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爾祖魯姆向東五十公裏,就是連綿的高山,不同于後世,這個時代跨越山脈隻有狹窄的山谷小道,而且時刻會面臨落石和雪崩的危險。即使老羅這樣多是肌肉男的隊伍,也不敢在行路的時候大聲喧嚷。
更何況沿途時有曝屍荒野的屍骨,還有被商隊掩埋的同伴的石頭堆,沒人希望在這裏遇到危險,雖然危險無處不在,也沒人願意在選擇在這樣的位置伏擊敵人,因爲一不小心就會和敵人同歸于盡。
沿途屍骨的主人實際上大部分都是死于各種各樣的意外,意外摔倒,意外落石,意外雪崩,意外的墜落地縫……
所以老羅的隊伍同前方的葛邏祿人一樣小心翼翼的通過此地,因爲他們進入這段山谷不遠就看到了沿途被抛棄的死屍。即使這樣小心,百人衆也丢下了一匹馬和兩頭駱駝的屍體——它們是被風吹落石砸死的,沒有人員損失已經是巨大的幸運了。
這片土地的叫法不一,很雜亂,老羅沒有問阿爾克詳細的名字,他知道後世通過這片區域向東就是亞美尼亞,不再是土耳其人的地盤,出了山谷向東是一片開闊帶,地形與埃爾祖魯姆差不多,海拔稍低,再向南就是後世亞美尼亞的城市埃裏溫了,阿爾克探聽到的消息是那裏是亞美尼亞人的一個城鎮,叫做耶烈萬。
但是關于耶烈萬的消息基本相當于沒有,隻是知道那裏是亞美尼亞人的定居點,并不能确定定居點内的人員構成,也無法确定是否有葛邏祿人的接應。
這個時代的人排外心裏很重,阿爾克很難從亞美尼亞人口中探聽到他們内部的消息,而且人口真的少得可憐,老羅沿途隻是遇到了兩次商隊,還是那種防範意識非常重的。
出了山谷的落石帶,阿爾克手下的斥候隊就被派了出去。因爲計劃裏這個地方就是追擊葛邏祿人的最佳地點,再向南就和老羅去巴庫的路線不一緻了。
找了一塊合适的地方紮營休息,順便緩和下坐騎的情緒,遍布落石和危險的地方,對人員和馬匹都是一個不小的心理考驗。
“三兄,這條路好難走。”李姌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看着忙碌的肌肉男們在紮營。
“嗯,這樣的地方其實也不多,大家小心些就沒什麽問題了。”老羅其實很佩服眼前這個火女郎的,這時代的女人比後世的堅強多了,李姌可不是那種見不得血腥的嬌嬌女,山谷裏被石塊砸死的一頭駱駝離着李姌大概隻有幾個馬身,放在一般人身上早吓癱了。
“要是很多這樣的路,那就不如走海路了。”李姌一臉的疲憊。
老羅看着對方那張疲憊和略帶驚恐的小臉,不由有些心疼這個倔強的丫頭,直接抓着這個不情不願的小女人去吃東西,然後強制幾個女漢子看着她睡覺,反正接下來的事情不用女人們參與,因爲阿爾克派出去探查葛邏祿人的斥候隊員回來了。
其實并不是這夥葛邏祿人有多重要,老羅一定要主動攻擊他們,隻是面對混亂不清楚的中亞,不懂得戰鬥的工匠營根本不能成爲信息的來源,反而工匠營更有可能拖累了所有人。打過後世戰争的老羅非常明白,信息的不對稱會産生什麽樣的後果,更何況自己這百十人還要背上幾萬沒什麽戰鬥力的平民和工匠。
不管前方的葛邏祿人是否是敵人,隻要知道對方曾經出賣并攻擊過自己的族人,老羅就沒什麽心理負擔了,更何況曾經在新疆服役過的老羅怎麽會不了解中亞地區的民族糾紛?後世在新疆駐在的老羅就沒少越境追捕騷亂份子,那時候背後别有用心的人都在這一地區。
至于這個時代的葛邏祿人是否無辜,實在沒必要考慮,這個時期生活在草原上的人,部族戰争紛亂不休,下馬做牧民上馬做戰士,誰也談不上善良和仁慈。
老羅雖然說不上絕對的冷血,但是對與自己不相幹的人絕沒有什麽同情心,沒有别的,隻是因爲在戰場上濫發同情心的人都死光了。
斥候隊探測的情報對老羅很有利,葛邏祿人準備的駝隊雖然不少,但是通過山谷的落石還是給他們造成了很大的麻煩,由于駱駝身上駝負的是沉重的生鐵,有十多頭駱駝被石塊砸死,牽着駱駝趕路的人也能讨好,死了五六個,傷者十多人,也就是說目前的葛邏祿人隊伍情緒不高,又因爲有傷員拖累,正在前方二十裏處休息。
這裏說的二十裏就是二十羅馬裏,也就是差不多三十公裏,按照馬匹的速度也就慢走兩個兩個小時的路程,按照這個時候大約是下午四點左右的時間,到達葛邏祿人營地的時候就是晚上了,而老羅定下的戰鬥目标是抓捕少量俘虜,然後消滅所有敵人,這很難實現。夜晚作戰不好控制局面不說,同樣不好控制己方的攻擊力,一旦走漏消息,反而是個巨大的隐患。
沒人能幫老羅做出合适的戰鬥計劃,岡薩斯也不成,這個色雷斯人盡管是天生的戰士,但指揮夜晚作戰還隻是新手菜鳥水平。沉默的思考了很久,老羅做出了一個稍嫌冒險的決定——分出四十人跟随自己去襲擊葛邏祿人,另外的人就地防守。
之所以說稍嫌冒險,是因爲這片空曠的高原上,誰也不能保證是否會有其他的敵人出現,餘下的人手除了護衛營地守護貨物,還要照顧不擅長作戰的人。
至于四十人面對葛邏祿人是否冒險,老羅倒是不擔心,他相信有心算無心,即使隻有他自己一個人,也可以打敗對方,唯一不敢确定的是完全掌控戰鬥的局勢,控制住逃跑的人罷了。
詳細考慮整個的作戰計劃,這将是這個隊伍第一次主動向多數的敵人發起戰鬥,老羅後世經曆過太多這類的戰鬥,但是冷兵器下的這麽多人的有目的的戰鬥還是頭一次,以前帶着那噶和姆那奇還有崔十八郎的時候多是殲滅戰,隻要殺戮就夠了,如今倒是讓他不能不考慮得盡量細緻,至少他不想自己的這批用心培養的手下有什麽損失。
月亮在半夜的時候升起,老羅帶着四十個戰士悄無聲息地抵達了葛邏祿人的營地外圍,接觸了自己隊伍的斥候人員,探問好對方營地内的信息,然後開始給各個戰鬥小組分配任務。這次的戰鬥組是按照擅長攻擊的屬性來劃分的,三個五人組會同老羅一起用弓箭狙擊,另外安排三個五人組負責沖殺,餘下兩個五人組負責攔截逃逸的葛邏祿人。戰術簡單但是需要考驗的是靈活的配合能力和戰士自身的戰鬥能力,好在的是四十戰士身上都披挂着完善的铠甲,武器也比充作行商的葛邏祿人強大太多。
而且這些從角鬥士轉變來的戰士,在老羅提供的條件下,都煥發了重生一樣的生機,幾乎每一次老羅檢驗他們的戰鬥力,都會發現有所不同。
眼下有心算無心,再加上裝備的懸殊差異,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戰鬥目标能否完美實現。
葛邏祿人也說不上是無知無覺,至少他們也是草原上戰鬥經驗豐富的戰士。粟米菲羅其實也覺察了自己隊伍所處的環境不是很安全,但是從崎岖的山谷出來,衆人都是勞累得有些失魂落魄的,而且前方不遠就是亞美人的據點耶烈萬,那裏還有負責接應的族人,催促手下不做休息趕路百十裏就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矮個子牟尼奇靠近了粟米菲羅低聲說:“頭領,我怎麽感覺有人盯上了我們?”
“你不是派了探子在周圍嗎?”粟米菲羅有些了解這個手下的機敏,但是剛從疲勞中緩過來一點的他還是有些遲疑。
“探子倒是什麽都沒有發現,不過我總感覺有些什麽東西在遠處盯着。”不能不說牟尼奇的感覺很敏銳,但是無論怎樣他也想不到盯着他們的人遠在兩公裏外的荒草叢裏面,而且用的是這個時代第一次出現的望遠鏡。
“好了,我們的營地在山坡上,附近又是開闊地,隊伍裏的人都是能拿起刀子砍人的。”粟米菲羅有氣無力的揮了揮手,“大家都累壞了,早點休息,怕危險就明天盡快出發。”
“好吧,頭領。”聽了這些話,牟尼奇也覺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幹脆的閉嘴不說,回去休息了。
葛邏祿人的營地位于一個高坡上,确實不适合騎兵強攻,加上遊牧民族的擅長之處,不能不說粟米菲羅和牟尼奇的想法是錯誤的。隻是時代的特性決定了他們的眼界,老羅這樣完全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戰士其實是這個世界的最大漏洞,不單是說老羅本人的戰力,而是腦袋中思路的不同。
所以,當葛邏祿人被老羅盯上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命運就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