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時掐住安響右手臂的力道再度加大了幾分,同時那股顫抖着的懼怕感也在無限地放大着,一雙小腳艱難地向着前方拖動着。
安響伸出左手按住了淩時的肩膀,輕歎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這父子三人之間的具體情況,不過當下小時的情緒才是最爲首要的。
“叔叔,我是淩恒的同班同學,名字叫安響。我們回來的時候忘記去吃晚飯了,不如我先帶小時出去解決一下晚餐好了。”
不管怎麽樣,先帶着小時離開這裏才是最重要的。安響現在已經無比後悔剛才爲什麽要帶着淩時走進來了。
聽到安響的話,男人的目光之中閃爍着一股意味不明的神色,忽然他那張古井一般的臉上,終于泛起了一陣波瀾。
那張毫無生氣的臉上居然浮現出了一絲笑容!雖然嘴角翹起的幅度很小,然而的确是在笑!
“原來如此。”
隻有這麽一句簡單而意義不明的話語,随及便再度恢複了原樣,似乎上天賜予他的言語能力隻有這麽一點。
安響一邊将淩時重新護在了身後,同時注視着淩恒兄弟的父親,這個男人給他的感覺和修伊很是類似。然而兩人卻有着本質的不同,如果說修伊的冷漠是由于被時光洗去了一切,那麽這個男人則是将自己徹徹底底地包裹了起來,讓人察覺不到他的任何想法。
感受着四周傳來的無盡的壓力,安響不得不頂着刺骨的寒意,再度張口向淩恒的父親說道。
“那、我們就先走了。”
一邊說着,安響一邊拉着淩時的右手向玄關退去。
“坐下。”
男人沉着得開口說道,聲音平靜卻不容質疑。
聽到了他的聲音,安響尚且隻是覺得迫人的壓力從那個方向向着自己襲來,而淩時此時此刻卻已經恐懼地再也做不出任何反應,一張小臉蒼白地毫無血色。
淩時目光顫抖地看着安響,異常掙紮着将自己的手從安響身上移開,随及邁着沉重的步伐,艱難地向着自己父親的面前走去。
“叔叔,這樣子不太好吧。”
安響迅速地上前按住了淩時的肩膀,這個時候即使再危險他也得做出反抗,否則這兩兄弟會被面前的男人吞地一幹二淨。
“你似乎沒有什麽立場質疑我的決定。”
男人緩緩地從沙發上站起了身子,在月光下平靜地注視着安響。
無盡的幽藍從男人的身後蔓延而出,宛如漆黑的深淵入口一般,揮舞着黑暗的影子向着安響而來。
這一切都隻是這個男人身上的壓迫力造成的幻想而已,然而安響的神經卻讓他本能地做出了反擊。
心髒撲通地猛地一跳,膨脹地像是要爆炸一般。全身發出猛烈的熱度,渾身的血液宛如岩漿一般,高溫的灼熱感炙烤着全身的經脈。爆炸般的力量正逐漸地撕扯着自己的身體,左眼的瞳孔已經完全被绯紅之色覆蓋。
安響并不是将江理希的囑咐抛之腦後,而是這個他清楚地明白,這個時候若不施展出最強的實力,就再也沒有如果了。
“哦、你要對我出手嗎。”
男人輕笑地看着安響,語氣裏居然流露出了一絲開心,那不是對于安響實力的輕視,而是另外一種莫名的情緒。
歸一訣瘋狂地在體内運轉着,房間裏的「氣」如同洪流一般彙聚到自己的身體内部,在極端的時間内凝聚、精煉。
隐禅!
神岚·照月破!
安響沒有時間進行思考,也沒有餘力對對方的實力進行試探,他隻能發出一擊,發出自己目前最強的一擊。
極與極的碰撞并沒有出現,預想之中的沖擊波和破壞力也同樣不曾出現在房間之内。
漆黑依舊是漆黑、寂靜依舊是寂靜。
被躲開了!怎麽可能!
房間内的時空就如同被無限放大了一般,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凝滞起來。
安響驚詫地看着男人閉着雙目,僅僅隻是側頭便輕松地躲過了自己目前最強的一擊。
時空再度流轉,安響尚未從攻擊失敗的震驚之中恢複,然而死神之爪便已經攀上了他的頭骨。
安響的身形依舊保持着向前沖擊的趨勢,身體飛躍在男人的左上方的空間之中,男人随意地擡起左手,安響的腦袋便如同自然定律一般落入了男人的掌心。
駭人的沖擊從男人的指甲貫穿至安響天靈蓋,安響的身體一瞬間漂浮了起來。
然而這隻是一切的開端。
強烈地猶如地震一般的波動從男人的掌心噴發而出,自安響的腦部向下貫穿着全身。全身的骨骼在一瞬間被震蕩波震碎,所有的髒器被扭曲地混合、壓縮在一起,安響的七竅則如同水閥一般向外傾斜着暗紅的血液。
血泊逐漸蠶食着地闆,安響的死相映照在血泊中,手腳不受控制地抽搐。安響感受到胸口仿佛被挖開一般的疼痛。
黑暗從四面八方逼近,駭人的孤獨般如潮水般湧來。
意識被分解、沉入深邃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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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心裂肺的呼喚聲伴随着吵雜的金屬輪子的滾動聲,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被身旁的人搖晃過度的原因,安響隻覺得天旋地轉,腦海裏近乎都是翻滾着的眩暈感。
全身冷得僵硬,隻有呼吸莫名其妙地紊亂。血液那像鐵一樣的味道在口中無盡地擴散以至于無法呼吸。或許有血液進入了肺部使得安響苦得要死。
渾身上下都在急劇地震蕩着,五髒六腑内傳來的沖擊波讓他不斷地從胸腔之中咳出鮮血。然而全身的骨骼已經盡數被打斷,肺腑周圍的骨刺在呼吸的過程中,便會逐漸地奪取自己的性命。
自己似乎正被别人用擔架車送進急救醫院裏面。
然而似乎就連推動着擔架車的急救人員都不認爲自己有可能存活下來,甚至就連“不會有事的。”、“堅持下去!”、“你馬上就會得救。”...這樣電視裏經常上演的流程都不曾有人覺得有必要做了。
安響的臉頰被一雙冰涼的手粗魯地拍打着。
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
安響艱難地睜開眼睛,隻見天花闆的長條形的日光燈一個接一個地掠過眼前,在視野的一角可以看見身穿白色衣服的成熟女性。
“老師...”
安響的意識隻能讓他堅持地說出兩個字,擔架車在發出巨大的聲響後撞進了手術室的最裏面,意識再度歸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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