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道路上,醉酒的歸人唱着零零碎碎不成調的歌,盡管無人欣賞,他卻不時大喊大叫:“謝謝捧場,啊,山上的朋友你們好嗎?”在這位仁兄的臆想中,自己想必是正在舞台上傾倒衆生的一代名伶吧。仿佛是一種呼應,摩托車巨大的轟鳴聲忽然從遠處響起,迅速逼近。醉鬼沉浸于虛幻的輝煌世界,懶得轉頭看究竟,但他踉跄的腳步随即被一輛超重量級的哈雷橫路擋住。車手戴着巨大的黑色頭盔,俯下身體,他們的距離是如此之近,彼此都能聞到身上的味道。酒的味道。死的味道。車手稍微擡起頭盔,用一種與外表出奇不協調的溫和聲音問:“剛剛喝過龍舌蘭嗎?”醉鬼愕然擡起頭來,費力地理解了對方的問話,腦海中似乎蕩漾起一些殘碎的片段——龍舌蘭,免費的,每人一杯的,上好的龍舌蘭……他露出幾近天真的愉快笑容,抓住摩托車的把手,用一種醉了的人特有的口吻喋喋道:“哇,有人剛剛,嗝,一口氣喝掉了八十杯啊,唔,是八十杯嗎?還是五十八?反正,一口氣哦……”摩托車手對這個回答似乎相當滿意,他點點頭,發動機再度轟鳴,驚得附近停泊車輛上的警報器嗚嗚作響。在巨大噪聲的掩護下,一道黑色的陰影帶着沉重的風聲淩空擊下,在醉鬼的後腦勺兒上撞出沉悶而痛楚的回響。醉鬼撲地,緩緩地閉上眼睛,世界陷入一片沉靜的虛空,黑暗而陰冷。在他最後的意識裏,不知爲何,像是感覺停電了——就在今晚的演出高潮正要來臨時!這實在是太過分了!他孤獨地躺在那兒,并不知自己是一樁多人遭遇不明襲擊緻植物人事件的一分子,更不知在某一個卷宗上,這一晚被稱作“龍舌蘭連坐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