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這種派出所有騎兵的舉動突兀了些,老羅卻并不擔心自己的手下被血色迷住雙眼,畢竟這些騎兵除了比什凱克之後新加入的人員,餘者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他親手訓練出來的,也都知道令行禁止的節制性。
作爲穿越時空的旅者,盡管多年行走在戰争的内外,羅開先卻并不希望自己變得對生命麻木不仁——即使他早已經滿手血腥。
這并非自欺欺人,而是他希望在自己心底留有一個做人的底線,究其根本他并非一個渴望鮮血的屠夫。
當然走在戰場上就是另一回事,那時爲了保命,殺戮是難以避免的。
到了這片土地,事實上羅開先比在其他地方更多了一絲約束——盡量保存東方部族的人力,原因自然是他來自後世對東西方文明傾軋的憤怨。
而且不希望得到濫殺名号的他,并不擔心手下造成太多無謂的殺戮。
于是,縱橫在平整的沉積草原上的騎兵們并沒有直接砍到所有視野中的非自己人,而是像驅趕牛羊一樣把扔掉兵器的草原衆回到他們部落的營地,或者圍攏在一個固定的地方,隻有那些自負勇武的蠢貨試圖反抗的時候,才會被士兵們打翻在地,至于陰差陽錯丢了性命的反倒不多,當然,從馬背上摔下來斷手斷腳之類卻是免不了的。
面對倉促間暴起的東行營隊的職業戰士,草原上的部民就像被狩獵的野生動物,雖然有些也有尖利的牙齒,但卻無法發揮它們的作用,去去總數不足萬人隻有粗劣武器而且根本沒有作戰準備的靈州部民,所需要對抗的卻是近乎同等數量的全副武裝的戰士,這樣的對比簡直令人絕望。
大炮打蚊子?不,隻能說是鐵錘砸核桃,有些大材小用,有些浪費,不是嗎?
不,其實這是羅開先有意爲之,那位趙宋皇帝說得好——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他可不想在安居之後,要像打地鼠一樣應對居心叵測的窺探者。
這是一次簡單的武力彰示,也是一次面對麻潛在威脅的告誡。
……
經曆大唐之後多年的戰亂,所謂的靈州城早已經破敗不堪,不同于會州經過修繕的磚砌城牆,這裏的城牆隻是夯土結構,除了戰争造成的破損,風霜雨雪的侵蝕使得這些夯土的城牆就像是毀壞千年的斷壁殘垣。
守備營的戰士已經控制了整片區域,前日桀骜不馴的草原勇士這會兒都像是鹌鹑一樣萎縮在一起,看守他們的是頂盔挂甲刀刃雪亮的戰争機器,或許他們并不缺乏勇氣,但是當勇氣不能保住性命不能帶來勝利的時候,他們也就沒了選擇的餘地。
喧嚷的聲音漸漸消失,羅開先帶着他的親兵衛開始靠近這個“靈州城”,并非羅某人要擺什麽排場,所有的一起都是爲了震懾,也同樣是戰争的手段。
因爲前日的争議,實際上這才是老羅第一次靠近觀察這座“城市”。好吧,說是城市真的有些盛名難符,在羅某人的眼裏,眼前這個所謂城市也就和後世的鄉鎮規模差不多大小,而且到處斷壁殘垣,如同孛羅城一樣,沒有大門,入口出有兩面粗陋的原木捆紮的木排充當遮攔物……還沒等他進入裏面,就聞到四處彌漫的腐臭味,不是死屍腐爛或者糞便發酵之類那種,而是常年累積的那種腐壞污濁的氣味……
老羅停下腳步,看了看萎縮在地上的草原人的臉,除了可能是曾經摔倒沾染的泥土和草屑,所有人的臉上都有那種常年不曾清洗的污垢,頭發……多數剃光了兩鬓——這是烏塔人的習慣,很類似契丹人,餘下沒有剃光的被系成了辮子,隻是上面滿是油污,同樣是多年沒有清洗的感覺,有衣袍很粗爛,靴子……勉強叫做靴子吧,那就是一塊皮革縫制的破爛套筒,前段還露着腳趾。
距離不出千米就是奔騰的河水,眼前這些家夥卻仿佛幾輩子沒有清洗過,這裏的人該有多懶?還是他們蠢笨的連自己的家園都不懂得修繕?因爲對自己手下的信任,不用擔心這次武力彰示演變成戰争,老羅滿腦子都是這種想法。
進入城内,首先看到的是一條幾乎貫穿整個土城的坑窪不平的土路,土路的上面堆積着許多破爛的或者精緻的兵器,然後就是随處可見的站得筆直的和随處巡視的士兵,老羅的士兵,在他們的身前或者視野内,随處是蹲踞在牆邊的烏塔人,無論男女老少。
老羅以一個近乎征服者的面孔出現在這個土城的街道上,這種感覺無法言表。在後世的戰場上他沒少看到過類似的表情,隻是這一次并不同,他的心裏有些說不清的悲哀,是因爲這是在“自己”的國土上?
搖搖頭,擺脫掉這些沒用的情緒,老羅正準備叫人的時候,不遠處一個轉折的巷子裏走出了幾個人,最前面的是守備營的主将程守如,他身後除了幾個親兵之外,正是從會州跟來的衛慕乙黑,還有烏塔部的首領戈日登。
遠遠地就程守如加快速度走了近來,這厮還邊走邊叫嚷着:“将主,衛慕将軍和烏塔部的頭領戈日登要見你!”
老羅沖他點點頭,然後把目光投向了他的身後,衛慕乙黑和戈日登兩個人身上沒有任何兵器,而且都是形單影隻,顯然他們的親兵都被控制起來了。
“見過羅将軍!”衛慕乙黑打了個招呼,然後就直接問道:“昨日将軍還與老夫說的很清楚,願意接收靈州這裏所有的部族,不知……這是爲何?”
“羅某見過衛慕将軍!”因爲不确定之前烏塔人襲擊自己手下奴隸的事情是否有黨項人攙和,羅開先還是保持了基本的禮貌,然後把目光轉向衛慕乙黑身旁的粗壯草原漢子,“烏塔部首領,本将軍需要一個交代!一個半時辰前,烏塔部的百多名戰士襲擾了本将軍轄下的放牧奴隸,殺死了二十餘人,還搶走了百多匹戰馬!”
烏塔部的首領或者說族長戈日登是個身高一米八腰圍至少一米二的家夥,是在這個時代很少見的體型,這個肥胖的家夥與多數烏塔族人的打扮并不相同,滿面油光,光光的頭頂上紋刻着一隻猛獸的圖騰紋,一雙淡黃色有些陰鸠的雙眼緊盯着羅開先用生硬的漢話說道:“羅将軍的人馬确實強大,但這不是你能誣陷我們的理由!”
羅開先差點被氣樂了,這個看着明顯就不是東方族裔的家夥居然敢說自己誣陷他?一旁看守烏塔部衆的守備營戰士也不由爲之側目,緊盯着這個嚣張的烏塔族長,反而是那些靠牆蹲踞在地上的烏塔族人眼睛閃爍着難明的目光。
“誣陷你們?本将軍的斥候戰士親眼所見,本将軍的奴隸屍體還停留在那裏,馬匹身上的傷痕還在,你敢說本将軍誣陷你們?!”
“你們強大,當然可以自說自話!”
“很好!”老羅壓住了自己氣憤,冷冷地說道:“不過話不是亂說的,稍晚時候,等我的部下抓了那些作惡的人回來,你就會明白亂說話的後果!”
按照羅開先的本意,如果這個烏塔部族長服軟,并配合抓捕作惡的人,他是不介意這場武力彰示虎頭蛇尾的,但是看來這種做法并不能有效這些震懾無知且蠻橫的狂徒,那後續再怎樣處理就不要責怪他心狠了。
“哼!”戈日登也不解釋,隻是鼻孔出氣悶哼了一聲,顯然羅開先的話根本沒起作用。
旁邊的衛慕乙黑拉把戈日登隔開,湊到老羅身前低聲說道:“羅将軍,不就是死了幾個突厥奴隸丢了幾匹馬,沒有必要鬧得如此生硬,你們漢人都是講捉賊要拿髒,草原上地域開闊,沒有人佐證是說不清楚的。”
“哦?”老羅疑惑的看了這個老狐狸一眼,有些揶揄的問道:“這烏塔部莫非還有什麽依仗?或者說衛慕部也攙和其中?”
衛慕乙黑連連擺手,“說好了這塊地方歸你羅将軍所轄,老夫又隻帶了二百多親兵随行,哪裏會違背約定插手羅将軍的轄地?”
羅開先沒再說話,這個老狐狸話裏有些道理,卻不能取信于他。
衛慕乙黑回頭看了戈日登正在往自己的住處回走,遂低聲對羅開先說道:“不瞞羅将軍,這烏塔部實際是個混雜而成的部落,他們信奉強者位尊,許多人是來自北方草原的蠻人,還有來自契丹的逃奴……據說有人還和興州那裏駐紮的鞥(eng)合模蠻部有聯絡,殺羅将軍手下奴隸的事情十有六七是他們所爲。”
“鞥合模?”羅開先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号,不過衛慕乙黑的介紹倒是讓他對本地土著的成分有了一定了解。
“鞥合模與烏塔主要都是草原蠻人組成,作戰兇蠻,我黨項部在需要的時候會雇傭他們作戰,平素隻是任由他們繁衍生息,我黨項部并不幹涉。”衛慕乙黑接着解說道。
原來如此,羅開先頓時清楚了大半,敢情這烏塔部還有什麽鞥合模部就是些窮橫的雇傭兵,隻不過混得比較慘,估計沒什麽紀律性,所以才會被衛慕乙黑這個老狐狸叫做蠻人。
正說話間,先前走開詢問手下彙總情況的程守如走了回來,靠近老羅之後嘴裏還罵罵咧咧的說道:“這些該死的!将主,這些破爛的房子裏,很多家都有漢人做奴仆,女人和孩子都有,有一些被關在房子裏,連衣服都沒有!”
老羅的眼睛頓時就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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