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行商與交易,老羅遠沒有對軍隊上的事情那麽專注而富有耐心,在他看來所謂交易,能夠各取所需并且兩方都認爲差不多也就足夠了,實在不值得爲了零星的利益去浪費時間的糾纏不休。
所以眼見沒什麽關于戰鬥的事情了,他直接吩咐人去把赫爾頓和李軒叫來,這種跨行業的事情還是交給更專業的人去完成好了。
對比兩個官員,老羅對這個薩斯丁的興趣更多些,這個家夥同岡薩斯談話說見自己,見了之後卻任由兩個官員說話,他本人卻像個呆鳥一樣在旁邊一言不發,真的很奇怪他們之間的主次關系。
“薩斯丁?你是拉伊城的城衛軍統領,爲什麽不是你來說話?”索性在等待赫爾頓和李軒的到來,老羅直接找上了纏着黑色頭巾的伊朗軍人。
說起來伊朗這個族群的曆史也很悲哀,他們曾經是多語系的文化族群。上古時期,信奉武力的亞述人都曾經對他們在高原(伊朗高原)上的統治表示認可,在東方還是春秋戰國時期的時候,在居魯士二世和大流士一世的帶領下,伊朗人統治了中亞和西亞的廣大區域,甚至向南方的恒河流域擴展,那就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由來,她的都城名字叫做波斯波利斯。
羅馬人就是根據這個都城名字來稱呼高原族群爲波斯人的,這個稱呼一直延續到後世,也就是後世總搞不清波斯與伊朗兩個詞彙區别的由來。
在東方秦王國開始籌備統一東方之前的一百年,馬其頓國王亞曆山大大帝率軍攻破了波斯波利斯,阿契美尼德王朝覆亡。
亞曆山大大帝覆滅了阿契美尼德王朝這個曆史上被稱作波斯第一帝國之後,很快也因爲疾病死去。失去控制伊朗人卻沒能重新快速統一站起來,而是陷入了無休止的戰亂,薩珊王朝就是這個時期的伊朗人政權。薩珊王朝和西方的拜占庭打得不可開交被嚴重削弱的時候,阿拉伯人崛起了,阿拉伯人踏上高原的同時,帶來了他們的最強大武器——宗教。
直到老羅所知道的後世,伊朗人再沒有撿起自己原本的精神力量。
老羅帶着唐人營到達這片土地所處的時代,就是阿拉伯人扶持建立的傀儡王朝薩曼王朝覆亡之後,土庫曼人全面西侵之前。
被高大的老羅帶着審視的目光注視,薩斯丁當然感覺很不舒服,“羅将軍,不是我不說話,而是不知道說什麽,巴勒阿米言語出衆,自然是他來說話最好。”
老羅覺得自己的脾氣就夠直接的了,敢情這位更加直接,後世時候怎麽就沒發覺伊朗人有這樣的特性呢?“薩斯丁将軍夠直接!軍人嘛,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咱們可不是政客那樣可以閉着眼睛說話。”
同樣是高原人,伊朗人可不像藏人的臉那樣有高原紅,隻不過在老羅的直白誇贊下,還是可以看出這位直脾氣的伊朗人将軍的臉迅速的紅潤了起來。
“我确實不會用嘴巴說話,但是軍人的說話工具是拳頭和彎刀。你們的營地我們打不破,你們的戰士我們打不赢,那就隻能閉嘴。”薩斯丁倒不是因爲害羞才臉紅,而是因爲急切漲紅的,他或許覺得老羅有些看不起他。
“說得好!軍人就應該用拳頭和彎刀來說話,衛護自己族人的時候,嘴巴和舌頭沒有任何用處!”老羅沒有因爲對方承認戰力不如己方就看不起人,反而因爲對方的話拍了兩下手,“不過,爲什麽你沒有試探一下,就得出了戰力我方的判斷呢?”
“你們的騎兵應該是長期訓練過的,我們的戰士沒有多少人願意打仗,也很久沒有訓練和戰鬥了,而且你們的營寨組建的又快又好,更何況還有那個東西!”說起戰鬥,這位薩斯丁的言語好多了,總結了好幾個優劣對比,最後更把手指向了營地中間漂浮着的熱氣球。
看來這位将軍還确實是一個合格的将軍,竟然沒被不了解的東西迷惑,第一眼就發現了觀測氣球的用途,老羅快速的判定着,回頭要注意這些熱氣球的保密了,至少營地内部禁止外人入内是必須的。
他們兩個軍人在這裏聊得開心一副惺惺相惜的樣子,旁邊的人可就有些不耐煩了,尤其是兩位伊朗人官員,更是拼命的給薩斯丁使眼色,這種情況直到赫爾頓和李軒帶着主管内務的幾個人過來才有所好轉。
再聊下去也就沒什麽意思了,老羅算是記住了這裏有一位叫做薩斯丁的将軍,把人直接轉交給赫爾頓和李軒等人,老羅就不再管了,購買補給和添加馬匹之類的事情,他們比别人更清楚,處理起來也比老羅出面要穩妥的多。
吩咐岡薩斯派人照顧衆人的安全,老羅直接回了營地。
經曆過将近一個月的行程,所有的士兵都有了非常明顯的進步。要不怎麽說實戰是鍛煉士兵的最好辦法呢,一路上原本負責守衛的士兵雖然沒有經曆什麽戰鬥,但是安營紮寨這種事情已經操作的極爲熟手。
雖然隻有在阿爾達比勒的一次爲期四天的紮營,但是路上就沒有停止過針對短暫紮營的鍛煉,要知道隊伍中可是有着數萬人的随行家眷,可能稍不留神的疏忽,帶來的就是生命的損失。
所以一路上給所有人的命令是,抱怨可以有,但是事情必須做,否則鞭子伺候。
沒有軍棍,因爲挨了軍棍就不能再騎馬,皮索和馬鬃馬尾編制的鞭子造成的疼痛一樣可以讓人刻骨銘心,而且鞭傷抹上傷藥很容易好,不像軍棍容易令人傷筋動骨,但是疼痛和傷疤卻難以消除的。
有了總管軍法這種事情,西德克諾德的名字可算是通傳四方了,這個古闆的諾曼人不但是騎兵校的軍法官,更是整個東歸隊伍的總紀律官,士兵們都怕了這個不近人情的家夥,因爲西德克諾德是深棕色頭發藍色眼睛,所以有了一個藍眼睛魔鬼的诨号。家眷隊伍中對付不聽話的小兒,最好的止哭良藥就是西德克諾德的名字,比高大得像巨人一樣的斯坦還要具備優良的威懾力。
處罰的事情是在阿爾達比勒之後決議的,老羅還和程守如發生了第一次的争吵,唐人營的士兵懲戒還是依照老例以軍棍爲主,而且執行得并不嚴謹。最後說不過老羅的程守如隻好遵從老羅的主張,從開始的試行,僅僅幾天之後效率就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怎麽可能不提升,第一天試行的時候,就有浩浩蕩蕩地數百人集體挨鞭子,第二天又是二三百人,第三天便開始驟然減少,每個士兵都知道了軍法官的鞭子不是開玩笑的,挨過鞭子之後,軍醫郎中還要用鹽水清洗傷口,再鐵硬的漢子也要疼得龇牙咧嘴,這種雙重的刑罰誰能受得了?
感覺到士兵在鞭子的作用下進步的幅度是如此之大,老羅最近每天隻要見到程守如,總免不了戲谑的問候他今天挨鞭子的人數。
這不,營寨紮好了,老羅進營地把侍衛們都趕走,回頭就看見了正在巡視的門闆漢子,“嘿,老程,今天會有幾個挨鞭子的?要不要搏一搏(打賭的唐代說法,宋時稱爲關撲)?”
“我說羅大個子,你就不能想一點好事情?”程守如滿面的郁悶,最近老羅總是動辄調侃他兩句,讓他急不得惱不得,誰叫當初他的手下司馬沒管好軍紀,第一天軍司馬就被栓到樹上挨了一頓鞭子。
老羅一臉揶揄的表情,“沒辦法,最近整天琢磨行路的事情累得很,就這麽一點樂趣,你還叫苦連天的。”
“得,羅大個子,我說不過你。你就不怕士卒們看到你現在的樣子?”營寨安紮好,程守如也難得的松了一口氣,連續近一個月的奔波,鐵人也難以承受,中間在阿爾達比勒的修整根本就沒得到休息。
“有什麽好擔心的,該嚴厲的時候就不用擔心他們不聽軍令。”老羅癱坐在營帳内的地毯上,狗日的中亞的天氣,隻有傍晚的時候才算稍微涼快一些。
程守如流落出一副佩服的表情,眼前這個人由不得他不佩服,雖然頂着一張嫩臉,還整天冷着,但是做的事情真的是讓人沒話說,“我最近才聽老人講,說是在你的家鄉綏州,總是出些像你這樣的冷臉漢子,那時候好多陌刀兵都是綏州人,戰時綏州人真的是個頂個的好漢。”
“是吧,我也聽家裏老父曾經講過。”老羅不禁有些緬懷昔日在家鄉短暫的時日,不過這個時候卻不宜多說,隻好随口一帶而過。
“據說綏州北面是個叫做銀州的地方,那裏總出些美貌的娘子,所有河西的男人都夢想能娶到銀州的娘子做婆姨。”程守如說這話時候的語氣充滿了向往,隻是表情有些賤賤的讓人想狠狠踩上一腳。
老羅看着門闆漢子的表情好氣又好笑,敢情這個時候的男人也是同樣的德行,“說起娶婆姨,我那騎兵校裏的兵士們可大多是孤男一個,連同跟我一起的白皮漢子也都是要娶婆姨的,将來免不了還要爲他們籌謀一番。”
“喔,看來跟着羅大個子你的人還真是有福氣,連娶婆姨的事情你都要幫他們籌劃?”程守如說着玩笑話的時候免不了也有些疑問。
“他們既然跟着我作戰,就是我的手足,怎能不爲他們考慮?”老羅說着話語氣就鄭重起來了,“問程兄個事情,還請程兄如實作答。”
程守如見老羅這樣的表情,頓時認真了起來,每次面前這個長人露出這樣表情的時候,總會有些需要較真的事情,這次又會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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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感謝書友“隕石坑裏的貓仔”昨天的再次打賞,以及大家的推薦票。
又及:此節中關于綏州的陌刀兵一事純屬臆造,這個東西沒法去查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