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肖一滿剛停車,幾個兄弟就迎上前,幫他拉車門,半彎腰,讨好地招呼,滿哥,好久不見。一切像電影裏的情節,肖一滿享受這樣的情節,那幾個兄弟也用心演好這樣的情節。
習慣性的,仍往江邊走去,走進那片小樹林,肖一滿半靠一棵大樹站住,青頭湊上前,滿哥,有活要幹?
肖一滿點點頭,這活不難,但愈快愈好。他想,這活的快慢展現了他的能力。
打誰,兄弟們認識的?
嗯?肖一滿一時沒反應過來。
哪個又惹滿哥不開心,滿哥開口,兄弟幾個揍他精神,看以後敢沒長眼。烏魚擠到青頭身邊,揚着壯實的胳膊。
肖一滿才意識到今天完全不一樣,他看着這幾個兄弟,都伸長了脖子,滿臉笑地看他,雙眼發光,他煩躁起來,轉過身,急速地走了幾步,他極想沖他們大罵一頓,但他第一次克制住自己,這确實不怪他們。
這幾個兄弟肖一滿認識好些年了,已經熟到稱兄道弟的地步,當然,肖一滿是大哥,雖然他年紀最輕,他們幾乎不知道彼此的真實姓名,肖一滿似乎一開始就是滿哥,其它幾個人的外号都與顔色有關,什麽青頭,烏魚,紅虎,紫猴……肖一滿和他們約定的地點大多是這兩個,一個是酒吧,一個在這江邊,去酒吧當然是喝酒和鬧事,到江邊主要是肖一滿布置任務,他的任務多是打某個人或某群人,或者得罪肖一滿的,或者肖一滿看他們不爽的。
隻要肖一滿開口,這幾個人沒二話的,用他們的話說,兄弟的事,沒得商量,往前沖就是,何況是滿哥的事。但肖一滿很清楚這些是屁話,活幹完後,他照例會給一筆酒錢,當然是很象樣的,他們也知道,盡管去動手,其它事肖一滿會搞定。若打傷某個人或被告上法庭,肖一滿自有錢和律師幫忙消災,就是算把自己打進看守所,他們也是情願的,肖一滿早拍過胸口了,他的兄弟不可能坐牢,他确實說到做到,若哪一個把人打重了,惹了警察,進了看守所,不出兩天,肖一滿肯定把人撈出來,最主要的是還有一筆豐厚的慰勞金。哪個受傷了,除了酒錢,肖一滿還會添補養費,那補養費足夠吃最好的補品。
若隔的時間長,他們甚至會主動問肖一滿有沒有活幹,這段時間,肖一滿确實很久沒向他們“布置任務”了。
肖一滿有個怪癖,一邊讓青頭他們去打人,打人後又給被打的人送錢,當然,前提是被打的人賠禮道歉,高高興興地接錢。肖一滿喜歡别人向他賠禮,愈誠懇他愈高興,高興了就能給更多的錢,但是,他會反複強調,那錢不是賠,而是補助,是他出于可憐而給的。有些人硬氣,不要他的錢,他會大怒,讓青頭他們再次去找麻煩。有些人則高興得很,受點輕傷,發一筆小财,何樂而不爲,他們學會演戲給肖一滿看,甚至有和肖一滿化敵爲友的。
肖一滿看不順眼的人不少,所以,青頭他們時不時有“活”幹,但近半年來,肖一滿很安靜,除了偶爾找青頭他們喝酒,不再有“活”,他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但青頭他們不敢問。
現在,肖一滿又出面了,看到他的車遠遠駛來,青頭沖幾個兄弟笑,我說呢,怎麽可能改掉這一口,看來,他手又癢了。
看肖一滿神色有變,急急走開,青頭幾個人疑惑地對望,弄不清是否該跟上去,隻在原地胡亂地踱步轉圈。
肖一滿越走越遠,拐了一個彎,靠一棵樹站下,青頭他們已經看不清他,四周很靜,他對自己感到驚訝,爲什麽這種事也喊青頭他們,習慣了麽?當然,讓他們跑腿沒什麽,問題是,若這樣,還算他自己負責的一件事麽?他在樹上擂了一拳,往回走,對青頭他們說,沒事,沒什麽“活”。
滿哥?
肖一滿看見他們臉上無法掩飾的失望,胸口有東西在竄,幾乎想破口大罵,但他冷笑了下,摸出一個信封,扔給青頭,說,去喝點好的。他們的眼光亮了,也是無法掩飾的。青頭嚷,滿哥,這怎麽行?其它幾個人紛紛附和,不成,滿哥,這不成。
啰嗦。肖一滿說。
滿哥,一起去吧。
下次,今天我有事。肖一滿往車走去,邊想,媽的,真得去給那個女的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