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心裏想的是,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老子才不來這鬼地方呢,要酬金沒酬金,要啥沒啥,折騰來折騰去弄得一身是傷,他娘的到底圖什麽。不過牢騷歸牢騷,若是真給我一次機會,我可能還是會走一樣的路,我們一行九個人,現在失蹤了四個,被女魃附身逃跑了一個,隻剩下我們這四個。若不是爲了找尋那失蹤的四人,師姐也不至落得這人不人鬼不鬼死生不如的田地。
提起師姐,我的心就是一揪,若是連師姐也沒了,我可真沒臉去見嶽師傅了。
大概是這雜七雜八的情緒轉移了我的注意力,也沒留意到其他人的動靜,隻覺自己胸腔裏憋着一團無名火無處發洩,張口就想罵,擡手就想打,可該死的還受一絲理智的牽制,不得發洩,更是憋悶。
直到幾十秒後完全冷靜下來,才發現周圍一片死寂,除了我自己的呼吸聲,竟然一點活人的迹象都沒有。
我心裏咯噔一下,立刻冒出一種難以言說的悲恸之感,難道師弟他們全都摔死了?隻剩孤零零的我一個?思及此處,我的眼淚刷地冒了出來。
就在這時,我摸到一隻還略帶餘溫的手,從那手的大小和掌心生出的老繭來看,确實是師弟無疑!這小子,想不到臨死了還這麽偉大,給我當了人肉墊背,才得以使我保全性命。我心中既感動又傷心,鼻頭一酸,兩行清淚登時如泉湧,握住師弟的手:“小兌,你的恩情也隻有來世再報了,你放心,我雖不能将你的屍體帶回洛陽老家安葬,但也不會就這樣看着你曝屍荒野……事到如今,也隻能将你的這條胳膊砍下來帶回去,入土爲安了……從此,這世上隻留我孤零零的一個,真是好不寂寞……”
說着,我強忍心痛摸出天杖,卯足了吃奶的氣力砍下去,“噔”地一聲,居然砍偏了,磕到了金屬一類的東西。待我再往下摸的時候,奇怪,師弟的手居然不見了。與此同時,背後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我一躍跳起來,後腦勺牟地直冒涼氣,那窸窣聲漸漸變成了由遠及近的哭嚎,可奇怪的是那聲音聽起來像是從下水道傳過來的,帶着回聲,且又尖又細,像女人的聲音,還是個被掐着脖子的女人。
我的手電掉下來的時候不知摔哪了,在這樣一個完全一抹黑的空間裏,又聽見女人如此撕心力竭的哭嚎,說不害怕,那是假的。我的手一刻也不敢離開天杖,身體早成防禦姿勢,密切“注視”着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
額頭上的冷汗順着眼睛往下流,又癢又澀,卻一動也不敢動,生怕稍一放松警惕,那東西就會從下水道裏沖出來。
那哭嚎越來越近,越逼近回聲就越響,漸漸地好像四面八方都是這個聲音,有幾聲甚至就在我的耳朵邊上。那感覺濕涼涼的,似乎有一條濕冷的長舌頭往我耳朵洞裏面鑽。
糟了,莫不是中了什麽妖術?越是緊急關頭,誰知,手腳卻一動也動不了!那舌頭已将我整個身體像蠶蛹一樣死死纏住,他娘的,這下要做枉死鬼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突然有人猛拉了我一下,我剛想大叫,立刻被一隻汗津津的臭手捂住了嘴。不知是誰劃了一根火柴,迅速扔到我剛才站的地方。就在這根火柴劃亮的瞬間,我跟一個距離我隻有半米遠的大粽子對上了眼。
這一對,立刻讓我倒抽了一口冷氣,倒不是這粽子長得多磕饞人,而是……我居然認識。
那粽子是被火光吸引,朝我們這邊看過來的,正要生撲,見那火光沿着某道弧線又落到了它腳邊,便毫不猶豫地撲上去,像隻餓狗一樣伸出舌頭一頓猛舔。
我一想到剛才就是被這東西鑽了耳洞,胃中立刻一陣翻滾,險些吐出來。老喬抽出我的手掌,用指甲在掌心寫“采陽補陰”四個字。我立刻意識到那東西是靠吸食活人成精的,随即屏住了呼吸。
但如此憋氣根本不是辦法,那大粽子将火柴當做補陰氣的獵物,舔得津津有味,而後一口吞下,周圍也再次黑不見人,隻能聽到舌頭與口水攪弄摩擦的聲音,聽的人頭皮直發麻。待那火柴被它消化幹淨的時候,它便再次調轉腦袋,“嗤嗤”地吸着鼻孔,朝我們嗅過來。
可見這東西應該眼睛看不見,隻能靠鼻子去“嗅”出活人的氣息,或者是通過感知周圍的溫度。我們四個人聚在一起,這一片的溫度就一定比其他地方的高,即便是我們憋氣憋得再厲害,也難以躲過粽子的追蹤,不過是拖延一些時間罷了。況且,我的這口氣此時已經是憋到極限了,那粽子雖然長得不磕饞,但卻十分讨厭,被它舔上一口,我甯可自刎于人民。
胡思亂想間,那粽子便近在咫尺,沒下巴的爛嘴幾乎就貼到師弟捂着我嘴巴的手上,他娘的那口臭,隔着堵牆都能把人熏暈過去。師弟握住我的那隻手不住顫抖,似乎就快憋不住了。
突然,從那爛嘴裏伸出一條腥臭的舌頭,順着師弟的五根手指來回地舔,似乎是在确定獵物的溫度。那濕熱的臭口水順着師弟的手指頭縫緩緩流進我的鼻孔下方,我強忍惡心,急忙噘起上嘴唇,這才沒讓流進嘴裏,但也幾乎被嗆暈過去。
混混沌沌間,隻聽師弟暗罵一聲:“我靠!”抽手就走。
我哪裏肯依,立刻拽住師弟的手腕,俗話說吃虧是福,這個“福”自然是要留給最親的人,君子絕不奪人所愛。
相互争執間,我跟師弟均洩了氣,心想這下必死無疑,誰知,那粽子竟然跨過我們,直挺挺地朝隊伍最後面的阿梨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