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開始的多處起火點,讓庫塔伊西周邊的駐軍忙碌得頭顱冒煙,所有的狹窄或者寬敞的街道上,到處都是奔走着的軍士們。
你可以想象平時軍紀渙散的家夥們,遇到這種突然的危急情況會是什麽表現。
衣衫不整都是小意思了,還有拿着兵器亂晃的,被上官叫起來沒睡醒神情恍惚的,拿着提水的木桶不知道去哪裏的,被煙火熏得淚流滿面的,還有不知道撞在什麽上面鼻青臉腫的……
因爲着火的地方屬于軍方,所以商人居住區的人是不會去攙和的,一衆被吵醒的商人們都在駐足觀望,老羅也帶着阿爾克還有庫克西守在帳篷邊上做一臉的無辜狀。
遠處的煙火正濃,或許是因爲救援不及時,火勢竟然還有擴大的趨勢,燃燒起來的煙氣遮蔽了天空,東方初升的太陽映襯下,雜亂的街景,竟有一種殘陽蕭索的感覺。
這種場景曾經多次出現在老羅的記憶中,後世的戰場上比這更加冷酷,除了燃燒的火焰和到處都有的斷臂殘肢,以及遍地的斷壁殘垣。恍惚間,老羅也有了一種回歸戰場的興奮感。
阿爾克和庫克西雖然知道自己的主人神通廣大,但是從煙火的位置看,他們沒想到居然一夜之間所有探知的軍備點都被點着了。老羅夜晚出發時,他們可是知道的,可是在沒有馬匹代步的情況下,轉遍七個軍備點的路途就不會少于三十羅馬裏(五十公裏左右),還要注意防備巡夜的哨兵以及軍備點的守衛,可想而知難度會有多大。
當然他們并不知道,大部分的倉儲物資都被老羅收攏了,而且還設置的延時引火裝置,否則他們會更加驚訝。
事實上,老羅自己也在爲自己夜晚的表現驚訝,如果按照後世野外突擊急行的速度,頂多點燃三個軍備點就算不錯了,但是等他放開了速度的奔跑,夜晚的時候,仗着精神力感應,黑夜裏的視力也一如白晝,他發現自己跑動起來迅疾如風,落地的聲音卻并不比花彪重多少,每一步都有近乎八到十米的跨度,像是在地上滑行。
現在回想起來,或者就是武者或者說修行者的速度?後世當兵之前,老羅還是小羅的時候,他喜歡拳術,也曾做過什麽大俠飛賊的夢,卻沒想到自己隻是修煉了景源秘術,竟在不知不覺中達到了這樣的程度。
同時,對于老羅來說,這次的行動完美無暇,雖然轉遍各處勞累了些,而且因爲沒有計劃倉促了些,但是借用了精神力和随身空間這兩樣作弊器,得來的收獲卻不錯,沒來得及清點數量,隻能用體積來估算,兵器铠甲食物木材皮毛生鐵總數占用了差不多四個後世足球體育館體積的空間,如果實際計算的話,應該是将超過二百萬立方米。
暫且不論戰利品的質量,這些東西足夠兩萬人的騎兵使用至少一個月之用,如果加上攻城,裏面的木質投石器也足夠攻下一座容納十萬人的古代城池。
而最棒的是,因爲行動倉促,沒人會想到這樣的事情會是一個人做到的,也就是說不會有人懷疑到他的身上,甚至巴格拉特三世本人也隻會把目光投到他的敵人——卡赫季亞公國或者阿布哈茲王國的身上。
這個事情對陶-克拉爾哲季公國的格魯吉亞人是一個震撼,對老羅本人何嘗不是一個震撼。
望着遠處起火點沉默不語的老羅,心底很不平靜,曾經的戰争中,他也不是沒有收斂過戰利品,但是像這次的數量實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難怪總有人說,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屍骸。或許還真是有着說不清的道理,對于強盜來說,搶劫或者是緻富最快的手段,相比于搶劫一個人或者一夥人,哪裏有搶劫一個國家更加痛快的?
雖然被老羅搶劫的這個國家并不大,但是僅有的一次收獲就可以供給他目前手下所有人的半年之用了,而且包括馬匹和駝隊的草料。
當然必要的裝備之類肯定需要調整或者進一步完善,即使如此也足夠老羅興奮的。
這種類似作弊的感覺真的很好,老羅在暗地警告自己小心,同時也不禁有些想象能夠在那個山體密庫中收獲多少。
接近中午的時候,飄蕩在天空的煙霧逐漸散去,看來巴格拉特三世手下的士兵即使軍紀散漫,至少他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還是足夠賣力氣的,否則按照那七個倉庫的規模至少可以燃燒兩天的,當然燃燒時間短也許和倉庫的分布有關系,不知道他們察覺到倉庫裏面的東西缺少了百分之九十的時候會怎麽想。
“阿爾克,庫克西,好像已經肅靜了,你們兩個去外面的酒館轉轉,打探一下情況。”老羅翻看着一本拉丁文記錄的外高加索地理雜記,這還是他從君士坦丁堡圖書館得來的資料,上面的文字有些晦澀難懂,不同于後世的拉丁文,因爲還摻雜着一些古語法,“注意不要去靠近軍營,隻是在商人中間探聽消息就可以了,順便觀察下商人們的動向。”
“是,主人。”兩個人應聲去了。
古老的圖書中記載,小亞細亞上面的人類曾經喜歡在山體中開鑿住處,借以防禦猛獸的突襲,這種習俗擴展的非常廣,傳說中的金羊毛産地也一樣有這樣的習俗,有點類同于亞述人建造的土屋,當雅典的建築技術傳入愛琴海東岸的時候,山間鑿屋的習俗才有所減少。
老羅想起了後世的土耳其鄉村多有靠近山區的就是如此,那個時候有很多喜歡獵奇的人們會去土耳其鄉下的山區體驗古老的居住習俗,高加索山區同樣有類似的山洞房屋。
庫塔伊西這裏有非常多的溶岩地形,想來巴格拉特三世嚴防密守的山體寶庫就是這樣的地方了,老羅松了一口氣,隻要不是後世那種軍備倉庫,他就有辦法無聲無息的混進去,如果真是鋼筋混凝土澆築的山内密庫,再加上嚴密的守衛,那麽除了殺人就很難進去了。
點燃軍備點用的是原油噴灑配合加了延長藥焾的油罐子,放倒密庫的守衛看來需要配置一點迷煙之類的東西了,好在這種東西也不難,曾經的傭兵隊伍中從不缺少類似的手段。
用幾種野草一樣的植物混合點燃就可以産生同樣的效果,這些原材料老羅的空間裏并不缺少。
老羅收起了手裏的圖書,很快把自己的帳篷變成了類似藥坊之類的地方。
遠處的烏克梅裏奧尼山上,很多工匠正在挖掘地表,那裏将是巴格拉特大教堂的所在,旁邊不遠處是巴格拉特三世的行宮,行宮是拜占庭樣式的建築風格,寬大的廊柱,圓錐形的穹頂,行宮外到處都是披挂着铠甲的侍衛,一群衣着統一的内侍們忙碌的走來走去,幾個衣着華麗的貴人匆匆的奔向裏面,然後是七八個披挂着铠甲武将打扮的軍人也以同樣的腳步匆忙進入。
行宮的中心大廳,一個憤怒的聲音在廊柱之間回蕩,“把蠢貨們都趕緊叫過來,該死的,究竟是什麽人搗亂?爲什麽直到現在還沒有一個準确的消息?”
巴格拉特三世當然有理由發火,他在年幼的時候就成爲陶-克拉爾哲季公國的大公,作爲巴格拉特家族最優秀的成員,他從小就有統一整個格魯吉亞的宏願,如今他已經四十七歲了,現在卡赫季亞如同樹上成熟的果實,隻要輕輕一碰就可以摘下,隻要抵制住阿布哈茲王國,他,巴格拉特三世就可以加冕爲格魯吉亞國王。
可是就在這樣一個時候,僅僅一個夜晚,七處軍備點的物資全部被燒毀,要知道那是用了整整一個冬天才彙總的物資,就是爲了應對卡赫季亞的收宮之戰的。
“國王陛下,布裏瑪拉宮相,留西克将軍,還有德奎爾将軍都來了。”内侍用幾乎獻媚的腔調說話,唯恐惹怒了心情不好的大公閣下,盡管這個時候大公加冕爲國王隻差一步。
“嗯,叫他們都進來。”強壓了怒火,告訴自己發脾氣解決不了問題,巴格拉特三世還算有涵養,至少他很少嚴酷的對待自己的身邊人。
“向國王陛下緻敬!”十多個軍政大臣陸續的向巴格拉特三世敬禮問好,禮節隻是撫胸禮,這是通用的禮儀。
面對臣下們的恭敬,巴格拉特三世的心情好了一些,揮了揮手,指使内侍搬來座椅,“都坐吧,說說到底是什麽情況。”
“陛下,七處倉庫的起火點前後相差不久,都是在清晨人們睡得正熟的時候,我懷疑這是一夥有組織的人幹的,我們的士兵事先一點都沒有覺察到,說明這夥人是蓄謀已久,而且配合默契,懷疑是阿布哈茲人或者卡赫季亞軍隊的人。”說話的是留西克将軍,巴格拉特三世的心腹,一個紅胡子的家夥,據說有斯拉夫人的血統,“現場有聞到希臘火燃燒的氣味,陛下知道那種地下的黑油引燃的火很難被撲滅,這也是直到現在才滅火的原因。”
“嗯,知道了,誰還有話說?”巴格拉特三世不動聲色的說道。
“陛下,如果對方是一夥人的話,很難不被軍隊察覺,我懷疑倉庫的守衛失察,而且很可能有人與縱火賊有勾結。”布裏瑪拉宮相是文官之首,自然與身爲武将的留西克不睦,這個時候給對方上火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巴格拉特三世對這個事情自然心知肚明,“好吧,留西克自查所有涉及到的軍官,一定要給我一個結果。布裏瑪拉,重新征集軍備的物資需要多久?”
“回陛下,現在是春天,農夫們都開始忙碌種田,工匠們制作攻城器械也同樣需要時間,想要再次籌備軍資,最快的辦法是用金錢向商人們購買,他們籌集貨物的時間再運到這裏也至少兩到三個月的時間。”布裏瑪拉宮相是文官,自然對這些後勤的瑣事了如指掌。
“嗯,會不會是那些貪婪的商人……不,他們沒這個膽量,也不可能有這樣嚴密的組織。”巴格拉特三世同樣有君王的疑心病,布裏瑪拉說了需要向商人們購買,他就懷疑商人有所妄動,不過随即打消了這個念頭,“好吧,布裏瑪拉負責聯系商人,重新購買戰備需要的兵器铠甲,召集工匠重新打造工程武器,去忙吧。”
打發走了宮相和守衛将軍和一衆手下大臣,還有一個德奎爾将軍,這個德奎爾實際上算不上什麽将軍,而是巴格拉特三世的真正腹心,負責情報密探的核心人物,“德奎爾,有具體的消息嗎?”
“陛下,最近半年到庫塔伊西的外人我都有排查,實在想不出是哪些人幹的這種事情,如果沒錯的話最可疑的就是阿布哈茲人,卡赫季亞那邊的人力都在防衛泰拉維……”德奎爾一臉的惶恐,對這位格魯吉亞人的雄主,隻有最親近的人才知道,國王總是喜歡猜忌的,一旦他覺得你不能盡心盡力,那麽就是末日了。
“可是不應該啊,那些山裏人怎麽這次會那麽有耐性了……”巴格拉特三世很瞧不起北方的阿布哈茲人,他認爲阿布哈茲人都是些野蠻人,隻不過眼下在庫塔伊西防備阿布哈茲人是重點,“好吧,你安排人清查所有和那些山裏人有聯系的家夥,另外盯着布裏瑪拉,不要讓他貪了我的錢。”
“是,我的陛下。”
“巴哈米爾還沒有回來嗎?招收那些唐人工匠的事情還沒有眉目?”
“半個月前,宮卿閣下曾經派人送信來說薩姆茨惹禍被人扣下了,結果宮卿閣下爲了抱住兒子,隻好籌集贖金……”
“薩姆茨是個貪婪的蠢貨……罷了,招收唐人工匠的事情現在指望不上了,我們現在不适合在希爾凡平原大動幹戈,等打下泰拉維再說其他的事情吧。”
德奎爾很快告退,留下巴格拉特三世,依照他的敏感,他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對,但是他沒有一點頭緒,隻能徒勞地痛恨該死的破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