東行隊伍終于抵達了環州③——宋國永興軍路④的掌控的一個節點。
應爲人馬過多,環州這種實際上是個軍鎮的小城并不能容納,所以隊伍依舊還是停歇在城外,隻不過這次并不能設立軍寨,而是由環州本地的駐軍來維護安甯。
一頂能容納二十人休息的大帳裏,赫爾頓、金骞、努瓦克還有裴炯屏蔽了各自的随從準備商議前路的日程。
幾句絮言之後,金骞首先開口說道:“諸位,天氣越來越冷,我等該加快腳程,否則大雪來臨,老弱之人恐難支撐下去。”
金骞本是個話語不多的獵人,經過進入軍伍的兩年路途,如今也算曆練出來了,說話如同所有的軍人一樣,直奔主題。眼下這支規模小了太多的隊伍其實沒幾個老人,僅有的孩童都是脫離衆的子女。
面對金骞話語的刻意針對,裴炯的心裏并不好用,但也無可奈何,畢竟人家說的是正理,“某贊同,适才看到南方河面上有船行走,不知可否搭船東進。”
“船?”努瓦克搖了搖頭,“這裏的船太小了,如果要搭船,馬匹和駱駝還有貨物根本沒辦法上船,”
赫爾頓打量了一下在座的衆人,有意的轉移話題道:“各位,剛才我和這裏的知州商議過了,他會給我們提供通行的路引,還會介紹一隊向導,看來作爲路過的商人,宋國的行政官吏還算好說話的,隻是那些駐軍太貪婪了,他們居然想要征收我們所有的馬匹!”
他的話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論乘船還是騎馬東行,坐騎都是眼下所有人的代步工具,沒了坐騎,讓人走路去東方嗎?那簡直是不可能的。
“神明在上,那怎麽可能?!他們比強盜還野蠻!如果沒有了馬匹,我甯願帶隊回去,也不願意去什麽汴梁了!”努瓦克半是驚歎半是做作的喊道。
旁邊的金骞沒什麽表情,裴炯則是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赫爾頓暗贊努瓦克配合的好,臉上卻同樣裝作氣憤填膺的樣子說道:“沒錯,努瓦克,我也是這樣和那位知州說的,那位知州說他來負責管束駐軍,不允許軍隊像強盜一樣,不過他建議我們出售一些馬匹,免得那些軍人當面不說,背後違背命令派人搶劫我們。”
努瓦克停止了裝模作樣,“嗯,赫爾頓好樣的!不過我們該賣多少馬匹,用什麽價格?”
與商人什麽都可以交易的想法不同,金骞低着嗓音問了一句,“他……那個知州爲什麽要幫助我們,赫爾頓?”
赫爾頓同樣壓低了聲音,“據說那位知州姓王,我也不知道全名,他說自己是皇帝派來的近臣,專門管束這些地方軍痞的。金骞,皇帝近臣怎麽會在這裏?軍痞是什麽意思?”
沒等金骞回答,旁聽的裴炯說話了,“赫爾頓,皇帝的近臣不可能到這裏來的,那王姓知州很可能是皇帝選拔來管控地方的官員,近臣隻是他自己誇口罷了,至于軍痞……應該是對軍人的一種蔑稱。”
金骞本是出身普通的獵人,自是不懂得這些,聽了之後,頭一次正式的端詳了一下離開靈州之後就很鄙視的“叛徒”。
赫爾頓對裴炯的這種配合很贊賞,他有些明白了之前将主的叮囑,不論怎樣,至少一路同行過,選擇或有不同,卻沒必要馬上就看成敵人。
“多謝裴兄,”用漢人的稱呼道謝了一句,他繼續說道:“這段路途将不同于之前将主帶隊的時候,荒原沙漠還有草原上沒有人管束,這裏的人好像很多,據說東方的城市有幾十萬人!還有這個宋國對外人的看法也不一樣,我們不是将主那樣的無敵猛将,一切都要小心。”
裴炯是個機靈人,馬上明白了這話多數是說給自己聽的,趕忙接起話頭,“多謝提醒,赫爾頓。”
“裴兄,這話是我說的,但卻不是我想說的。”赫爾頓輕輕搖了搖頭,“離開靈州之前,将主叮囑我你們雖然沒有留下,但彼此算不上敵人,畢竟一起走過那麽遠的路程,如今,隻是人各有志。”
裴炯的臉上頓時有些木然,在他旁邊不遠,努瓦克的眼中異彩漣漣,至于金骞則轉過了臉龐,裝作視而不見。
赫爾頓不理會衆人的神情,用他特有的多是卷舌音的漢話說道:“此外,将主還要求我在适當時機轉告你們,到了宋境,如果遇人欺侮,可以派人去靈州報信,如果覺得無法在宋境安居,歡迎再回靈州,但是機會隻有一次。嗯……這是将主原話!”
裴炯的眼睛頓時紅了。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遠行不知路途難,事情輪到自己身上才知道難易有别。
從靈州出發僅僅走了數百裏,他這個帶隊人就知道了路途的艱難——人心統合永遠是最大的麻煩事,這一路摔傷的、喝水壞了腸胃的、丢了坐騎和财物的(掉落山谷遺失)、更有因爲雞毛蒜皮的瑣事内讧的……總算還好,因爲隊伍人數衆多,沒有遇到坐山的強盜,但是這樣下去,衆人還能一路走多久?
隻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已經出來了,哪裏還有臉面回返?
至少他是沒這個臉皮的,咬了咬後牙,裴炯說道:“赫爾頓,等你回去時,煩你轉告将主……就說裴某多謝他肯包容我等悖逆之人,隻是某等實在沒有臉面回返。裴某相信,靈州非是将主困守之地,未來若将主東進,裴某願做馬前之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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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河東或山東,指的是黃河以東或崤山以東的廣大區域,而不是特指今時的某省。
②清遠軍寨,宋國設立在邊境的軍寨,位于白馬川沿岸。
③環州,今甘肅環縣。
④永興軍路,北宋臨接定難軍控制區從北向南分爲河東路、永興軍路、秦鳳路三個大的行政區,永興軍路守治長安,宋名京兆府,統轄陝、延、同、華、耀,邠、鄜,解,慶,虢,商,甯,坊,丹,環諸州,後又改延州和慶州爲府,增設銀州、醴(li)州,以及定邊、綏德、清平、慶成四軍。總計府四、州十五、軍五、縣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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