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邊關衆将言談,卻說朝中宋天子,一日得接邊關一本,心下着忙道:西夏大起雄師,宗保殒命,狄青又染病不起,這便如何是好?幸有石玉、狄青破敵。但思及楊宗保久任邊關,三十載保衛邦家,不能一日安閑,功勳素著,一旦陣亡,是國家折損一棟梁。想罷不禁淚下,頒旨往無佞府,欽賜王禮祭奠,敕文武官百官,俱服素一月,加谥楊宗保忠武王。其世子文廣,年方十七,應襲世職,因在喪中,不必到邊關就職,且随朝伴駕。當日楊門一聞兇信,穆氏夫人以及大小人等,哀恸欲絕,佘太君傷心,更不必言,衆夫人垂淚相勸,少不得外椁内棺,用王侯之禮殡殓,不必細述。
卻說宋天子因楊元帥去世,朝中武将,皆分鎮邊疆,老将曹偉、種世衡二人雖智勇兼備,惟其時北狄契丹入寇多年,兵勢甚銳,二将早已領守邊城,天子隻得加封狄青爲天下招讨元帥,石玉爲招讨副元帥,同守邊關,衆文武俱加升三級。诏旨發往,下文自有交代,不必多表。
單言南清宮内狄娘娘母子,聞狄青在邊關大敗西戎,立了功勳,并因楊元帥陣亡,頒旨任他爲邊關正帥,母子大喜。太後道:“不料侄兒少年英雄,馬到成功,旦夕間外夷威服,乃先靈呵護所緻。”
慢言潞花王母子喜悅之言,且說龐國丈自從李國母進宮,郭槐已誅,所有黨羽,均被包拯剪除殆盡,是以凡事心寒,權柄漸減。這日自思:喜得楊宗保已死,今日老夫正在駕前保薦孫秀領鎮邊關,天子已有允準之意。無奈有富弼、韓琦阻擋,言我婿隻可作文員,在朝伴駕,不合往邊關,當此要任,反奏狄青、石玉等,乃少年英雄,又得範仲淹、楊青老成持重,屢立奇功,敵人畏懼,合當拜帥代楊宗保之任。聖上不準老夫之請,隻依二賊之言,真令人可惱!可笑這昏君接得邊關本章,聞楊宗保死了,便紛紛下淚,痛切連日。我想楊宗保死有什麽幹礙,卻隆寵這班狗黨。隻今狄青與石玉都在邊關,與那一班老少賊聯成一黨,勢大權高,教老夫也算計他不來了。想我女兒進宮數年,屢邀聖上寵眷,乘間進奏,無有不準。一自李太後進宮,不知聖上何故将女兒漸漸冷淡,想必女兒與國母不甚投機,是以唆着聖上疏淡我兒,也未可知。但女兒不得聖上喜歡,老夫有事,與女兒通關節,定然不準,怎生是好?現今且喜包黑不在朝,待有機關,再行設施,定必弄倒邊關這些狗奴才,方見老夫手段。正在自言之間,有家丁禀道:“孫大人、胡大人來拜。”國丈傳令請進相見。孫、胡二人進至内堂,見國丈立起相迎,一同相見行禮坐下,國丈道:“楊宗保已死,正打點保薦賢婿往任邊關鎮守,誰知富弼、韓琦兩個奴才阻擋聖上,反保薦狄青、石玉二小畜爲正副元帥。今被他邊關上聯成一黨,老夫正在心煩,又奈何他不得。”孫秀道:“前者奉旨複查倉庫,正要将計就計,回朝劾奏,不料聖上半途召回,一場打算又落空了。”胡坤道:“老太師且免心煩,我想狄青、石玉,今已權高勢重,諒情弄他不倒,我兒之冤,難以報複了。”三人言論,隻是煩悶着惱。這且按下休提。
卻說勇平王高瓊老千歲,是日接得邊關女婿來書,喜悅萬分,方知女婿上年被奸臣算計,果有妖魔陷害之事,幸得仙師帶上仙山習藝,今日又得聖上頌旨加封副招讨使,與狄青同守邊關,真乃妙極。即進内堂告知女兒,夫人與郡主,真是喜從天降,言難盡述。高王爺即命郡主修家書一封與丈夫,待交付赍本欽差,順送邊關。郡主欣然領命,是晚修書,不必多叙。
再表邊關狄青與石玉,對坐私談,狄青道:“如今邊關之圍已解,可以略松一口氣了。”石玉道:“身爲武将,當馬革裹屍,以報國家付托之重。惟奸佞弄權,但知有家,不知有國,真乃令人可惱!可笑!”狄青道:“龐賊翁婿與胡坤屢次算計圖害,恨若淵深,目下雖得身榮,怎奈奸黨未除,豈可安然坐視!”石玉道:“小弟亦與龐賊有不共戴天之仇,無奈此賊當道,正邀聖寵,未知何日得報父之仇。”二人正在言談,範爺愁容滿臉,走進帥堂,二人并起迎接,衆将亦到,随同見禮坐下。範爺道:“二位王親與衆位将軍,力退西戎,不日間定有旨意頒來,二位王親定敕主帥之權,隻可惜楊元帥身遭慘死。”
狄爺聞言,長歎一聲道:“楊元帥乃保國功臣,血戰多年,未得一日安閑,身受慘死,想來真是令人傷感。”言畢,不覺虎目中流淚不止。楊老将軍與範爺二人,隻因與楊元帥鎮守此關多年,情投意合,一旦言訣,也忍不住滔滔下淚。狄爺向範大人道:“楊元帥老成谙練,一朝逝世,猶恐西兵複擾,晚生輩才庸智淺,難當重任,還宜上本陳明,待聖上另挑老成,方當厥職。”石玉道:“哥哥高見不差,我二人少年後輩,怎能服得衆三軍,上本辭退爲上。”範爺未及回言,楊青老将軍道:“不然,狄王親、石郡馬武藝非凡,智勇兼備,一旦登壇拜帥,使外夷不敢南視。”孟定國道:“西夏屢次被我們殺得片甲不回,料他再不敢輕視我邊疆了。”飛山虎聞言笑道:“事難逆料,他雖畏怯,到底也當防備,以免兵臨城下,措手不及。況目下尚未投順,焉知他是否從此無事,不若小将前往西夏打聽虛實如何?”範爺道:“劉将軍之言有理,但此去須要小心,不可被他們看破機關,須要早去早回,休得耽擱才好。”劉慶道:“小将自有道理,請勿多慮。”當時劉慶正要抽身,旁有焦廷貴大呼道:“衆人休聽他言,昔往敵營作刺客,遇見百花女子,即受其迷困,反被拿下。全賴石郡馬出敵,将百花女活捉回關,方得調換而回。如今又到西戎,定然貪愛嬌娆,倘又被拿,如今更無别物相換了。”飛山虎聽了一席之言,羞慚得口也難開。石玉看出劉慶羞慚,好生沒趣,即忙說道:“焦将軍休得妄言,前番劉将軍粗心,爲急思了決敵人,故有此失。
如今隻要小心,定然無慮。速去速回。以安衆心。”劉慶道:“小将領命。”焦廷貴道:“今敵兵殺得寸草不留,正好吃些太平酒,享些太平安逸福,因何你們又要打仗?莫非還嫌殺得這些敵兵少,不知足,要尋些來殺着玩不成?”範爺喝道:“胡說!大但焦廷貴,軍無戲言,你敢亂軍規麽?”焦廷貴道:“範大人休得着惱,小将乃是真言,并無曲折,奈何你們不聽。
待等劉将軍被百花女迷戀了,方知我焦廷貴之言不謬。”狄青冷笑道:“怪不得楊元帥在日,言焦廷貴是個癡呆莽漢,如小兒戲笑,一味羅唣,不分上下,弄唇翻舌。前時毆打了欽差,險此兒累及了元帥,若無包拯回朝分辯,你的吃飯東西,也難保牢,看你還得在此多言麽?”衆将官聽了,人人忍耐不住,發笑不止。焦廷貴道:“你們衆人言皆至當,我說的皆是戲弄,從今日始,我閉口不言,像個木頭人一般就是了。”當下飛山虎辭别衆人,前往西夏而去。
過了數日,有朝廷欽差頒诏旨到來,外廂傳鼓咚咚,狄爺傳齊衆将,同出帥堂,吩咐大開正南門接旨。早已排了香案,天使開讀诏書道:“敕加副元帥狄青爲招讨正元帥,石郡馬爲招讨副元帥。張、李、劉三将,俱封将軍之職,以下衆将官,俱加升三級,各軍兵俱有獎賞。”敕命讀罷,元帥衆将與欽差趙林見禮,他官居參知政事之職,爲人忠鲠,史稱趙爺與包公并列,二人皆是宋室之賢臣。君命在躬,宣讀畢,即時告别,狄爺并衆将款留不住,隻得殷勤送至城外,登車而去當下元帥以及衆将各進帥府,範、楊二人相見稱賀正副元帥,一同見禮坐下。狄爺道:“今因楊元帥升天,蒙聖上洪恩,敕令忝居帥位,隻憂才庸德薄,難當此任。伏望範大人、楊老将軍諸事指教,并望諸位将軍随時襄護。”衆将齊道:“二位元帥,功勞丕著,聖上加封拜帥,實稱厥職,何用太謙?”狄、石二人稱謝。石玉道:“今雖敵兵遠去,未能心服,難保無虞,當早爲備戰,策勝出奇,方不負聖上顧托深恩。”狄爺道:“石大人之言,甚屬有理,深謀遠慮,我不及也。”是日,二人會商調遣,狄青乃正元戎,自然是他作主。
未知劉慶往西夏國探聽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