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對艾爾黑絲恩說不會去探尋什麽秘寶的發源地,老羅的心裏其實也是七上八下的。人類的曆史該有多少次岔路口?很難說得清。
馬其頓帝國亞曆山大大帝死的時候還不足三十三歲,但是他的帝國已經控制了從伊比利亞半島一直到興都庫什山的廣闊疆域,如果不是莫名其妙的死亡,他繼續率軍東進的話,很難說馬其頓人與枕戈待旦的秦人相遇會是怎樣的結果。
艾爾黑絲恩對銅皮花紋的解讀其實說明了一件事,當時的亞曆山大大帝确實有翻越蔥山東進的準備,隻看洞庫裏面的軍備就能猜得到了,雖然老羅帶人進去的時候那些盔甲和武器已經朽壞的不成樣子,但是如果不是亞曆山大大帝回歸地中海整備軍隊的時候猝亡,恐怕他再次向東的時候就是啓用洞庫裏面的裝備東進攻略秦人的時候。
當然這隻是一種猜測,他把熊人的禮物存放在了洞庫裏面,很難說是不是想尋找那些圓球與金屬闆的出處。
至于熊人?老羅猜測應該是當時的匈奴人,他記不清楚哪裏看到過的介紹,匈奴隻是中原部族對北地民族的貶稱,匈奴人的自稱是來自有熊之地,後世曾有學者說秦漢時期的匈奴人是上古商時抵抗北地蠻族的戰士血脈,周代商的交替時期,因爲主要的戰力都在北地征讨蠻族,所以朝歌之戰商王帝辛隻能調動奴隸作戰。結果是周代商之後,北地的戰兵無法返回,隻能滞留在草原上,才演變成了後來的“匈奴人”。
當然,還有一種更古老的傳說,漢人的祖先是軒轅皇帝的後人,而北地的草原人則是炎帝的晚輩,兩方是因爲生活理念的不同才分道揚镳的。
上古的事情說法不一,不過有一個不能否認的事實就是所有的東亞大陸上所有黃皮膚的人種在基因層次上的區别并不大。人以群分的主要标準是地域與文化,也就是價值體系或者說三觀,與人種之間的差異并沒有太大關系。
老羅對這點自然是深知肚明。
去北方探險這種事對他來說算不上什麽,即便手中沒有後世的防寒服之類的設備,問題是他能脫離開這個已經帶領了近一年的人群嗎?
顯然不能。
所以這件事情隻能暫且放下,無論後面隐藏的是什麽,外星人也好,史前文明也好,都不是眼下這個隊伍能夠觸及的。
……
雖然是初雪,但是雪卻下的很大,連續三天,漫天的雪花仿佛統治了整個世界,整個庫紮克城的周圍十數公裏内再沒有任何人迹往來的痕迹,除了外圍的哨探們的身影。
大雪在草原上被稱作“白災”,這個時代沒人會在下雪的時候外出,因爲不但要面臨補給的問題,還會讓人迷路。所以庫紮克周圍的交通全部斷絕,整個城市數萬人仿佛被困住了一個獨立的世界。但是這對于整個東行隊伍來說卻未嘗不是好事,由于準備充足,衣食不缺,加上至少幾個月内不用擔心敵人的襲擾,老羅可以盡心的整合人力和訓練士兵了。
被修繕好的“神廟”充當了會議廳的功能,一張巨大的至少十米長兩米寬的大桌子擺在了西廳,桌子并不高,圍繞着桌子的是一圈獸皮和棕麻制作的軟塌,周圍有用五六個鐵皮打制的大爐子,裏面塞滿了木柴,上面一個同樣鐵皮打制的煙道順着原本建築的小窗戶伸到外面。
與木刻楞的全木質建築感覺完全不同,如果沒有幾個大爐子,這裏會顯得很清冷,所以沒事的時候很少有人到這裏來——雖然這裏比木刻楞裏面寬敞明亮。
“三郎,今天把人都招呼過來是要做什麽?”修整了好幾天,衆人都顯得有些懶散,連同李軒這個大管家都是。
“當然是有事情安排了,軒兄先帶着人進去,等人湊齊了一起說。”老羅站在門口冒充接待,其實說他充當門闆更合适,旁邊的奧爾基和努拉爾曼正配合着指揮親兵們籌備需要的雜物。
“将主,這裏的天氣可真冷……”穿得像隻熊一樣的岡薩斯從遠處走過來,他的馬直接關在北面的馬廄裏了,因爲城内暫不允許騎馬,他隻好走過來。
“今天去了哪裏?”最近幾天時間衆人都有些懈怠,但是軍隊的戰士們卻沒有空閑下來,除了必要的巡邏和值哨任務,老羅給不同的軍兵制定了不同的訓練計劃,同時進行的還有要求到每個人的識字任務。
“沒敢走太遠,雪層太厚了,隻是繞着東面的湖轉了一圈,那裏的水面都結冰了,馬跑上去一點問題都沒有,估計偏廂車這種大東西上去都沒問題。”在拜占庭待了很多年的岡薩斯已經很久沒有遭遇這樣寒冷的冬季了,所以難免有些大驚小怪,他眼下在盔甲外面套了一件肥大的熊皮大氅,越發顯得魁梧與彪悍。
“有沒有人受傷?所有的規矩都要按照制定好的來!”老羅才懶得理會他的表情,湖面的情況他雖然沒有去,但按照溫度推算,弄一個後世的重型裝甲車上去都沒問題,何況隻是眼下的鐵木偏廂車?敵人不用擔心,這個白熊就是一個嗜血的家夥,正經需要叮囑的是這個家夥對普通士兵的不在乎,沒辦法,這是這個時代的通病——冷兵器時期的将領多是把軍兵當作自己征戰的本錢,真要征戰的時候,他們是不會在意人命的。
“明白,将主!”冷着臉的老羅沒人敢惹,包括岡薩斯這樣的家夥。
敲打一下岡薩斯,老羅就把他打發到裏面去了,不是他對岡薩斯這樣的心腹苛刻,而是他不希望這些人持寵而驕,那樣才是對手下人的不負責任。驕傲的人往往都很聰明,很容易自我鞭策,但是驕傲的人在戰場上往往就是扮演反面典型的那一類。
平民長老杜讷和倔老頭窦銑、還有老羅的未來嶽父李涅甚至很少露面的李湛結伴走了過來。
“杜老、窦老、世伯、二叔,辛苦幾位在這冷天還要出來一趟……”老羅在門口等候的人主要就是這幾位,雖然冷臉,該有的場面話,他還是會說一些的。
“羅三郎,你這個小子看着越來越彪悍了,站在這裏比守如将軍還像門闆!”杜讷和羅開先的關系一直很好,仔細打量了一下老羅的裝扮,打趣道。
“傳說當年太宗時候,敬德公也就是這個樣子吧?”倔老頭窦銑難得的沒有發脾氣,也是随口搭腔道。
“估計三郎還是比敬德公要白淨一些的,哈哈……三郎,你知道敬德公是誰吧?”李涅也沒有看女婿的尊嚴,有些像老小孩的樣子打趣羅開先。
“你幾位說的應該是太宗年間,鄂國公尉遲敬德吧?”老羅自然對這位有名的曆史人物知之甚詳,摸了摸自己滿是胡須的臉說道,“據說敬德公面如黑鐵,早年是個鐵匠,我估計比他白多了!真要看臉色,我估計至于那噶還有姆那奇能夠比一比!”
“哈哈……”那噶和姆那奇兩個是誰,如今衆人可都是熟悉,若說臉黑,恐怕沒人能比得過。
連同面對老羅臉色有些尴尬的李湛也露出了笑容。
送幾個人進門,李涅停住了腳步,把羅開先拉到一旁,問道:“三郎,你這又是作甚?怎麽把衆人都叫了來?”
“世伯,其實就是覺得大家都太安逸了,如今還沒到家呢!我準備給所有人安排些事情做!”對着未來的老丈人,老羅自然知無不言。
“好吧,你說說得對,下雪這幾天感覺身上的骨頭都待酸了!”李涅贊同地點了點頭。
“世伯,我準備整理一套工匠的标準,趁着冬閑,給所有的工匠師傅們培訓一下。”老羅心中未來最好的工匠頭目有兩人,一個是眼前的李涅,一個是性格有些懦弱的哥舒烈,至于艾爾黑絲恩,未來應該是“科學院”之類地方的大頭目。
“嗯……”李涅遲疑了一下,才開口說道:“工坊裏面原來就有一套标準,還是延續大唐時候的,有必要重新制定一份嗎?”
“世伯,原來的标準執行的怎樣?”老羅倒不是想責問未來老丈人,所以問話之後他緊跟着就說了下去,“前次在赫拉特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很多弩矢放不進弩槽裏面、一些箭支的箭杆竟然是彎的、組合刀具的護手和刀身之間的空隙太大容易脫落……”
“這個……很常見啊,又不是專門配給将軍使用的,普通軍士用這個已經很不錯了,大唐時候的工匠就是這麽做的。”李涅倒不是頑固,而是他已經習慣了這樣去思考。在他看來昔日的大唐就是最偉大的國度,如今的水準隻要能夠比得上大唐時候就已經足矣。
“可是,将軍的命是一條命,軍士的命也是一條命,他們的身後同樣也有父母妻兒。”雖然感覺對方的想法太過于保守,但是對這個值得尊敬的老人,老羅卻不能用軍隊的做法強制的命令,說服才是最合适的辦法。
“好吧……你說的有道理,但是解決的辦法有沒有?可不能太麻煩,三郎你要知道,其實很多工匠也是不識字的,做點什麽完全憑眼和手。”在這個未來的女婿身上,李涅看到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了,所以他心裏根本猜不透羅開先在想什麽,好在以往的例子都證明這個女兒選定的男人很少出錯,他決定改變注意支持這個充滿了謎團的年輕人。
“放心吧,世伯!某可是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情!”老羅堅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