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時候都是這樣,面對選擇的時候,有人保守就有人激進,程守如裝傻,周澤平賣萌,不過都是選擇罷了,老羅當然也就心裏有數。
岡薩斯拉着海頓以及其他幾個人一溜煙似地滾蛋了,打發走身邊跟着的護衛們,老羅和姆那奇到了童子營外圍。
“姆那奇,你着急立功嗎?”對這個心細有耐心的馬賽黑人,老羅還是很欣賞的,能從一個原始部族走出來,跟得上老羅的要求——雖然不高,也絕不是那麽容易做到的。
姆那奇如今已經會書寫簡單的漢字,雖然隻是用炭筆勾畫,說漢話也不存在什麽問題,雖然用詞習慣都是跟随老羅的半吊子古文,發音不是很标準,但已經非常不錯了,武技也有非常大的進步。與其說姆那奇是随從,倒不如說是老羅到達這個時代第一個學生。當然那噶也算是學生,不過身高體壯的那噶更喜歡戰場殺戮,對文字則是看到就說頭疼,常常在老羅跟前耍賴皮,學的更多的是戰場殺戮的技巧。
至于崔十八郎,老羅最初是把他當作子侄來看的,隻不過這個小子性子太過于活潑,現在經常跟着阿爾克的斥候隊行動,因爲學東西的耐心不足總是擔心老羅的訓斥,而不怎麽露面。
“老師,我隻是……”姆那奇有些不好意思,隻是說了開頭就說不下去了。他現在私下裏稱呼老羅叫老師,用的是拉丁語Magister這個詞,而很少用Boss這個稱謂了,這是跟着艾爾黑絲恩學的。
“姆那奇,知道爲什麽我把你安排守衛童子營嗎?”老羅看着不遠處正在忙碌得像一群小螞蟻樣的孩子們,語氣有些淡漠的說道。
“是因爲我的性格比較穩,不像那噶那樣沖動,而且又是最早跟随老師的人。”姆那奇看得很明白,說起來自然也不會避諱什麽。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老羅肯定了一句,然後用手指了指遠處的孩子,“他們比所謂的戰功更重要,将來這些孩子是我們在東方站穩腳跟的基本,至于戰鬥,路程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需要砍掉的腦袋還不知道會有多少,擔心什麽?”
“是的,老師,我明白了。”姆那奇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行了,你回去吧,怎麽管理手下人,不用我再教你吧?”面對姆那奇的恭敬,老羅不想多說什麽,這個黑小子不像他的同族那噶那樣性子直爽暴烈,反而有些古闆偏軟,求戰的事情肯定不是他本人的想法,但是那些手下怎麽管理卻是必須姆那奇自己來,老羅親自出面過問,反而會損傷姆那奇在他那一曲人中間的威嚴。
黑小子姆那奇恭敬的告别自去忙碌了,遠遠的一個小家夥像隻小老鼠一樣竄了過來,嘴裏還喊着:“三叔叔,囡囡都好久沒見到你了!”
老羅隻好彎腰把這個小東西攬起來,如今整個大隊伍裏面所有人都算上也就隻有這個小家夥不怕自己,“好吧,囡囡,三叔叔在忙正事,這不是忙完就過來看你了嗎?”
“嗯,三叔叔怎麽沒帶黑雲過來?還有花彪也不見了,獅子頭還有豹子頭一起都找不到它!”馬上六歲的囡囡說話更靈活了,嘴裏嘟嘟囔囔的說了一大堆。
獅子頭和豹子頭是前段日子在希爾凡平原時候收養的高加索犬中的兩隻,至于花彪,隻要隊伍停下,它就滿營地轉悠,直到晚上休息的時候才會回到老羅身邊,而且不論老羅在哪裏,它都會找得到。
“你不是害怕黑雲嗎?所以我就沒帶它過來,花彪自己去玩了,我都找不到……不過你的夥伴都在忙,你自己跑過來了,是不是不合适啊?”對着這個小家夥說了一堆話,老羅都覺得自己是不是變成娘娘腔了。
“黑雲不就是高點壯點嘛,我才不怕它!”說完這話,小丫頭就開始在老羅懷裏向着周圍四處查看,不知道發現了什麽,松了一口氣,“辰姐姐在那邊忙,她說我總搗亂,隻要别走遠,不用我幫忙。”
老羅被這個小人弄得心都快化了,辰姐姐應該是說的羅甲辰了,也是個執拗的小丫頭,到了童子營後,因爲組建了一個小組,現在基本就是一個典型的小姐姐管家婆的樣子,每次老羅到童子營的時候,總發現多個小組裏面,羅甲辰帶領的小組是效率最高的。
“你就不能不搗亂啊?在邊上看着學還不好嗎?”老羅抱着小家夥一邊向裏走一邊柔聲說道。
“我才沒搗亂,本來抱着毯子來着,隻是沒看到路,摔了。”小囡囡說着說着嘴巴一癟,不過到底沒哭出來,隻是眼睛裏面的水都快溢出來了。
老羅心疼的不得了,這個小家夥雖然不是流浪兒,但是因爲單親家庭的緣故同樣是個脆弱的孩子,如今卻已經學會了堅強,“好了,是三叔叔冤枉你了,不過下次做事情就要挑選自己能夠做到的,才能不出錯,還能幫到别人,好不好?”
“好!”小囡囡的聲音很脆,雖然還帶着一點奶聲奶氣的稚嫩,語氣中卻沒有一絲猶豫。
“在說什麽呢?這個小囡囡,半路逃跑了,是不是逃兵?”李姌笑着走了過來,望着懷抱小囡囡的老羅的眼睛裏滿是溫柔。
“囡囡才不是逃兵!我是看到三叔叔過來了……來迎接大将軍!”還沒等老羅說話,他懷裏的小家夥出聲了,而且說的非常理所當然。
“哈哈……”包括老羅身後始終跟着的努拉爾曼的所有人都笑了起來,沒人責怪這個小家夥,不過這種機智的回答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汪汪……”小囡囡關系最好的兩隻高加索幼犬獅子頭和豹子頭跑了過來,沖着在老羅懷裏的小家夥吠叫不已,仿佛在責怪她扔下夥伴自己亂跑。因爲飲食充足,短短三個月,這種高加索猛犬已經長大了許多,至少護着小家夥的安全已經沒什麽問題。
老羅把囡囡放在地上,由她去和幼犬一起去玩耍,然後對着李姌說道:“四娘,這些小家夥很令人頭痛吧?”
“還好了,十幾個大一些的孩子都非常懂事,能夠幫忙了,小一點的也不會添亂。剛才這個小囡囡……”李姌和老羅并肩站着看着整個童子營的忙碌,很是随意的說着話。
老羅自然的很随意的站着聽身邊女人的訴說,也隻有在這一刻他才能稍微放松思緒,路上沒有停歇的瑣事和殺伐讓他有些心理上的疲憊,總算是這個大隊伍的人整體還是讓人滿意的。平民的遷移在這個年代是最麻煩的,一般來說,千裏路途上的萬人遷徙損失個千把人就已經算是成功的移民案例了,東方的曆史記載上,民衆的遷徙總是因爲天災或者戰亂的被動遷移,沒有完善的準備,人口損失就更多。
而這次從希爾凡平原出來已經走了七八百公裏,隻有十幾個年弱體衰的人有些身體不适,同時因爲特别強調了飲食和用水的規矩,所以暫時沒有發現食物中毒或者飲水不潔引起的腹瀉之類的問題。
沿途的盜匪雖然造成了一些麻煩,但也隻是麻煩,騎兵校就完美的解決了他們,三五十個傷兵也多是輕傷,修整一個旬日就不會影響戰力的發揮。
“三兄!你又走神了!”李姌看着老羅,一邊還用手在老羅的眼睛前面比劃着。
“哦哦,想事情想多了……”老羅愣然間醒悟過來,自己又想到時下的事情上面去了。
“行進的事情很累嗎?”
“還好,最近順手多了。”
“是坦祖在阿爾達比勒給你添麻煩了嗎?”
“那算不上什麽麻煩,而且已經過去了,沒必要再想它。”
“還是麻煩,在阿爾達比勒的事情九成是裴家人在後面搗鬼,可是坦祖念舊,畢竟……”
“我知道,不要再說坦祖,這是人之常情,如果坦祖當日不是那樣說,對整個隊伍的人心都不是什麽好事。”
“三兄想明白了就好,坦祖前幾日還和我說,怕你誤會了覺得長老們抓着權柄不放呢。”
“沒有,我還以爲長老們會認爲我對那些人處罰的過于嚴苛,不通人情。”
“怎麽會?唐人營雖然已經多年沒有出征過,畢竟祖上都是軍伍出身,對待軍律還是了解的,再說三兄你制定的新軍律已經輕太多了,放在以前逃兵的罪責是要斬首示衆的,即使從犯也要挨上至少五十軍棍,不在床榻上卧床半年别想起來。”
“嗯,那就好!四娘你說過這個我就放心多了,誤會這種東西積累起來會出事的,我又找不到時間與坦祖他們說。對了,幾個老人的身體沒什麽問題吧?”
“哪裏會有事情,坦祖和張家慎祖還有一些老匠人都說好呢,躺在浮空車上,什麽都不用擔心,睡了幾覺就跑出這麽遠了,比在家裏還舒坦呢。”
“呵呵,希爾凡平原可不是唐人的家,我們的家在東方。等到了東方,我們蓋個大房子,在自己的地方怎麽擺弄都可以。”
“嗯……”
這一刻所有的煩惱都沒了,老羅隻覺得沿途一路上的勞心勞累都是值得的,人活着或許不爲别的,隻爲身邊有個貼心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