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和葉甯呢?”
“葉甯本是上古神祗,不過是渡劫日借輪回渡一場情劫,此世之後他自然要歸向來處,前塵往事不過是夢一場,皆盡忘卻,醒來既是真實。”
“日後可還能相見?”聲音低沉冷清仿若問的是不相幹的問題,仿若那七世執念的人不是她一般。
“七世皆脫天命,汝已不在天命之内,之後種種,盡是自身造化。召喚汝來,便是爲此事,脫天命之人,不再受六道輪回之苦,自有轉世之處,另因你的精魄已被天雷所傷,故不能循常路轉生,那處已經爲你準備一具上好的肉身,你且去吧!可還有什麽遺願不曾?”
“如果我放棄這次機緣?”是不是就能再有相見的機會。
“汝怎如此冥頑不靈,本座已經說過,此世之後,他自歸向來處,你若執意留下,即刻魂飛魄散,也連累他數世功德化爲烏有!”
閻王看着階下之人也有些不忍,司命所在,有些事,他亦有自己的難處。
“那讓他現在就忘了吧!”
原來深情之人,必然已經薄情。
這世上正有多少人種種看不開,放不下,得隴望蜀。如此說來,如今世上怕是沒有多少深情之人。大多過客匆匆,一世浮雲。
既然注定要忘,又何必再受這幾十年的相思之苦。
“也罷,我這便施法,成全你這最後情誼,你便入夢去吧,夢散之時,便是你轉生之時,也是他遺忘之時。”
浮光掠影鏡中,不知是誰一聲隐隐歎息。
夢盡之時,便是緣盡之時。
不過是幾天未見的人,卻仿佛是隔了幾個世紀,回顧往事種種,卻又仿佛隻有一瞬。
青梅竹馬他和她,患難與共他和她,情深意笃他和她,如今陰陽兩隔她和他。
莫非真的是她太過強求,所以世世求不得。
今生唯一以爲可以相守的一世,卻是愛别離。
“你終于肯到我的夢裏來了!”沙發上的人一動不動,望着她的眼睛也是一眨不眨。
“我......們終究是緣分不夠,不過閻王說我們來世定能相守百年,無病無災,白頭偕老的。”
既然你知道是夢,既然最後總要忘卻,那給你一場更美的夢又何妨。
“可我隻想要今生!”誰還知道,來世的我還是不是我,來世的你又怎會是今世陪我一路風雨的你。
她死的時候他沒有哭,他醉的時候她沒有哭,如今卻情不自抑。
不知連閻王都敬畏的遠古神祗恢複記憶之時,又會如何看她糾纏他的七生七世。
忘了也罷。
“我生生世世的願望,便是與你舉案齊眉,卻一直不可得。”最後才知曉我本身隻是你夢中的一粒浮塵,直至來世,乃至無數的來世,再不相見也是尋常,這情,何以堪破。秦西的語氣如往常沒有買到喜歡的冰淇淋一般,淺淺笑着,小小抱怨着陳述一個事實,仿佛那深情幾世,執着幾世,得不到的人不是她。
“西西,是我不好,總以爲我們來日方長,來世,我定當早早找到你,和你一直在一起。”
那人将她摟在身前,泣不成聲。
她何嘗不知曉他的一番苦心,隻可惜天意弄人。
“我的時間到了,你……保重!”自此一别,便是永别。如何找我,這場之後山高水低,兩兩相忘,如此罷了。
瞬間,鬥轉星移風景變幻,便是另一番天地。
此時地府的閻君迎來了一個大人物,心中暗道不好,秦西這小丫頭脫了天命也就罷了,竟還連帶此君皆未循天命。
來人正是一夢未醒也永遠不會再醒來的葉甯。
“閻君很怕本座?”
那人在閻王的司命椅上兩臂平放,十指交叉,雖漫不經心的坐着,卻面目含霜,哪還有一點人間溫文爾雅的樣子。
“不敢不敢!”
閻王躬身拱手,額上的冷汗直冒,天君怎麽在人間呆了七世愈發沒有人情味了。
“哼,不敢,本座不在,我看你們好得很,連捉個小妖都能傷到凡人,剛剛還妄想清除本座記憶,我倒還不知道還有什麽你不敢的事!”
人間七世,不過匆匆幾百年,時間,本就是他眼中最廉價的東西。可偏遇到那麽一隻固執的小妖,爲他自毀修行,卻也修的極大功德,足夠位列仙班,逍遙自在,卻隻爲他世世投入人道,糾纏六世,今生才得他情動,将要夙願得償,卻又妄生災難。
“不敢不敢!”
閻王的汗掉的更厲害,實際他也冤枉的很,仙閃劈人的不是他,消去他的記憶也是秦西這小娃娃的主意,他唯一做的也就是打算把他記憶消的一絲也無,同爲仙友,自該免去他日後苦惱,誰曾想葉甯這世也是一個固執的,竟守着那最後的一點執念和他的法力兩兩抵消,精神大損,提早來到了地府。
“我記得不錯的話,本座亦是七世皆脫天命之人,應該去異世投胎才對,還不快快安排!”鳳目微挑,不容置喙。
“這不和定數,您該歸位才對。”閻王直接跪了下來。
“哦?!莫非你閻王的位子坐的久了,記性如此之差,莫非忘了本座剛剛已經脫了天道不成!”如玉的手指敲着桌面,像是敲在心髒上一般。
“是是……是,馬上安排!”一切皆是定數。
他本位高極尊,卻生性涼薄,不知情爲何物,七世爲人,便欠了别人七世,又豈是一句浮生夢醒便可盡了的。
浮生如夢,夢雖假,情卻真。更何況,七世夢,世世伴着都是那一人,夢夢都隻與那一人相關。
“天君可準備好?”那處兇險,離去便是後會無期。
“本座自有分寸。”
“因新生胎兒無法承受太多記憶,天君投胎之後在沒有遇到秦西之前前塵盡忘,隻有遇到後才可能記起前塵種種,據傳異世七十二版圖,各個無限之大,相遇實在渺茫,若天君大限之日未能如願,請天君萬萬要記得歸來佑我三界生靈。”
“本座自然明白。”
“天君可還有何吩咐?”
“記得爲本座安排一個上好皮囊。”既然今生本座去尋你,自是把一切最好的都給你。
當眩暈感傳來,葉甯唯一的念頭就是,失策,她轉生,我投胎,年歲上豈不是差了很多,該死的閻王,就沒有辦過一件讓本座滿意的事。
他哪裏知道閻王一直在他吃人的眼光下顫抖,高階的壓迫之下,擔心自己的小命還不夠,那還想得到如此多的細節,所謂現世報,大抵如此。
天庭,司命神殿,玉帝和司命神君不約而同舒了一口氣。以後種種,便不是他們所能幹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