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住的原因并不是努瓦克沒有聽清羅開先的話語,而是……他不知道該怎樣回答,說要金銀财寶?未免太小氣了,他可是知道眼前這位羅姓将軍的富有。說要終生跟随羅将軍?眼前這位羅将軍可不是那麽好蒙騙的,謊言和托詞隻能讓自己顯得很虛僞,然後得不償失。
思量了好一會兒,努瓦克擡起頭來,用近乎一字一頓的口氣訴說道:“羅将軍,努瓦克想要的太多,但最渴望能夠成爲行走在東西商路上最成功的商人!”
努瓦克思考的這點時間,羅開先沒有一絲急迫,最後聽到對方的這句回答卻稍稍有些出乎他的預料,“是個好想法!不過,努瓦克,怎樣才能算是一個成功的商人?”
“這……”努瓦克斟酌了一下言辭,才謹慎小心的說道:“能夠行走在任何國度,而不被限制同時還能賺取應得的利潤,這樣的商人應該才算是成功的商人!”
盡管努瓦克用詞很謹慎,甚至爲了說的準确用了拉丁語來講述,羅開先還是聽出了其中的不确定,他輕輕拍了拍手掌,用他發音很古怪的破爛拉丁語說道:“說的不錯,隻是……沒有那個君主會允許不受控制的人在自己的治下活動的,必定會有不同的律法約束,你如何應對?”
“努瓦克是商人,有律法可依的國度反而更容易達成交易,倒是一些律法不清的國度,混亂不堪,難以保證利潤。”聽到羅開先換了拉丁文,努瓦克明白是爲了照顧自己,說話反而更小心了。
羅開先搖了搖頭,“依本将軍看,對于商人來說,混亂的國度應該更容易發财,隻要帶足了保镖侍衛确保安全,隻要選對交易的貨物,賺取幾倍的利潤不過是很平常的事情。”
他沒當過真正的商人,但在當傭兵的時候處理戰利品總還是有些見識的,在混亂的地區販賣軍火尤其是真正有價值的軍火,說是幾倍的利潤不過是小兒科,十幾倍幾十倍的利潤都是常見得很。
很顯然,努瓦克也明白這一點,他用手撚了撚自己翹曲的胡子,一臉恭敬的說道:“将軍您是睿智的,混亂的地方卻是可以賺到更多的利潤,但是想要保住這些利潤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爲想要擁有值得信任的保镖侍衛可不簡單,那需要足夠的忠誠與勇敢,隻有家族戰士或者像将軍您手下的士兵那樣才可以,如同羅馬人那樣使用雇傭兵是不行的。”
财帛動人心,這個道理羅開先又怎會不曉得?
話題是他挑起的,怎樣把控自然全在心底。羅開先神色不動的接着說道:“混亂的地方去不得,律法完善的國度就能去了嗎?若是你帶了珍貴的貨物,被那國的貴族甚或君主看上了,想要強搶,又能如何應對?”
努瓦克頓時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他終究還隻是一個小商人,很難想象與一個國家做對的商人能夠做到什麽程度。
羅開先倒是知道其中的手法,隻是他會講給别人聽嗎?
當然沒那個可能。
正了正臉色,吩咐親兵把餐具和剩餘的食物撤下去,再上了一壺花草茶,羅開先直言不諱的問道:“努瓦克,你來見我必定有事相告,有話直說吧!”
努瓦克的神态沒了最早面見羅開先的從容,而是頗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聽了羅開先的問話,才緊了緊精神說道:“遵從您的意願,偉大的羅将軍!睿智的您一定知道,我們這些行商很難固定停留在一個地方,天氣漸冷,商隊裏的帳篷不足用,聽說東方的宋國是個溫暖富有的國度,多數人都想過去看看……”
“唔?”若是别人這麽說,或許羅開先真的就信了,但是行商如此說話,羅開先還真的不信,區區苦寒對于行走四方的商人來說真的不算什麽,他們的帳篷都是帶有駱駝毛編制的毯子做内襯的。
“事實上……”被羅開先瞪眼一問,努瓦克頓時有些慌了神,趕忙說道:“事實上還有一個緣由,衆人手中還有一些寶石和金銀器皿,羅将軍您又不要這些貨物,加上先前您收購貨物支付的财物……都想去東方購買些絲綢和茶葉,據說新出的……瓷器很不錯,突厥的貴族和波斯貴族都點名求購……隻是據說瓷器容易破損,路上運送困難,恐怕不便攜帶。”
羅開先心說這才對路,商人不爲求财,奔波萬裏做什麽?若是不爲财富,恐怕就是别有居心了。
“也好,這靈州營地附近沒有高山阻隔,冬季恐怕嚴寒難擋,去宋國是個不錯的選擇。”哼哈敷衍這種活羅某人也會,隻不過很少用罷了,“嗯,本将軍記得半月前曾經收集了你們所有的地毯存貨,好像還有些尾數沒有結算,沒錯吧?”
羅開先話裏所說的地毯都是純粹手工編織的波斯名産,放在後世能當傳家寶那種,但在這個時候,它們的價值完全不被羅某人看在眼裏,同樣這些所謂的行商也夠不上讓他惱恨的程度,克扣一點貨款丢掉誠信的名字?
他沒那麽貪婪。
但這份不經意的誠信打動了努瓦克,他來拜訪羅開先的目的是辭别,卻沒想到羅開先這樣一個下轄十多萬人的将軍,居然還記得自己這些商人的小小賬目,見過太多貪婪的大人物的商人有些誠惶誠恐的說道:“哦,偉大的将軍,您是個仁慈的、誠信的……”
揮揮手打斷對方的語無倫次,羅開先并不在意這樣的感激,“你們計劃何時出發去東方?如果不想遭遇暴風雪,恐怕你們需要盡早出發。”
“……嗯嗯,将軍,我們會在兩天後出發。”努瓦克一時不知如何說話了,對于一個商人來說這是很少見的事情。
“兩天後,讓某想想……兩天後,我會派一個百人隊與你們同行,必要的時候他們會衛護你們在路上的安危,前提是你們不要主動惹麻煩。”羅開先覺得或許未來的某一天,會對這個商人有所借助,但很顯然不應該是現在,不過并不妨礙他提前做一些拉近關系的瑣事。
當然,這種瑣事同樣可以順手解決一些其他的事情,譬如說,探查千裏之外的宋境的狀況。
送走商人努瓦克之後,奧爾基随口問了評判了一句,“這個努瓦克很有野心,将主是因爲這個才見他嗎?”
“不,是因爲需要。”這種平素的話題,老羅并不限制手下發問,反而每次都會認真的講解,“有一點野心沒什麽不好,男人需要有野心才有做事的動力。就像外面那些士兵,誰不想自己受人尊敬,或者成爲将軍?”
“您說的對,将主!”奧爾基并不否認這一點,隻不過他認爲自己不是當将軍的材料,如今他隻想做老羅最合格的一隻手——那并不容易。
“努瓦克這個人很機靈,如果繼續努力,或許有一天會對我們有所助力。”老羅語氣輕松的評判道。
“我知道您看好他,但是……”奧爾基順口問了一句,“将主,爲什麽要保護那些商人?那些家夥都是一些貪婪的吸血鬼!”
“不,奧爾基,你說錯了,這些行商還稱不上是吸血鬼,他們頂多是爲了财富飛舞的蒼蠅,真正的吸血鬼是那些躺在權力的溫暖的床上,還在叫嚣着付出了大把心血的混蛋^……”稍微停頓之後,羅開先接着說道:“何況,安排人去宋國,并非毫無意義,至少我們可以了解那邊的情況,還可以購買一些必需的物品。”
不同于其他角鬥士,奧爾基本就是個喜歡安靜的家夥,現在因爲經常跟着努拉爾曼學一些文案的東西,變得更加喜歡思考。老羅的話理解起來并不困難,至少奧爾基很快就搞懂了老羅話語中的含義,“……将主,你說得對。不過,要派誰去宋國?”
“還是赫爾頓最穩妥,另外金骞可以負責安全,人手從各營抽調總數一百人,都要弓馬娴熟的家夥。”因爲并不知道如今的宋境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況,羅開先可不想自己派出的人手白白損失,哪怕隻是一百人。
事實上,他很想撇下眼前的事務,親身去東方看看,但是……那是不可能的,至少靈州這方營地作爲根基沒有穩定之前,是絕不可能的,哪怕他隻是稍稍露些口風,都有可能引起混亂。
如果沒有羅開先坐鎮,沒人賭得起會出現什麽情況。
“是,将主。要我現在派人去傳訊他們過來嗎?”
“通知赫爾頓提前準備,金骞可以馬上去選人,要他注意篩除半月之後要參加婚禮的人,等晚上再叫他們一起過來……嗯,另外通知西德克也過來。”羅開先大緻想了幾個要點下了命令。
“是,将主!”雖然不明白派人外出爲什麽要召集軍法官,奧爾基卻還是恭謹的執行命令,這種涉及軍令的事情是不能随便問的。
“去派人通知吧,順便看看那個馬家的使者到了沒有,如果到了,叫他進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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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緊趕慢趕,還是過了零點,過年期間的時間真的不好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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