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高靈音在家裏呆了一天,膝蓋的疼痛感輕許多,她稍微收拾了,仍纏發戴帽架墨鏡,戴上手套,出門了。她開始實施那條較慢的路,收集安眠藥,當然,可能沒那麽容易買,她決定了,隻要有安眠效果的就買,湊多了不怕不見效。
高靈音剛走出小區,一輛轎車悄悄從大門車陣中退出,高靈音攔了輛的士,轎車跟上去。
轎車内,肖一滿随着音樂聳肩晃頭,高靈音出大門前一刻,他罵了句粗話,已經準備離開,就在這時看見高靈音,跟上她的那輛的士,冷笑,看着吧,這件事我做定了。對于自己昨晚到現在的堅持,他極爲滿意,有那麽一瞬間,他将自己錯覺成扮演過的英雄——太陽戰士,太陽戰士有極強的耐心與韌性,想做的事沒有不成的。我想做的事,也沒有不成的。肖一滿揚頭高聲說,像身邊坐滿了人。
的士開得慢慢悠悠,肖一滿跟得極不耐煩,對他這種飙車一族,簡直是折磨,要是平日,他早超過去了,還要打開車窗,對的士司機爆兩句粗口,嘲笑一通的,今天他隻能忍住性子,以他所說的,用睡覺的狀态開車跟着。
的士轉了幾個彎後在藥品商場前停下,高靈音下了車,肖一滿停車,随進藥品商場。
高靈音轉過一個藥品架子時,迎面看見肖一滿,她往後退縮幾步,咬住尖叫,抑着聲問,你怎麽在這?肖一滿淺笑,腿微微抖動,吊兒郎當,一切盡在掌控中的樣子。
離我遠點。高靈音說。轉身走開。
我負責完我的事,不會再看你一眼。肖一滿的氣已經鼓起來,但在爆發的一刻轉了念頭,這是我的事,她隻是他完成這事的條件。這麽想着,他高興甚至得意了,氣也消得幹幹淨淨。
高靈音半側了身退開,我真沒事,你的負責是沒有必要的。
沒必要幾個字惹怒了肖一滿,他緊趕幾步,湊到高靈音身邊,我說必要就必要,輪不到你開口。他捉住肖靈音的胳膊,說要把她拖到醫院,讓醫院所有的儀器把她照個遍,哪裏有問題修理哪裏。
高靈音恐懼得表情扭曲,喉嚨壓抑的聲音也是扭曲的,護着手套,她懇求,放開我,放開。
肖一滿很滿意高靈音的恐懼,沒事,你身子被撞出什麽問題我都會負責,市中心醫院要是沒辦法,我會給你請最好的醫生。
别提醫生!高靈音尖叫,手瞬間抽開,并在藥品店服務員和顧客圍觀前跑掉。
肖一滿追出去,好奇心讓他興奮。他極快地追上高靈音,攔在她面前。很久以後,和高靈音閑話中談起這次追趕,他笑說是因爲他經常帶人打群架,把身手練出來了。
再退我也找得到你,乖乖跟我去醫院,你以爲我辦不到?肖一滿指指自己路邊的車。
高靈音讓自己靜了靜,說,我好得差不多了。爲了證明,她走了兩小步,盡力撐直腰背,說,我現在隻是來買點藥。
買藥?多少錢,我賠,什麽休養費,補品費,誤工費也需要的吧,一起算。
不用賠,你給我買藥。高靈音腦門一動,說,沒錯,這就是你該負的責任,我要求的責任。
買藥?我給你買藥?肖一滿指指高靈音,又指指自己,像無法理解這句話,他笑起來,越笑越厲害,聽了一個絕妙的幽默段子般。笑了一陣,他仍不知說什麽來表達這個要求的不可理喻。
讓别人這麽指使,特别是個女孩,肖一滿不習慣,不,從未有過。從來隻有女孩供他指使的,他隻要一句話,有時一個眼色,甚至眼色還未使,那些女孩已經行動,樂呵呵地跟着,粘着,跑腿……也許是因爲他的車,也許是因爲他用錢請客的豪爽,購物的潇灑,也許是他的身段外型,總之,肖一滿身邊從不缺女孩,還是身材外表俱佳的女孩,而且大都很熱情,當然,主要是對他,爲女孩跑腿這類雞毛類的小事他從不做,他的紳士不是這樣體現的,現在,高靈音竟讓他爲她買藥。
找不到表示驚訝的話,肖一滿聳聳肩,我沒那閑工夫。轉身朝自己的車走去。
你這種人就是吃飽了撐着,能做成點什麽。高靈音實在煩透了肖一滿,也看不慣這種富二代,随口把平日的抱怨扔出去。
肖一滿猛地站住,轉身,瞪着高靈音,面赤脹,他急走上前,眼露兇光,語調更兇,你再說一次。
高靈音沒想到他對這話反應這樣大,默不作聲地走開。
肖一滿攥緊手,才沒一掌往高靈音臉面甩去,但他仍跟住她,高靈音至少得向他道歉,不然,他這關沒那麽容易過。手機響了,他扣在耳上,喊,什麽事?手機那邊傳來鬧聲,好幾個女孩的聲音喊,一滿,就差你了,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