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說完七步成詩之後,便得意的看着王路。因爲在他看來這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七步成詩和七步成詞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論。首先兩者在篇幅上就有些很大的差距,曆史上記載過最短的宋詞莫過于周晴川的《十六字令》了,但這也有着嚴格的詞牌要求。而且米芾自信在這種場合下,蘇轼斷然不會無節操的作阙小令應付,那麽最有可能的就是幹脆不做。
然而米芾眼前的這個小胖子已然不是蘇轼了,而是剽竊沒底線的王路同學。很多事其實都經不住理性的推敲,之所以會發生,大多還是因爲文人愛惜自己的羽毛。
當年曹丕下令曹植七步成詩,如果曹植沒有下限的話,一分鍾能走七步,一個時辰也能走七步。小碎步是一步,扯到蛋也是一步。
所以王路聽到米芾要他七步成詩之後,他想着幹脆就站一晚上算了,反正這是蘇轼的身體,丢人也沒他的事。
不等王路表态,趙玦就不悅的先說道:“米芾,本王看中你在書法上的造詣,但是也不代表可以容你在府上胡鬧!書法比試由你挑起,子詹加試詞作也在情理之中,你又憑何限制他七步成詞?”
身爲王爺,跟一個十幾歲的小孩這樣說話确實有失身份。但是米芾的要求也确實太過分了,趙玦作爲今晚的東道主,如果不出面幹涉一下,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威信可就被米芾踐踏了。
蘇洵見米芾竟然被趙玦訓斥,臉上也不好意思起來。他和米榮是多年的摯友,今晚能來赴宴也是托米榮的面子。而米芾畢竟也是米家的一員,蘇洵實在不想看到因爲自己的兒子,使得米家受辱。
蘇洵連忙站出來說到:“王爺言重了,元章他隻是少年心性,況且犬子确實要比他年長一些,提點要求也是應該的。”
米榮身爲米芾的大哥,長兄如父是最有資格說他的人。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反而說什麽都不方便。如果爲了避嫌,他理應大義滅親,米芾自己闖的禍就得他自己承受。但是今晚王府内可不僅是他米氏一族,除了四大家族外,還有不少鄉紳名士。米芾這樣被王爺訓斥,丢得可不是他一個人的臉面,而是整個米家的臉面。
魏冉大概也是想到了這裏,微微向前一步,躬身說到:“王爺息怒,今晚乃是大喜的日子,切莫讓這種小事掃了您的雅興。我覺得呢兩家說的都對,元章先提出的書法比試,斷然沒有理由再限制子詹七步成詞。不過子詹比元章大了兩三歲,也是事實。不如這樣,小女經常研習詞作,不如讓她出個題目可好?”
同爲蘇家和米家姻親的魏冉,恐怕根本就沒有想到,在這樣一個環境中,點名讓兩個孩子認識,是多麽的不明智。
雖然米芾之前已經點破了魏玩就在這裏,兩人也已經對視了一番。但有時候揣着明白裝糊塗也是種暧昧生活方式,硬是要點破的話反而變得尴尬起來。
魏玩沒想到自己的父親會在公衆場合,讓自己出題目。雖然自己自幼學習詩詞,但是一個是自己未來的夫君,另一個也是自己從小玩到大的表親。出的題目太難了,會不會讓蘇轼覺得自己在刁難他?但是如果出的又太簡單了豈不是顯得自己沒有水平?
魏玩思索再三,見衆人都将目光投了過來,包括蘇轼,其實是王路。知道再拖下去也沒有意義,便輕聲說道:“今晚是王爺小公子的生日,你們能否用周圍的景緻作詞一阙?”
王路聽着魏玩的聲音突然有種錯覺,同樣一位女性,竟然會在不同年齡階段呈現出不同的魅力。如果嫁爲人婦後的魏玩是大家閨秀的話,現在則是小家碧玉。王路不知不覺中竟然有些看呆了,此刻仿佛整個院子中隻有他們兩人。
“快擦擦你的哈喇子吧,”米芾沒有因爲趙玦的訓斥而變得收斂,“好了,現在題目是玉如姐出的,你總沒有意見了吧。那麽是你先來,還是我先來?”
王路聽到魏玩的題目後,便開始環顧四周。雖然米芾早就瘋言瘋語的間接指出,蘇轼和魏玩已經被雙方父親定下了親事。但是王路并沒有往那方面細想,所以他看待魏玩的眼神除了欣賞并沒有過多的期盼。
“那就讓在下先抛磚引玉吧,元章可以再多思考一番。”王路在腦海中回顧了下還能全篇背誦的詞句,又看着王府内的景緻,緩緩說道:“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裏尋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阙詞本是南宋将領辛棄疾所作的《青玉案·元夕》,描寫的元宵佳節的燈會場景,不過既然整阙詞都沒有點名元宵二字,王路也就幹脆将其拿在這裏使用了,反正今晚王府的花燈也不輸元宵節。
王路之所以記得這阙詞,也多虧了最後一句燈火闌珊處,一直被世人千年傳頌。而辛棄疾能與蘇轼合稱呼“蘇辛”,此時借用蘇轼的口朗誦出來也全無違和感。也以深厚的文學底蘊,向世人證明自己雖然是豪放派詞人也是可以寫出婉約派的詞作,這才是當之無愧的“詞中之龍”。
王路一阙詞背完,院子裏安靜的丢根真都能聽見。特别是王路習慣性的邊走邊背,爲了掩飾背誦的痕迹,還特别誇張的做着肢體動作。在座的衆人當中已經沒了任何的交談之聲,鄉紳名士本就是文辭功底深厚之人,加上王路投入的表演,所有人都被這阙詞所描繪的意境所陶醉。
尤其是站立在不遠處的魏玩更是嬌羞不已,其他人可能更驚歎的是上半阙對場景的描寫,而魏玩卻是沉迷于下半阙對人物的描寫之中,特别是最後一句“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中”,這不正是在說自己嗎?
王路滿意的看着衆人,内心頓時得到了滿足。虛榮是一種很飄渺的東西,但是卻沒有人不爲它着迷。
王路剛準備擠兌米芾兩句時,突然感覺到頭皮一陣發麻,渾身的肌肉仿佛被凍結了一般。整個人咣當一聲摔倒在地上,不一會又怕了起來,迷迷糊糊說到:“奇怪,我怎麽好像昏睡了很久。哎,果然是因爲我太胖了嗎?算了,還是趕緊比完書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