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節河邊


時逢九月,牧草開始枯黃,晨起的霧霭沾在人身上隻剩下涼意,再沒有夏日時候的那種舒爽,北方吹來的風都是冷的。

烏爾曼緊了緊身上四處是破口的袍子,嘴巴裏吆喝着用荊條編制的鞭子把亂跑的小羊趕回羊群,如果不是頭羊年紀太大了,他也不至于如此辛苦,四處圍攏這些亂跑的四角混蛋。

也許明年會好點吧?三十多隻羊群裏面有兩隻公羊已經算是成年,明年或許就有了競争頭羊的資格,當然前提是它們能夠安然度過接下來的冬天,烏爾曼無聊的想着。

烏爾曼今年不過十五歲,是布哈拉一個普通富商馬西姆的家養奴隸,所謂家養奴隸就是奴隸所生的孩子,他的所有一切都是主人的财産,包括身體在内。雖然年僅十五歲,而且不能和那些能夠每天都有肉吃的富商子弟相比,烏爾曼卻是硬生生憑借自己的毅力活得還可以。這一切都是因爲他死去父親留給他的一手刺魚的技術,如果僅憑主家給的食物,他和他阿娘早就餓死了。

對于烏爾曼來說,馬西姆是個吝啬又貪婪的主人,比草原上的豺狼還要貪婪,十一歲那年父親爲他戰死,打勝了馬西姆的敵人,卻沒有絲毫戰利品分給自己和阿娘。阿娘是個老實的粟特女人,死去的阿爺據說是東方漢人的血脈,東方漢人很強大嗎?烏爾曼不知道,盡管他有一個漢人的名字叫許思歸,卻很少有人這樣稱呼他。

阿娘有時候會用思歸這樣的名字叫他,而且經常低低的訴說什麽漢人早晚會回來之類的話語,烏爾曼卻很少放在心上,對于他來說,阿爺除了留給他一手刺魚的本事,還有直頭發和黑眼睛,這些都讓他與本地的許多人不同,這些不同帶給他的更多是歧視與屈辱。

和他一樣待遇的是赫吉家家養奴隸,名字叫庫努的小子。

庫努的漢人名字叫做田望東,和烏爾曼一樣是個放羊的小子,隻不過庫努要比烏爾曼的性子活泛多了,按照他的話來說,這些欺負他的人都是狗雜碎,早晚有一天漢人來的時候會把他們都殺掉。

“烏爾曼,你又發呆了……”無聊的盯着羊群吃草的烏爾曼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閉嘴,庫努混蛋,總是大喊大叫的,赫吉的兒子沒再用鞭子抽你?”烏爾曼對這個夥伴說話的時候從來沒什麽顧忌。

“赫吉就是個老笨蛋,他兒子班爾吉也是笨蛋蠢貨,早晚老子要幹掉他們……”庫努嘴巴裏叼着一根草棍,吊兒郎當的甩着手裏的鞭子,身上的袍子和烏爾曼一樣滿是髒污和破口,腦袋上的頭發像雜草一樣,腳上纏着的是用幹草和破皮子捆紮起來當作鞋子的玩意兒。

“就你還老子……給誰當老子啊?長矛都用不利落,還想殺人?”烏爾曼平時很悶,不過和夥伴打嘴仗的本事還是有的。

“……烏爾曼你個混蛋,不就是長矛用得好點嗎?我用石頭打的比你遠!”庫努還真的玩得一手好石頭,二三十步外打鳥或者兔子從來沒失手過。

“屁,真要打仗殺人,誰和你玩石頭?都是彎刀長矛還要弓箭的……”烏爾曼擅長用矛刺魚,但是說到投擲,弓獵之類根本一竅不通。

“唉……啥時候能有把弓就好了……”庫努叼着草棍手臂枕在頭底下,不管不顧的躺在了草坡上,嘴裏嘟囔着。

“弓?難咯,除非到哪裏搶一把……”烏爾曼雖然隻會用長矛,但對弓箭也是不無向往。

兩個人一時都沒了說話的興趣。

不知道過了多久,庫努躺在地上一個側滾,把耳朵貼在地表上,稍停就坐了起來,“有人來了,至少百多個騎兵……”

“應該又是哪一家……哎,好奇怪,他們來的好快,看!”烏爾曼用手指着遠方。

兩個放羊娃待的位置是河邊的一處緩坡,遠遠的就可以看到一群騎着馬的人快速讀過淺灘,排成縱隊貼了過來。

“好像……沖我們來的?”烏爾曼有些驚愕的看着遠方,接着醒過味兒來,“庫努,要不要跑?”

“跑?跑到哪裏去?能快得過人家馬匹的四條腿?”庫努一臉無所謂的說道,說完又揪了一根草棍叼在嘴裏。

确實,他們兩個根本沒有馬代步,方圓一裏内,四條腿的隻有山羊,難道騎着羊跑路?無奈之下,兩個人隻好傻愣愣的看着百多個騎士在高大的馬匹馱負下迅速靠近,不敢逃也不敢反抗,天知道這些人是盜匪還是軍隊。

百多騎兵的速度非常快,仿若幾個呼吸之間就到了近前,他們快速的停下馬匹,然後三位成群的散開,爲首的一個下馬帶着幾個騎士到了目光有些呆滞的兩個人身前,“會說漢話嗎?”

庫努擦了擦嘴角快要溢出來的口水,“會!我會!”

天啊,這些家夥哪裏來的?每個人都穿着合體的皮甲,彎刀、長矛、弓箭、駿馬全都配備齊全,腳上還穿着不知道什麽材質的長筒靴子,即使汗王的近衛軍也不過如此吧?

“你們是誰?附近是那個部的草場?”問話的人語氣很慢,仿佛是爲了兩個人更好理解。

“我是庫努,他叫烏爾曼,都是布哈拉城内商人的奴隸,這片草場是布哈拉所有人共有的……将軍,你們是從哪裏來的?”知道可能不會死,庫努的瘋狂勁兒上來了,說了一通話,居然有膽量問對方是什麽人了。

“哦哦,已經到布哈拉了……”爲首的人擡頭看了看遠方,然後有些戲谑的掃視了放羊的兩個半大小子,“我姓闵,乃漢人東歸營斥候校尉。你們到底是漢人還是葛邏祿人,或者是什麽維吾爾人?”

帶隊問話的正是向北探路的闵文侯,從馬什哈德直向東北到處都是荒野,僅有的幾塊綠洲也也不過是一些小部落,對于東歸隊伍的大隊人馬完全構不成威脅,所以這個膽大的家夥直接越過了阿姆河,跑到布哈拉這個地方來了。

之所以告訴兩個放羊小子自己是誰,完全是看在他們黑發黑眼的熟悉感覺上,否則問話之後等着兩個半大小子的隻能是死亡。

“将軍大人,我是漢人,有個漢人名字叫做田望東……”庫努,不,還是叫田望東吧,這個機靈憊賴的小子馬上跪倒在地做屈服狀,順便還拉倒了身邊的烏爾曼,“他也是漢人,名字叫許思歸……”

有些懵懂的烏爾曼,哦,許思歸雖然和田望東兩個鬥嘴,但是關鍵的時候從來都是交給很少吃虧的田望東應付,這會兒也是一臉乖巧狀伏地不語。

闵文侯有些發愣,赫拉特的戰鬥他沒能參加,但是将主老羅從那裏解救了數千漢人奴隸的事情他也聽說了,沒想到在布哈拉的外圍自己也遇到了族人,沒錯,族人,因爲他自己的血統也不純正,所以對眼前的兩個放羊小子也沒什麽不認同的,恰相反,從兩個小子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過往,一時間同情心大作。

順便說一下,闵文侯帶着的這組斥候,有好多就是他從守備營中招來的兄弟,其他人也基本是原唐人營的平民,大家的情況基本都很類似。

一方認可,一方傾慕,兩方可以交流的事情可就多了。好在兩個放羊小子的漢話還算過關,闵文侯這隊人也都多少會一點突厥語,總算不至于雞對鴨講的難以溝通。

有了共識的兩方交流起來就方便多了,至少很短的時間内,闵文侯這些人就了解了布哈拉附近的大體情況。最需要注意的軍隊數目和勢力分布都有所了解,甚至還順便搞清楚了這附近有多少漢人的血裔存在。

按說這些東西不是兩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能夠了解的,但是别忘了許思歸和田望東兩個是放羊的小子,每天趕着羊群東奔西走才是他們的本職,兩個人又有一些小機靈,本鄉本土的了解這些情況實在不難。

中午的時候,找了一處遠離道路的位置,闵文侯這組斥候招待兩個小子吃了一頓好的,給他們留了一些容易隐藏的食物和物件就離開了。

兩個心已經開始野了的小子議論開了。

“烏爾曼,你說他們還能回來嗎?”田望東捏着手裏的肉幹袋子訴說着,他腳上已經換上了一雙外表看着很破舊的短靴子,靴子裏面還藏着一把腿叉子,這玩意兒可把他高興壞了,長這麽大他手裏還從沒有摸過金屬兵器呢。

“别叫我烏爾曼,叫我許思歸,闵将軍不是說了嘛,頂多三四天,他們就能過來了,到時候把我阿娘還有庫爾娜大嬸一起都救走。”許思歸少了幾分沉靜,一雙經常發呆的眼睛也靈動了更多,他的腿上也換了一雙破舊的短靴子,腿叉子這種東西也有,不過還多了一個矛頭。

庫爾娜是田望東的阿娘,如果不是不能扔下自己的阿娘,兩個小子或者今天就幹脆的帶着羊群一起跟着闵文侯走了。

“好,太好了,總算可以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了!”田望東高興的在草地上打滾,絲毫不顧惜本來就已經破爛的袍子。

“别滾了,你的袍子再滾就爛了!”懶洋洋斜靠在石頭上的許思歸随便開着玩笑,臉上也沒了早上的凄苦。

“怕什麽,闵将軍都說了,進了東歸營,會給我們發新衣服的,看看我腳上的靴子,可暖和。”嘴上雖然還是耍硬,田望東到底還是停了下來,還有四五天時間呢,他可不想衣袍破了光屁股。

“回到家,你可别這幅模樣,會被赫吉家的人看出來的……”許思歸細心的提醒自己的夥伴。

“嗯嗯,知道了……”

羊群在惬意的享用青草,兩個小子興奮地有些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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