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蹤嫌犯到了邑城北部,這裏地處郊區,夜色恬靜。她跑進了附近的一所中學。适時學校正在上晚自習,燈火通明。
嫌犯代号“伊麗莎白”,危險級别C,往上分别是B級A級S級。A級和S級的犯人不是我這種片警能對付的,我會寫一份報告到“牧場”,支援會在五天内趕到爲我收屍。
此時,我身上隻有一柄叫做“破風”的短刃。每次出任務前都可以到老伯那裏挑一把稱手的利刃。槍械對于我們的敵人來說沒有太大作用。因爲我們的對手委實來說,不能叫做是“人”。
“伊麗莎白”是美籍華人,在底特律的福利院長大,8歲那年被一對信教的華裔夫婦收養。而她被“牧場”通緝是因爲在16歲的時候她殺死了養父母并把他們吊在街道教堂的十字架上。而據情報她已經逃亡到了中國。法醫的屍檢報告上寫的死因是失血過多。但實際上,“伊麗莎白”恐怕是榨幹了養父母身上所有的血液。剛覺醒的血族往往暴戾殘忍,渴望鮮血。“牧場”是全世界最大的血族社區。1972年人類和血族在華盛頓秘密簽署了爲期50年的《諾德公約》,締約國超過40個國家。
中國南方的冬天寒冷而潮濕,藏在袖子裏的短刃微微顫抖,冷冽像漣漪一般在我内心放大,不知是害怕還是興奮。我舔了口發幹的嘴唇。老伯那裏的每一件兵器都價值連城,本該收藏在博物館的冷兵器在幾千年後重新體現殺戮的初衷。
“破風”反手握在手裏,我悄無聲息的逼近女廁,這并非我的嗜好。根據《血族聖經》的描述,血裔在逃亡時經常會選擇醫院屠宰場還有女廁補充體力。醫院和屠宰場倒好理解,選擇女廁是因爲紙簍裏女性的經血?這本書出版時引起了巨大的争議,因爲血裔的潛意識裏非常排斥《聖經》。更重要的是,它的作者哥白尼教授是一名壽命超過1500年的怪物。把同類解析暴露在人類面前是何等的不明智。本該是血族的禁書在人類上位者的默許下再版超過二十次,全球銷量達10萬冊。人類和血族的合作一開始就不是平等的,“牧場”一公裏處駐紮一支飛行中隊,名爲保護。如果血裔出現不可控征兆,将會把一切摧毀。“牧場”位于加拿大北部,氣候極寒人煙稀少,地圖上的位置也被抹去。
哥白尼教授對這本書的表示了極大的忏悔,這老混蛋爲了贖罪最近在學習dota,他在最近更新的ins上上傳了一張五殺圖。配圖文字爲“操死這幫狗娘養的”。表示他雖然鑄成大錯,但已經努力挽救,在禍害人類下一代上已經初具成效。結果下面清一色的評論“滾”。這名活得最久的血裔最終成了血族世界最大的笑話。
人類政權給了他極大的特權,因爲他沉澱了上千年的二百五氣質和“豬隊友”一般的操作,反倒讓他成爲了血裔中混得最好的。值得一提的是,這個二百五在1993年信了基督教,成爲一名虔誠的教徒……
我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顫抖,已經跨入來了,抖的不是我的手,是刀。這把利刃的年紀遠大與我,它想告訴我什麽?“牧場”的情報不一定準确,08年在英國一出S級的任務被誤判爲B級,造成的直接後果就是執行任務的人員全軍覆沒。這種任務被稱爲“SB”級任務,也就是烏龍任務。我突然有種強烈的預感:這回我要SB了。
距離這所學校的晚自習下課還有10分鍾。我必須在時間之内把“伊麗莎白”帶走清場。廁所有三個隔間,伊麗莎白就在其中一個。
血裔之間的戰鬥是用秒爲單位的,在身體的各個機能上我們比人類更完美。我不敢有任何大意,因爲伊麗莎白的覺醒更像是被人引導的。一個剛剛覺醒的血裔居然能躲過多方追鋪逃亡到中國,這更像是一場陰謀。
我側着身子,用刀尖輕輕推開了第一個隔間的門。随着門的開啓我對上一個清澈的目光。我的心瞬間被揪緊了!
“找……找人?”眼前蹲着一名褲子褪到膝蓋的少女,秀麗的臉上寫滿了驚疑。看上去是個普通的人類女孩。
也就是說……
我臉色陰沉的退回來踹開了第二間的門,空的。
已經弄出動靜,我也不在乎打草驚蛇了,在踹開第二間門的同時我把破風擲出,它撕破空氣發出尖銳的聲音,刺穿隔闆,我聽到它切開瓷磚尖銳的聲音。
我推開第三個隔間的門,裏面空無一人。破風還在微微顫抖,它的大部分刀身在牆壁裏,慣性早已被消除。也就是說伊麗莎白還在這裏。
“大……大叔,你是新來的掃地阿姨嗎。”
我眯着眼,迅速将破風從牆壁裏拔出。
“出來。”我站在第一個隔間前,冷冷的看着她。不會錯的,破風對血裔的感應相當敏銳,伊麗莎白還在這裏。
少女羞紅了臉,她小聲的叫出來。八成是把我當成有特殊嗜好的兇徒了。
“數到三,出來。”手心已經滲出汗了,破風的反應越來越強烈,幾乎要不受控制了。到底在哪裏?廁所裏有沒任何遮擋物,除去隔間視覺上沒有任何死角。等等,我突然意識到不對,還有天花闆!在我擡頭的瞬間看到了一張怪臉,燈管炸裂。黑暗降臨的前一刻一個畸形的身影向我撲來。耳畔傳來了少女的尖叫!
血裔的瞳孔是赤色的,所以在進入人類社會前我們都會佩戴深色美瞳,而此時它影響了我的夜視能力。憑借着血統,我強行接住住了她的攻擊。在重力的作用下她的速度接近汽車,我整個人被擊飛,滾到角落放拖把的地方。
此時也顧不上惡心了,我掙紮着爬起來。伊麗莎白得手之後從窗口逃走了。我摘下美瞳,眼前的一切變得清朗。腹部受了傷,疼痛通過神經讓我直不起腰。情報有誤,伊麗莎白的危險程度至少在B。想到從一進來頭頂就悄無聲息的潛伏着一個“鬼”,我就有點脊背發涼。沒有一個血裔會用“吸血鬼”自稱,在潛意識裏都認爲我們是高于人類的進化。
“吸血鬼!?”我回頭,不知道她爲何那麽開心。想到近幾年沒少見和血裔談戀愛的電影作品,看她一臉桃花樣,估計看的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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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一起合個影嗎?”她掏出手機,不分由說的靠在我懷裏,比了個剪刀手。
“這照片發出去絕逼上熱門!”她還在碎碎念。
“你的神經真是跟大腿一樣粗啊。”我舔了舔嘴唇“把照片删了,不然我咬死你。”我露出猙獰的表情。
“你是說擁吮嗎。”她眼睛發光“快來快來,吸血鬼同志,你是該隐的第幾代後裔,在歐洲有城堡嗎?”說到這她不能自已的笑了笑:“我對你們很有研究的!”
我滿頭黑線,看來人類社會對我們的誤解很深。“很抱歉,我是來自中國農村的聖族。以中國的房價我出十次任務大概能在三線城市買個廚房。”我冷眼看着她,下一秒我出現在她身後,破風抵在她的背部“我沒什麽耐性,把手機給我。”
女孩不說話,微微發抖,看樣子是被吓到了。過了半響,她才楞楞的回答:“你速度這麽快,爲什麽不自己拿。”然後乖乖的把手機伸到背後,我從她手裏抽出,就聽到她抑制不住的笑聲。
我黯然找到相冊,照片裏的我龇着牙像條鬥敗的狗,眼睛更是被閃光燈閃成一條線。這家夥居然沒開美顔……
這時候隻要想想哥白尼教授心情就會好很多,這老家夥幾個月前租在日本的一個中檔公寓裏。有一天晚上開黑被揍得一口氣沒上來,心情不順咬斷了幾個街區的電纜……
因爲哥白尼教授很多血裔都養成了自暴自棄的思維,反正有人墊底了。
百歲以上的血裔幾乎沒和他有來往,估計是丢不起這人。
我把手機還給少女,看了下時間,還有7分鍾學校就要下晚自習。得離開了,我把破風收到袖子裏,躍到狹隘的窗口上,分析伊麗莎白可能逃離的方向。就在我準備跳下去的時候有人拉住了我的衣服,我不耐煩的轉過頭,看到少女蒼白的面色,她的嘴唇發抖。
“它又回來了。”少女縮了縮脖子,露出驚懼的神色。
一個“人”沉默的站在門口,她的姿勢非常詭異,像是提線木偶般毫無生氣。但他卻是活着的,低着頭摧枯拉朽的呼吸着。半長的頭發垂下來,蓋住她的表情。我從窗台跳下來,少女躲在我的身後。
“蘇沐晨”牧場有個的代号有幾百個,這些代号都是循環使用的,就像台風稱号一樣。紅榜上會出現任務的代号和等級,隻有正式接手任務才會收到詳盡的資料。而蘇沐晨是犯人的姓名。雖然他又繞回來八成沒什麽好事,但我還是試着說服她,天寒地凍的磕磕一下都得痛半天,誰願意動手啊......
“你不是普通的人類,你所做做的事會法律受到制裁。我帶你去牧場,那裏有你的同類。人類法律中的漏網。”這是謊言,一旦她放松警惕,我會直接把她殺死,然後聯系相關部門善後。牧場需要資金維持,人類也不希望血裔數量增加。何況她身上背負着人命。
“回家……”她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聲音嘶啞。接着向前走了兩步,身後的少女吓得揪住了我的衣角。我把破風反手握着,在她身上我并沒有感覺到暴戾的情緒。相反是疑惑。她在鏡子前停住,然後緩緩擡起了頭。
“蘇、沐、晨?”她打量着鏡子裏的自己,一字一頓吐出三個字。聲音嘶啞,如同學語的猛獸。但居然是男人的聲音。
雖然牧場很不靠譜,但不至于把性别都搞錯了吧。接近175cm的身高在中國女性中間是很少見的,加之身上沒有任何女性的特征。我更加确信他是個男人。
“你是誰?”我冷冷的問,破風已經有反應了,考慮到他的行動速度我必須在他反應之前殺死他。
“李老師?”身後的少女小心翼翼地問,口氣裏充滿了難以置信。
“李老師!”眼前的人如夢初醒,他突然不顧一切的撞碎了鏡子,嘴裏發出惱怒的吼叫。抓着破碎的鏡片,手上鮮血淋漓。
“李老師”鬧夠之後,注視着我們,臉上滿是忿恨的神情,他遲緩的走向我們,喉結滾動,手掌被鏡子碎片割得觸目驚心。走廊燈光清冷的灑進來,他的影子被拉長。身後的少女抱着我的胳膊瑟瑟發抖。我冷冷的看着這個所謂的李老師,現在稱他爲屍奴更爲合适,被血裔擁吮的人類大部分都會死亡,極個别會出現“重生”的情況,也就是傳說中的僵屍。但他的意識已經被被暴戾所支配,隻剩下進食的本能。但大多數血裔都不喜歡人血,人類總是這麽自作多情。仿佛全世界的都在窺視他們的财寶。
眼前失控的李老師盯着我身後的女孩,露出饑渴的神色,我非常樂意看到人類間厮殺,微笑的側開身子,做了個“請”的動作。牧場有一個流傳很廣的故事,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血裔回到牧場。他主張和人類友好相處,并且進行了一個著名的社會試驗——邀請自己的同窗好友來到家裏做客,宣布了自己的身份。這個試驗之所以著名,是因爲最後變成一樁血案。那個年輕人就是如今血族世界的頭号通緝犯,外号“威廉”。威廉有一句話流傳至今:和人類講道理?還是殺了他吧。
人類總是這麽蠻橫,他贊歎我們的鋒利,卻又害怕我們的鋒芒。
女孩的身體緊貼着我,她渾身發抖。“李老師”感受到我的血統,不敢靠近——這也是屍奴名字的由來,它不是完整的血裔,會不自覺的臣服于我們。他在兩米外徘徊,不敢再踏出一步。我甩開女孩的手,趁伊麗莎白還沒走遠,我也許還能追上她。
“不要丢下我。”女孩察覺我想走,又緊緊的抱住我的手“求你了。”像貓咪想蜷在我的懷裏。
“我去的地方不見得安全。”我說謊了,因爲我準備找個旅館安心睡一覺,牧場的任務沒有限定時間,我也樂得看見伊麗莎白殺害更多的平民。隻要任務的影響在可以控制的範圍之内——怠工在牧場很常見。
“如果我拖累你了,你可以随時丢下我。”她抽了抽鼻子,故作堅強。
“你很漂亮。”我眯着眼睛“我可以帶着你,但是如果有一天找不到食物,我會吃了你。”
女孩破泣爲笑:“拉鈎。”
我楞了楞,伸出小指頭。
沒想到吓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