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漸漸的靠近了,按照老羅的推算,應該是後世公曆四月初,農曆三月,正是冰雪消融,萬物複青的時節,每日裏太陽出來執勤的時間越來越早了。
雖然夜裏睡得不早,晚上因爲有心事也沒能睡好,老羅還是早早的起來了,他手下的戰士們同樣沒有一個懶惰的,不是說都很勤快,而是因爲目前的生活雖然有些奔波,但是難得的衣食充足大家都很珍惜,偶爾有犯懶的也不用西德克諾德來管理内務,身邊的戰士就會把偷懶的家夥從睡袋裏拖出來拎到帳篷外訓練。
每當用精神力查看到這種事情,老羅總覺得很欣慰,他可沒有分身術,無法監督所有人,這種人心歸屬的事情正好說明他做得還不錯。他對于種族區分沒什麽概念,也不大看重膚色的問題,作爲一個純粹的軍人,他的眼中隻有聽我的、不聽我的外加可以忽略的三種區分,或者換個稱呼,自己人,敵人,非自己人,通過三種區分來明辨敵我就是他的概念。現在看來,他的這個觀念在這個時代也同樣行得通。
作爲一個曾經跨越國境執行戰鬥任務的軍人,他見識過太多的死亡,也見識過太多的卑劣,而這些都是不分種族不分國界的。平民,士兵,将軍,政客,商人,前四個都是構成一個群體的大分類,并在一個政體中扮演不同的角色,而且與種族無關,後者則是遊走在國際之間的投機者,也許有人說商人也有愛國的,但是很多時候商人往往被利益所驅使,從而會忘記他的族群。後世的那個時代,大多數戰争都是資源戰争,這個時代其實也沒什麽大的不同,區别隻是争奪的資源不一樣罷了。
後世的時候老羅空餘的時候喜歡讀書和雕刻,讀書卻偏好讀史書,尤其是軍史。在他看來,人類整個曆史就是一部戰争史,從一場戰争到準備下一場戰争。多數曆史上成功的族群戰争赢家都是占有更多的資源的,從亞曆山大攻略東方,到秦一統六國,再到後世盟軍戰勝軸心,直至USA憑借資源拖垮CP更是把資源這個要點用到了極緻。
這個時代的戰争,更多的争奪更多的土地,人口,财富,可以說低級得很,用老羅的眼光來看,這個時代對于資源的利用效率極其有限,戰争的手段更是粗劣,不是他狂妄自大,而是抛開武器的不同,冷兵器的戰争實際上也可以玩出很多花樣來的,在後世的軍旅生涯中,他沒少和戰友玩過這樣的遊戲。
所以雖說對與格魯吉亞人的争端有些憂慮,但卻并不是畏懼,而是對自己頭一次把後世的遊戲付諸實踐的一種興奮感,何況格魯吉亞人也許并不是弱者,要知道後世CP的領袖斯大林就是格魯吉亞人。
老羅面對薩姆茨的強硬其實是對本地格魯吉亞人的一種試探,同時也是對唐人營的一種試探,更是對周邊部族諸如希爾凡波斯人還有突厥人的試探,而薩姆茨不過是正好撞到槍口上的倒黴鬼,誰叫他在老羅厭煩的時候撞上門來呢。
有了這樣的事件作爲問路石,其他的族群總會有些不同的反應,接下來老羅就可以見招拆招了。
他的這種期待在太陽升到半空的時候,等來了第一個反應,來人是李姌帶來的,名字叫李默。
老羅當然是早有準備,隻是沒想到來的李湛而是李家的旁系李默,同樣是混血的外表,身材不高,也就一米七多些,臉上頗有些風霜的感覺,下颌留着寸許長的短髯,眉眼之間流露出一種李家人自有的傲然和自信。
從氣質上看,這倒是個不一般的人物,老羅下了一個評價,“李……六郎,這麽稱呼沒錯吧?”
“羅将軍,叫我李六郎就可以了。”李默見人三分笑,他是常年遊走各方的人,雖然出自旁系,但是在李家族會上也是能發言的人。本來他以爲這羅開先也就是武勇過人,又聚攏了一些好屬下,結果在跟着李姌入營的時候,發現整個營地外部的防禦森羅嚴密,内部秩序井然,俨然一個小型軍營的布置,馬上收起了内心的輕視,而且看李姌的态度,分明傾心于這個羅開先,一番見識下來,李默這個多年曆練的李家後起之秀自然有了一番計較,怎麽擺正态度就不用多說了。
“呵呵,我手下才百多人,還稱不得将軍,”老羅聽到對方的稱呼,随口打個哈哈客氣了一番,接着話題一轉,他可沒興趣陪無關人等閑聊,開門見山的問道,“六郎是家裏老祖派來詢問我昨日弄翻的格魯吉亞人吧?”
李默一點也不意外老羅單刀直入式的問話,事實上他來之前就向李湛和李姌詢問了老羅的脾性,作爲軍人有這樣的性格沒什麽好意外的,“羅将軍好膽魄,那個薩姆茨在城内爲非作歹,如果不是張家的人有意聯絡陶-克拉爾哲季公國,早就被守城的程将軍收拾了。”
“程将軍?”老羅對這個詞很感興趣。
“嗯,程守如将軍,他祖上是大唐昔年盧國公後人,程昌穆的玄孫。程家當年曾力保工匠營百姓安然到此處定居,如今守如将軍是這方城池的守軍将。”李默詳細介紹了一番,随後又來了一句,“有時間倒是要給兩位将軍引薦一下,想來同是軍伍中人,必定有一番默契。”
“好,難得昔日工匠營還有如此勇武之人,一定要見識一下。”老羅随口答應,本來以爲這裏的唐人隻是一些平民,沒想到還有家承淵源的軍伍中人,不過回頭再想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單憑工匠,哪裏能有如今獨自開城的立足之地呢。
說完了這位程将軍,一時間有些冷場,李默試探性的問了一句:“不知羅将軍對昔日大唐可還有印象?”
“大唐啊,”老羅頗有些感歎,他在史書中倒是讀到過很多記載,是否真實很難說,但是存身于這個時代,又接觸過一些對二百年前大唐影響的人和事,他也有些難以分辨,這一點倒是令他很像一個遠遊歸來的遊子了,“大唐是我華人或者說漢人的偉大王朝,但是昔年王室的内亂和猜疑卻影響了整個王朝的不穩,如今二百多年過去了,她就像落山的太陽,光輝不再。”
老羅的話很直白,李默的臉色很不好看,他有些不甘心的問道:“難道大唐的輝煌不能重新來一遍嗎?昔年太宗陛下東征高麗,西征突厥,南定嶺南,北拒東胡……”
“沒錯,那是大唐太宗陛下的功績,”老羅不太禮貌的打斷了對方的話,“但是大唐太宗陛下也開了一個不好的頭,殺戮兄弟,同門猜忌,自他之後,無論哪一個皇帝上位都要踩着帶血的足迹,大唐的王室内耗還嚴重影響了整個王朝的安定,如果消除内耗,本來有望北占冰原,南臨南海,西跨七河……”
老羅的話很不客氣,直接讓李默啞口無言,他是李家的血脈,盡管是旁系,但也對祖上曾經輝煌充滿崇敬,但是在老羅的話語中他感受不到這一點,想要辯駁,卻發現這個他認爲的勇武軍人的眼界無人可比,說的話也是客觀公允。
“……整個皇室的教育有失偏頗,皇帝對自己的子女都不信任,對大臣更是猜忌,玄宗陛下更是好大喜功,昏庸不明,中樞混亂,則造成地方不靖,大軍出行居然沒有後路補給,否則怎麽會有如今流落到此的工匠營?賞罰不明,軍制混亂,安史之亂就是這樣造成的,然後軍鎮割據,百姓流離失所,豪門貴族被滅,文化傳承斷檔。”老羅是有意這樣說的,他期望用自己的話敲醒幾個明白人,不要再抱着過去的輝煌不放。
李默一點都沒想到說起大唐這個話題,老羅直接吐槽了那麽一大段話語,偏偏人家說得非常有道理,想說什麽偏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失魂落魄之下,再沒了接着談話的興趣,老羅也就住口不談,客套一下送這第一位上門試探的使者離開。
李姌雖然始終在旁聽,但是她卻不曾搭話,因爲她也知道老羅說的很有道理,“三兄,你把老祖派來的人說走了,看來半個月後你要孤身上路了。”
“怎麽會?不是還有你嗎?說好了,我要把你和世伯一起拐走的。”老羅擠擠眼,話裏透着調笑和試探的味道。
“呸,又胡說八道!”李姌有些習慣了老羅口花花,責怪了一句,轉移話題說道:“三兄,你今天是故意這樣說的吧?”
“沒錯,我是故意的,不過難道我說的不對嗎?不用擔心,李家總還是有些明白人的,面對湛叔我是不會這樣說的,他肯定會惱火的。哎……”老羅想起一個問題,“這個李默就不錯,不過他怎麽是六郎,而且比你年紀還大?”
“李默是我李家旁系,算是難得的行商好手,從輩分上來說,他比我還小一輩,說起來他應該叫我四姑姑的。”李姌很是随意的介紹到。
“嗯,家族人多,再配合上完善的教育,确實很容易出人才。李家還有什麽出類拔萃的人才?”
“怎麽,想挖我李家的老底啊?”
“怎麽會……頂多拐走你和你阿爺的時候,把他們也捎帶上。”
“哼,那你可就有的累了,李默算是行商好手,還有李軒是護衛老家祖的,負責家裏雜務,絕佳的大管家,還有整天不露面鑽研一些奇怪東西的三叔李涵,甚至剛才李默說的程将軍其實我李家的扶植的,此外還有四個門類數百個熟練大匠……你帶的過來嗎?”
“那麽多人啊,還真是……不大好帶,要不幹脆把你家老祖一起拉上,全家都拐走吧。”
“哼哼,估計不用你拐了。”
“怎麽說?”
“我家祖爺雖然年紀大了,但是一點也不糊塗,他既然派李默來試探你,就說明他很想回東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