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歸營隊的人其實沒有多少人在夜晚的時候睡着,尤其是弩炮營的肌肉男們,這些家夥幾乎是啓明星剛剛從東方亮起的時候,就開始在預訂挖好坑的營地裏面上面忙碌。對他們來說,經曆了四個多月的苦力生活——每天扛着木頭跑來跑去還要鋸木頭鑿木頭搬石頭不是苦力是什麽?這是他們第一次露臉的機會,容不得一絲馬虎。
弩炮營的肌肉男們可不是每個人都想塞缪爾一樣是個悶葫蘆,塞缪爾的副手烏鎮海烏老三就是個話痨,這厮原本是守備營程守如手下的校尉,被老羅調了出來給塞缪爾做副手,一開始對塞缪爾這個從老羅身邊出來的人很不服氣,結果被塞缪爾用拳頭錘了一頓之後,現在老實得不像話,唯獨那張嘴是改不了的不肯休息。
“塞缪,你說将主昨天爲啥隻叫咱挖坑,若是昨天就埋好了,現在豈不是就可以轟那些王八蛋了?”烏老三跟在塞缪爾身後,有些疑惑的追問道。
“将主自然有将主的考慮,你什麽時候見過将主犯錯?注意查看兄弟們埋好了沒,你那嘴能不能閑一下?”借着薄薄的晨光,塞缪爾查看着路過的坑位,提醒手下的戰士們注意操作要領,還得忙中偷閑回複身邊那厮一句,否則那厮會沒玩沒了的啰嗦。
烏老三倒也沒袖手旁觀,做着和塞缪爾同樣的事情,嘴上卻依舊不肯休息,“我這不就是想早一點預備好,沒見斥候營那邊的藤木球趁着葛邏祿人做禮拜的時候發威,少說弄死了一萬多黑頭巾……”
“你這厮……”塞缪爾沖着烏老三的肩膀錘了一下,然後把他扯到一旁,低聲說道:“将主每天有多少事情需要費心?看對面那麽多的敵人,将主帶着我們迎戰,肯定是把所有事情都謀劃好了,哪裏容得你這爛嘴的家夥胡說?而且還是當着手下兄弟面前?想要西德克找你麻煩嗎?”
都說男人的交情往往都是打出來的,塞缪爾和烏老三這對搭檔也是如此,雖然厭煩烏老三這張破嘴,塞缪爾卻不想失去這個搭檔,所以不得不耐着性子說了一通,對于經常沉默寡言的他來說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烏老三的臉瞬間漲紅了,隻是天色還很昏暗沒人分得清,然後瞬間又白了,因爲他想起了西德克諾德那個藍眼睛魔鬼的可怕,左右四顧了一下,沒發現有巡視的憲兵,烏老三才長出了一口氣,攬着塞缪爾肩膀說道:“塞缪,謝了兄弟!還好周圍沒有憲兵隊那些可惡的家夥!”
“憲兵隊的人也有他們的職責,你還是管好自己的嘴巴好了!”塞缪爾沒好氣的推了一把自己的副手,這厮沒什麽壞心,而且腿腳勤快手也勤快,但是最突出的就是嘴巴勤快的過分。
“那還不如一刀殺了我……”烏老三低低地嘟囔着。
“忘了上次将主罰你什麽來的?”塞缪爾在前面領着走,有點無奈的跟了一句。
“撿石頭啊,連着三天,揀了幾大車……到現在我看到圓圓的石頭都想撿起來……”烏老三縮着脖子左右四顧的跟着塞缪爾亦步亦趨。
“哈哈……”老實人就是笑點底,塞缪爾的聲音傳出去好遠,“你還是老實點吧……否則會被罰去戰場上撿人腦袋就慘了……”
…………
卯時早飯結束後,天光已經大亮,和煦的朝陽給雪山腳下帶來了一片暖意,老羅騎在公爵背上巡視了一遍所有的營地,守備營和騎兵校的人已經全部就位,作爲首發攻擊的弩炮營更是他關注的重點,千多号肌肉男們已經全部就位,他們的身前就是已經埋設好的松樹炮。
半截被埋在土裏踩實的松樹炮看着就像斜卧在地上的木樁,呈大約四十五度夾角斜斜的指向東方的天空,遠遠的看上去與三部營地周圍的拒馬倒是有些相似,隻不過松樹炮的頂端不是削尖的木刺罷了。當然,靠近了看的時候,就會發現這些東西很是怪異,露出白茬的原木上面帶着一道道鐵箍,中間還有能塞進手臂的粗黑的孔洞,偶爾流露出來的煙火氣也能讓人感覺這東西不是好相與的……
“塞缪爾,所有的炮筒都埋設好了?”正好看到來回忙碌查看的塞缪爾,老羅招呼了一句問道。
“是,将主!”塞缪爾快走幾步到老羅近前行了一個撫胸禮之後,語調肯定的說道:“一共八百四十個炮筒,全部設置完畢!”
弩炮營總計人數才不過一千二百多人,之所以設置了八百四十個松樹炮,是因爲這東西的填裝實在太過麻煩,而且不要指望木質的炮筒能夠重複使用三五十次,能夠用個七八次,就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嗯,注意卵石和藥包的擺放,距離炮身一定要足夠遠,哪怕多跑幾步,也不要偷懶,你要盯緊了諸兄弟!”松樹炮的氣密性可不怎麽樣,老羅不得不重複叮囑下這個心思缜密的手下,待到戰時,他作爲主将注定沒有那麽多精力關注到所有的方面。
卵石自然就是松樹炮的炮彈,至于藥包當然就是火藥包,是經過定量測試後确定了标準計量的麻布包裹,松樹炮的側身設置有一個和鐵箍拴在一起的炮門,每次發射後清理炮膛,之後把藥包置入,關上炮門,再從前端加入定量的卵石,用麻布包裹的木槌夯實……這樣一套動作下來怎也要三五分鍾,雖然還很粗疏,卻注定不能有任何疏忽。
戰場無小事,每一個細節都可能注定成敗,即便是這種很“原始”的炮具,也是能要人命的。
“遵令,将主!”随着話語展示給老羅的是塞缪爾堅毅和倔強的臉。
……
回轉自己該待的地方,老羅命人把岡薩斯和闵文侯叫了來。
“闵校尉,對面有什麽動靜?”這是正式場合,老羅也不好直接叫手下的诨名,何況雖然闵文侯是阿爾克副手,但是軍銜卻是一緻的,都是校尉。
“回将主,對面的三部人馬與前日基本相同,隻是……葛邏祿人好像不大安甯,有些人并沒有遵照他們的習俗做晨禮!”
晨禮是綠教的禮拜習俗,每天的第一次朝拜。這個東西老羅當然很清楚,“葛邏祿人在忙什麽?”
“我們的人沒敢靠近,昨天襲擊之後,三部的人加強了守備,看到營外有動靜根本不問,直接就射箭或者用抛石機丢石頭出來了,而且他們把所有的哨探都收回去了……”闵文侯的答複同樣幹脆利落。
“唔……”老羅沉吟了片刻,想不通對方想要做什麽,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強勢之下對方做什麽努力其實都已經晚了,想到這裏,他又問了一句,“阿爾克那邊可有派人回報?”
親兵隊長奧爾基肅立一旁,恭謹的回答道:“将主,斥候營校尉阿爾克和騎兵校都尉薩菲爾、費爾曼的聯合回報剛剛送到,他們已經在東部的山口找好了立足點。”
薩菲爾和費爾曼分别是騎兵校第七都和第八都的都尉,原本都是角鬥士中的一員,如今戰力和統率力都有所成長,老羅把他們撒出去也是爲了鍛煉人手,至于第九都的都尉關河西還有待于觀察。
“很好!”喝了一聲彩,老羅轉頭看向岡薩斯,“騎兵校餘下的人準備好了嗎?”
“已經就緒,就等着将主下令!”岡薩斯一身的盔甲早已穿戴整齊,肅身而立的他顯得格外威武不凡。
老羅環顧了一下四周衆人,再眺望了一下不遠處已經枕戈待旦的士兵們,不再有任何猶豫,輕聲喝道:“傳我将令,吹銅号,弩炮營攻擊!”
“喏!”
很快,應該說沒用一分鍾,短促帶有節律的銅号聲響起,再過了一分鍾,分布在各個要點的松樹炮位置開始火光四射,然後是震耳的雷鳴般的轟響震澈整片大地,随着火光之後映入所有人眼簾的是一片片騰起的黑色煙霧,煙霧中沒人能看得清楚的是一顆顆大小不一的卵石,那些卵石正在用它們從來不曾有過的速度快速奔向千米之外……
本部騎兵校的馬匹即便訓練有素,在這樣的轟鳴聲中也耐不住的嘶鳴起來,好在騎兵校的戰士就守在它們身邊,而且馬匹的位置距離松樹炮的陣地還有至少百米的距離……
對面的三部營地就慘了,本來清靜守衛的三部戰士覺得這是一個安甯的早上,卻沒想到突然見到對面火光閃爍,然後就是震耳欲聾的爆響,雷鳴一般的聲音讓人驚慌失措,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鋪天蓋地的大石頭小石頭不大不小的石頭飛奔過來……
這個場景……比之天上落冰雹毫不遜色,而松樹炮發射出去的卵石大的拳頭大,小的也有雞蛋般大小,這樣大小的東西用冰雹下降三四倍的速度投射……打在人身上會是什麽效果?
蠶豆大的冰雹就能把人的頭打破,雞蛋大的石頭……那威力并不遜色于後世所說的達姆彈,沒穿铠甲的會貫穿人體,穿了铠甲的則會直接鑲嵌在人的身體上——這結果比不穿铠甲的人更慘……
十幾個被攻擊的三部營地,幾乎在松樹炮開始轟鳴的一瞬間變成了千瘡百孔的馬蜂窩,反應慢的士兵直接被卵石砸死,反應稍快的士兵徒勞的舉起圓盾,卻防得住胸腹,防不住四肢……堅固的木寨沒什麽大礙,但是營寨内的帳篷卻沒得抵擋,瞬間被砸穿,開了數十個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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