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這個詞彙在西方世界出現的應該比東方要早,公元前一千七百多年,古老的巴比倫時期,它的第六任國王漢莫拉比矗立了一座石柱,上面镌刻了一系列的銘文,内容就是《漢莫拉比法典》,這是西方世界明文規定的法律的開始。
而那個時候的東方,還在用約定俗成的村老政治來治理國家。東方的第一部成文法律出現在大概公元前五世紀,是由戰國時期的李悝編制的。
老羅是個喜歡讀軍史的家夥,當然對這種記錄也有所了解,隻是他畢竟不是一個法學家,想開創一個消除特權的法律國度,就不用說有多難了,至少想要系統性的制定一部法律都要假手他人。
這不,艾爾黑絲恩聽了老羅的話以後,禁不住歎了一口氣說道:“巴托爾,你可真是給自己找了個巨大的麻煩,你可知道,控制人心裏的欲|望要比淘幹馬紮爾海裏面的海水還困難?”
“黑絲恩先生,這樣的法律制定起來很難嗎?”李姌有些不解的問道。
“法律的制定并不難,”艾爾黑絲恩用手捋了捋胡子,然後喝光杯子裏剩下的一點酒,說道:“關鍵是法律的執行者,還要保證法律的執行,這才是最困難的。比如說,李四娘你的弟弟偷了一隻雞,結果法律規定偷雞的人會被處以勞役,你說該怎麽辦?”
“幹嘛偷雞被抓住就要服勞役?我可以用金錢贖買或者找人來代服勞役……”李姌說着說着,感覺到了不對不吭聲了。
“你看,這就是了,法律這種東西如果不執行就是一張紙,可是如果按照你說的那樣,法律是什麽東西?”艾爾黑絲恩歎息了一聲,不言語了。
“艾爾,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制定一個遠大的有難度的目标才有意思嘛,否則輕易達到了,接下來做什麽?混吃等死就沒意思了。”老羅曬然的把手攤開,然後用右手抓撓着花彪的下颌,聽着它舒爽的“嗚噜”聲,接着說道,“要我說呢,法律的規定必須要細緻,不能含糊,什麽樣的罪行适合什麽樣的懲罰,規定必須要細緻到位,沒有了漏洞,自然執行起來也就簡單多了。還是拿四娘弟弟偷雞的例子來說明,懲罰改爲賠償一百隻雞,或者要四娘的弟弟抓住一百個偷雞賊,這法子不錯吧?哈哈”
“三兄,你讨厭!幹嘛總說我弟弟偷雞!”火女郎直接錘了老羅肩膀一下,然後發現錘不動,幹脆用手指去撚老羅的軟肋。
“呵呵,巴托爾,你的這個法子真是不錯,比之以往竊賊抓住就砍手有意思多了。”艾爾黑絲恩也笑了起來。
“四娘,别别……我的天,你們女人怎麽都會這一招!”老羅龇牙咧嘴的捂着自己肋下,那個地方肯定被火女郎掐紫了,軟肋這種地方即使是練了金鍾罩鐵布衫也隻是能夠防禦排尺,頂多防禦鐵棍,但是女人的手指隻是撚起皮膚來掐,怎麽能受得了,除非能把皮膚變成犀牛皮。當然這點疼痛老羅也不是不能忍受,龇牙咧嘴不過是裝給李姌看的,“該死的,艾爾,你别在那裏笑,哪天你也找個女人做妻子就知道了,安拉允許你們找四個妻子的。”
“哼,巴托爾,我找四個妻子也不會…”說到這裏艾爾黑絲恩也有些頭大,這個可是誰也不敢保證的,萬一四個妻子一起掐自己,安拉在上,還要不要人活了。
“三兄,你們女人是個什麽意思啊?”李姌靠近老羅的身上,幹脆把花彪擠走了,笑眯眯的臉上一雙大大的眼睛,緊盯着老羅的神色。
“怎麽不知道,我大嫂掐我大兄就是這一招,”老羅暗自慶幸,還好哥們反應夠快,說漏了嘴,這個火爆丫頭不知道會怎麽吃醋呢。說來也奇怪,怎麽女人這一招都是不學就會嗎?後世的女人和這個時代的女人都會,難道真是什麽神靈傳授的不成。
“真的嗎,三兄?可是怎麽很少聽你講起家裏的事情,大嫂是個什麽樣的人啊?”李姌倒是不再糾纏老羅的口誤,隻是眯着大眼睛盯着他。
老羅現在怎麽看怎麽覺得身邊的火女郎變得像一隻狐狸,還是愛吃醋的暴脾氣的母狐狸,“大嫂是個教娃娃認字的女先生,平素是個溫婉賢惠的女人。”
“咦,三兄家裏那邊,女人可以做先生的嗎?”敏感的李姌一下子發現了問題所在。
老羅差點想給自己來個嘴巴,這火女郎今天怎麽這麽機敏,話說的越多漏洞越多,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嘛,“當然,家裏那邊可沒有儒家的管束,說起教育小娃娃,女人比男人耐心好多了,所以那邊大多數時候都是女人來教育小娃娃識字。”
“那豈不是說女人并不是總被關在家裏,像張家人說的那樣相夫教子……”李姌的口氣有些郁郁的,不過眼神卻有些閃亮的盯着老羅。
“沒錯,那裏的女人做什麽完全看各人意願,有的也會在外面做一些合适女人來做的事情,比如教小娃娃,比如集合在一起紡織和縫紉衣服……當然也有的就喜歡守在家裏做些家務,種花養草之類的。”老羅根本不擔心這個時代出來什麽女權主義,說的話很是随性。
李姌陷入了沉思,艾爾黑絲恩倒是開口了,“巴托爾,按照你的說法那裏的女人倒是很像雅典人,還記得路上和隆平閑聊,說起東方的儒家,是這麽發音吧?儒家的學者們覺得女人就應該在家裏生孩子和孝敬老人……”
“儒家,呵呵,”老羅面露嘲諷的笑了笑,“目前在東方,儒家的思想确實占主要的位置,但是怎麽說呢,這種學派正在走向腐朽,他們完全遵照前人的話語來行事,卻對這個世界的變化視而不見,儒家學派的學者們正在變得越來越虛僞,用羅馬人的說法就是,外表穿着華麗的烙印着花紋的盔甲,裏面卻是一個肥胖的沒有力氣的肚子。”
艾爾黑絲恩眨了眨眼睛,“巴托爾,你确定你說的不是僧侶?”
“呵呵,艾爾,你說的沒錯,現在東方儒家學派的人正在試圖把一種學術理論演變成宗教,試圖把一個大學者推上神壇……”老羅幽幽的說道,确實,按照正常的曆史發展,從這個時候開始,周敦頤和邵雍等宋朝理學的先驅将開始把道家和佛家的理論融入儒家,然後就是朱熹等人主張滅佛毀道尊儒的開端,什麽“程門立雪”之類的傳聞都是在這之後的幾百年内發生的。
也許程朱理學在這個時代有一定的先進性,但是他們的後輩卻把這種排斥異己的做法發揚光大,從此再也不許有别家的言論傳達于世,再也不許有别家思想的學子屹立朝堂,所有不被包含在儒家講義之内的都是異端邪說,都是奇技淫巧。
然後又有什麽三從五德的束縛女人思緒的理論問世,後面千年要求女人纏足的惡俗,就是從這個時代偉大的儒家學者的家中發展起來的,當然纏足的開端是起始與南唐李後主。
不過老羅可管不了那麽多,他在後世受鴿派政客的氣受夠了,到了這個時代,一切鴿派的思想者都是他的敵人。正當他想着儒家學派的事情時候,旁邊的李姌說話了,“三兄,你說的這些話如果被張家人知道了,肯定會上門來找你的麻煩的。”
“找我麻煩?恐怕他們很難進入我的營地,不怕被我接着丢出去嗎?”老羅的思緒剛停下,口頭自然有些憤憤的。
“呵呵,三兄,先前你就把張五郎扔出去一次了,難道張家的長老張慎來找你麻煩,你也會把他扔出去?”李姌的笑容很大方,并不像很多古典女郎那樣做作的還故意用手掩口。
“張慎麽,說的話不好聽,照應扔出去!”老羅雖然隻見過張慎一面,但是那種頤指氣使的樣子看着就令人反感。
“三兄就不怕他張家人說你暴戾無德?”
“不是隻有張家人才懂得散布言論的,呵呵,”老羅的笑聲真的很冷,儒家不就是因爲掌握了輿論才占據主導地位嗎,“需知道,無端造謠惑衆也是一種罪責,我不會封住他們的嘴,但是如果人長了嘴,不負責任的亂說,那就需要有人來懲罰了。”
“三兄是想要不允許人說話嗎?阿爺說大唐的時候就有不因言而獲罪的做法了,士大夫們更是有評議朝政的權力。”李姌說話的時候有些嚴肅,她覺得應該是一種提醒吧。
老羅當然明白這一點,也不會在意李姌的太多,“因言獲罪?不會的。隻是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言語負責,因爲自己的私心或者說私|欲,随意亂說話,那就要不得了。評議時事自然是允許的,但是沒有根由的胡說就是诽謗了。比如昔年大唐太宗陛下下令征讨突厥,有大臣私下大肆評議戰事即将不利,會怎麽懲罰?”
“按大唐律,判妄議朝政,擾亂軍心,斬立決。”李姌自是對唐律清晰明了的,說話時候自然也是非常明晰,她有些恍然,眼前這個自己喜歡的大個子男人可不是隻有武勇的匹夫,而是機智狡詐的家夥,前次議事堂的場景她還記得,這個家夥舌戰群儒張家老啞口無言的樣子更是印象深刻。
這時候一直守衛在帳篷外的努拉爾曼走了進來,“巴托爾叔叔,晚餐準備好了,是否現在開始?”
“天已經黑了?時間好快,”老羅感歎了一下,“艾爾,該吃晚餐了,先說到這裏吧,謝謝你,我的兄弟。”
“嗯,回頭再說細節的事情,今天你剛回來,要慶祝一下!”艾爾黑絲恩已經融入到這個集體裏,不用做禮拜,喝酒吃肉更是平常事。
“是要慶祝下,三兄,安娜莉亞老師還說要問你路上的事情呢。”李姌也是微笑着朝老羅說話。
“嗯,好說,”老羅答應着,“對了,剛還想起一個事情忘記問你了,那些幼犬從哪裏弄來的?”
“呵呵,三兄可還記得我那個小弟?”
“記得,是叫李賀對吧?”
“沒錯,那些幼犬就是他弄來的,一共有三窩,十六隻呢。童子營的小家夥們都很喜歡他們。”
“别小瞧那些幼犬,将來會長得很大的,會是孩子們的好幫手。”除了帳篷,不遠處的篝火正旺,周圍人影綽綽,老羅擡頭看看太色,西方已經墨黑,夜空一片澄淨,沒有月光,繁星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