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老羅的戒備還有給程守如下的命令一點也沒錯。
程守如帶着兩校人馬,梳理了主營周圍五羅馬裏的區域,被驅趕聚集起來的所謂“行商”人數超過了三千人。
可能很多人會認爲三千多人即使是兔子也要抓上一陣子,怎麽會那麽老老實實的被逮住?要知道這些家夥實際上都是烏合之衆,彼此之間也不是同盟戰友,更多是彼此利用又彼此戒備的關系。面對數千騎馬的弓手,他們能抵抗到哪裏去?
之所以說所謂“行商”,因爲很多個隊伍明顯人員和貨物還有語言自相矛盾——隊伍中每個人都帶着武器,帶的貨物上面還有血迹或者根本就不是值得販運的物資,用這些東西想糊弄誰?
程守如的诨号叫做程大門,自然不是白來的,論到察言觀色,沒有哪個家夥能在他的眼皮下耍花招。
審訊完畢,門闆漢子有些頭痛了,不是因爲不好處理,而是因爲他拿不準全部處理之後這裏的拉伊人的反應。于是混世魔王的後人很是幹脆的把這個令他頭痛的事情推了出去——派人叫老羅來做決策。
“這有什麽爲難的?全部枭首不就可以了?”老羅到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這樣說的,不是他嗜殺,而是看了這些被俘獲的所謂“行商”們的滿是陰鹫的眼神,桀骜不馴的猶如荒狼一樣的神色,沒人會相信這是什麽善良的行商。
“可是人數太多了,足足有一千六百多人,而且看他們的袍子,很多應該與拉伊人有聯系。”程守如倒是沒有隐瞞自己的想法。
“哦?你是怎麽想的?把他們交給拉伊人處理?”老羅倒是沒有覺得程守如的想法有什麽不合情理,畢竟這個門闆漢子再怎麽精明果敢,他的這些年的經曆約束了他,指望一個守城将一下子變得殺伐果決還是不現實的。
“我想……算了,我就沒想好,羅大個子你别笑我。”難得是私下裏讨論,程守如還算放得開。
“好吧,不笑你,你看看那些家夥的眼神,就像草原上的野狼一樣!我敢保證一旦把他們放了,不出三天他們就會再拉攏一群勢力來找我們的麻煩。”對于這個程大門,老羅還是有些耐心的。
“我知道,我擔心的隻是會不會觸怒這裏的拉伊人。”程守如能想到這一點,就說明這厮不是一個莽夫,雖然他很多時候表現的像一個自持武勇的将軍。
“那就叫人把拉伊城的薩斯丁請來,當着他的面處理這些人!”老羅的決定如同早上下命令時候一樣果決,對于他來說隻有死了的敵人才是好敵人。有了拉伊城的守城将在現場,拉伊城内的人也說不出什麽來。
老羅的命令總是執行的很快,不單因爲他如今是整個東歸隊伍的安全統領,更關鍵的是跟着老羅做事的士卒感覺這位将軍做事的爽利,完全沒有拖泥帶水,真正的殺伐果決。這對原本唐人營的士兵來說,是一種難得的暢快誘|惑,沒有那個血氣男兒喜歡忍氣吞聲。
總數三千多人的商隊人士被區分開,一千六百多人被捆住了手腳,另外的人或許沒有偷襲的想法,但是渾水摸魚的僥幸心理總該是有的。老羅對這些人也不客氣,軍隊就不是說理的地方,每個人賞賜十鞭子,一時間噼裏啪啦的鞭殆聲音不絕于耳。至于他們是否會記恨,老羅真的不擔心,等到被捆起來的一千六百多人被枭首,相信這些心存僥幸或者不守規矩的人自然會老實服帖。
這三千多人分爲五六十個“商隊”,并不都是本地的拉伊人,他們所屬的族群也都有不同,并不隻是常見的西方種族,甚至還有明顯來自南亞的旁遮普人,也有明顯是東方面孔的說不清部族的人,老羅和程守如都沒有耐心分辨他們是否是漢人,換句話說,即使是漢人,有攻擊的傾向,那也隻能是敵人。
薩斯丁來得很快,畢竟聽說要處決的有一千六百多人,還涉及到本地拉伊城内的人。
“羅将軍,可否将那些被俘的伊朗人交給我們處理?”薩斯丁的臉孔有些紅潤,他們之前答允了進行交易的事情,如今沒有控制好自己的人,交易的對象險些被攻擊,他們出面索要被抓住的家夥,這總是有些不合情理。
老羅認真的盯着這位拉伊城的将軍看了好一會兒,“薩斯丁将軍,我相信這不是你本人的想法,好像伊朗人的法律中沒有包容強盜這條吧?”
薩斯丁有些窘迫的說不出話來了,甚至可以看到他稀疏的胡須下的皮膚都在變紅。
“羅将軍,你們隻是路過的商隊,雖然規模大些,但是你們并沒有在拉伊城的執法權!”一個尖刻的聲音從薩斯丁的背後傳了出來,聲音的主人是個身高大概不足一米七的帶着黑頭巾的家夥。
老羅發誓自己讨厭和憎惡所有纏着黑頭巾的牙尖嘴利的混蛋,“沒錯,我們沒有本地的執法權,但是拉伊城好像也沒有自己完善的法制吧?而且既然你們無法确保我們在這裏的安全,那麽我們就要用自己的雙手和彎刀來衛護自己。”
“但是你們的人并沒有受到攻擊,據我了解,你們至多有幾個戰士從馬背上摔下來受了傷。”黑頭巾的阿拉伯語腔調依舊尖刻。
“這位是?”老羅把目光對準了薩斯丁。
“拉伊城的法官,納迪姆家的阿蔔杜拉①。”薩斯丁的語氣有些僵硬。
“謝謝薩斯丁将軍,那麽,這位不請自來的納迪姆法官閣下,如果有歹徒拿着希臘火去試圖點燃你的家被抓到,你會怎麽處理?”老羅不想把自己弄得真的像一個野蠻人,眼前這個家夥雖然語言尖刻,但還算是在講道理。
“那怎麽會一樣?縱火犯是要被處以絞刑的,強盜未遂則按情節隻會被判苦役。”黑頭巾阿蔔杜拉.納迪姆還真是有一種讀書人的執拗。
老羅雙手攤開,“我還真沒發現縱火和強盜有什麽不同,都是謀财害命的卑劣,而且你看看那些人的眼神,那種陰鹫和兇殘,你确定那是你的族人?或許我還真應該重新認識下,尊敬的大流士的後人如今隻是這種流寇強盜?”
這番話說的算是又打又拉了,老羅也是最近才發現自己的口舌開始變得犀利起來,有時候他就在想若是在後世時候也有這種本事,估計也不會離開軍伍,至少不能帶兵,當個政委還是可以的。
“……”阿蔔杜拉.納迪姆啞口無語了。
“若是說,你們珍惜自己的族人,那就應該拿出昔日伊斯馬伊②的勇敢與果決,收複被突厥人占領的城市才對。”老羅興趣索然的訴說道,“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縱容族人來攻擊我們,你們應該慶幸他們沒有傷到我們的人,否則怒火之下,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用你們的方法來報複你們的城市。”
“……”沒人再說話了,即使尖刻的阿蔔杜拉.納迪姆也沉默不語。
于是,一個個的長着一雙狼眼的所謂“行商”被拖了出來,騷臭味傳遍了整個空場,原本守衛營的兵們帶着各種表情走在了他們的背後,然後用或者是彎刀、或者是闊劍、還有長匕首之類的玩意兒,割掉這些曾經在夜晚窺探主營的雜碎的頭顱。
然後這些沒沾過血的士卒或者帶着強忍的嘔意,或者帶着沾血的亢奮繼續下一個。
老羅有些失望,曾經以爲至少這個時候的伊朗人還有些血性,隻是沒想到他們已經和後世的中亞部族沒什麽兩樣。當然是他想的太多了,大流士和居魯士的時代已經遠離了伊朗人,而如果伊朗人有那麽明顯的民族概念,怎麽說也輪不到突厥人在這個時代掌控中亞地區。
這位法官阿蔔杜拉.納迪姆的尖刻也隻是一種渴望族群尊嚴的試探罷了,面對強權他們沒有反抗的膽量,至少一直到所有一千六百多人全部被枭首,老羅也沒再聽見他們的話語。
倒是原本唐人營的士卒們的表現讓老羅有些欣慰,至少他們不是那種隻知道抱怨的嘴炮,至少還有敢于拿着刀子反抗的勇氣,盡管他們砍掉俘虜的腦袋之後也會嘔吐。
殘酷嗎?老羅不覺得。
對于所謂“行商”,至少他不能留個後患跟在自己東歸的隊伍之後。任何慈悲和憐憫或許可以給予手無寸鐵的婦孺,但是那種像狼一樣眼神的敵人?他隻能說抱歉,你們擋住了我的路。更何況他如今帶着數萬人走在路上,不是在自己的地盤,沒那個時間與耐心去馴養一群喂不熟的草原狼。
對于那些守衛主營的兵士,盡早的經曆血腥的洗禮,才會讓他們更好的成爲合格的攻伐勇士,而不是婆婆媽媽的軟腳雞。
身處這個年代,隻有自己人的血液才是珍貴的,他人的頭顱隻能作爲鋪路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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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阿蔔杜拉,這種名字不是伊朗人的傳統名字,而是綠教東擴之後的衍生品。綠教東擴之後,所有不遵從綠教的人不受阿拔斯政權的保護,包括支付高額的稅務,所以當時伊朗人和突厥人都紛紛起了阿拉伯式的名字。
②伊斯馬伊:全名伊斯馬伊.本.艾哈邁德,公元900年前後的薩曼王朝埃米爾,曾經率軍攻擊整個七河流域的突厥人,伊朗人的驕傲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