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我還是一名郵電局的線務員,那時的郵政和電信還沒有分開。那時國内外的局勢極爲緊迫,所以郵電方面最爲重要的工作就是保持線路的暢通,而作爲一名線務員,我們主要維護的還是軍用線路。
在南方邊陲的崇山峻嶺之中,開辟了一條條的線路,爲了更爲及時地維護和檢修線路,上級在每個村莊附近的山上都設立了一個巡房,然後派出職工前去駐守,我就被分配到了第123号巡房。那時的郵電制服也是墨綠色的顔色,我們被稱爲不帶槍的戰士,即使是工人,感覺自己的地位在當時也是蠻高的。
話說茫茫的哀牢山中,123号巡房就建在距離哀索村三裏地的山頂上。天氣晴朗的時候,從山頂上望下去,可以看到整個哀索村。哀索村是個小村子,就在公路邊不遠的山坡下,整個村裏隻有七八戶人家。
這天,我乘坐拉郵件的車趕來到了哀索村。在經過哀索村的時候,一個中年男子問我:“小夥子,你就是來駐守巡房的線務員了嗎?”
“是的。”我回答道。
中年男子熱情地把我帶到了他的家裏,原來他就是這個村的村長,姓趙,我叫他趙叔。趙叔吩咐全村七八戶人家,各家拿出些油米肉鹽湊到了一起,讓一群女人生活做起了飯來。對于這些好客的鄉下人來說,有外鄉人到自己的地盤上,那是絕對要好好招待一番的。更何況,今後我們就要比鄰而居,朝夕相處了呢。
本來,鄉下就沒有什麽娛樂的,有個外面的人來到這偏僻的山村,村民們湊在一起邊吃邊聊天,除了能增進感情,也是一種極好的消遣。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到山裏做活計的村民也陸續回來了。擺好了桌子,女人們把做好的菜一一端了上來,趙叔帶着一個村民從屋裏抱出了一罐酒來,然後把我拉到身邊坐下,一邊喝酒一邊聊了起來。整個村子大概三十多個人的樣子,老老小小六張桌子剛好合适。
不一會,天黑下來之後,又點上了火把,一群爺們借着火光繼續喝酒。喝了一會,看看那些女人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也感到有些不勝酒力,便說道:“趙叔,你看我這還沒到巡房裏報道呢,是不是我先去收拾一下。”
“你隻管喝酒,一切事情我會幫你做好的。”趙叔對我說道。
“是啊,你一點也不用擔心那些,盡管放心喝酒。”其他幾個人在一旁附和道。
見他們酒興正濃,我也不好再說什麽。其實,我知道自己根本不用操心等一會回到巡房要收拾什麽,隻要他們喝完了酒,自然就會送我回去的。
果然,在酒足飯飽之後,趙叔就讓兩個人拿着我的行李,朝山頂的巡房走去。
不知道趙叔他們是什麽時候走的,酒勁上湧之後我就完全進入了夢鄉。正睡得舒服的時候,一個人突然大吼大叫地沖到了我的面前:“快給我滾出去,這裏不是你的所在,馬上就走……”
“你……是誰?”我看到面前的人一臉的慘白,一雙死魚眼死死地瞪着我,看穿戴卻像個清朝的僵屍,不由得吓了一跳。
“這裏是我的家,你快滾!”那個人張開嘴大喊道。一對獠牙露了出來,顯得分外的鋒利和恐怖。
說着話,他兇狠地朝我撲了過來,一股子極其難聞的味道讓我惡心不已。我連忙轉過頭去,被他抓住機會連推帶打,我隻能步步後退。突然,我的腳下踩空了,整個人直接就摔了下去。不過,下面似乎很軟和,我感到四肢無力,隻能繼續躺在那兒。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有人在喊我,睜開眼睛一看,天已大亮,面前卻是一個村民。
“你怎麽睡到了這兒來?”那個村民疑惑地問道:“昨晚我們把行李收拾好了,看你睡下才離開的啊!”
“哦,是麽。”我打量周圍,自己睡在一塊玉米地裏。想到昨夜的事,又看看上面的巡房,估計是從上面掉下來的,幸好下面是一堆荒草,不然估計得受傷。
“一定是起來撒尿摔下來的吧,幸好我昨天把草都堆在了這兒,沒摔壞吧。”村民一邊說着,一邊把我攙扶到了巡房裏。
果然,巡房裏收拾的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行李也是打開了的。我可沒有夜遊症,難道和昨天晚上的事有關!不過,那應該是一場夢才對啊?否則,這一切怎麽解釋,我可是從來不信邪的。
等村民離開之後,我仔細回憶着,最後我覺得那一定是我做的惡夢,然後自己喝了酒,所以才會在迷迷糊糊的情況下走出了巡房,由于不熟悉環境,才會失足摔到了玉米地裏去的。這麽一想,算是給自己有了一個交代。
一整天,我都在巡房裏忙碌着,把線路一一鏈接好了,和總機對上了号。傍晚時分,趙叔讓村民來叫我去吃飯,盛情難卻,我便和村民去了。可是,在找暑假吃着飯的時候,我看到天空烏雲密布,便不再多做停留,這樣的天氣是線務員最煩的了,因爲故障總是會在這樣情況下發生。
看到我有工作要做,趙叔也沒有挽留,隻說需要幫忙的時候到村裏叫人。我答應了一聲,就匆匆趕回了巡房。
路上,山風呼嘯,真個是夜黑風高啊。我回到巡房裏,拿起電話搖了幾下,裏面很快就傳來了其他巡房的線務員,122、124、125、126……
大家都在電話裏互相呼叫了起來,線務員都是這樣的,必須時刻守候在電話旁,一旦遇到故障什麽的,就得馬上采取行動。大夥在同一條線上海闊天空的猛侃了一番,那情形就像現在的QQ群一樣,聊得很是熱乎,畢竟整天呆在電話旁也是一件很無聊的事。另外,接着聊天的時候,也可以互相測試一下聲音的質量,線務員都可以從對方聲音的高低以及清晰度來判斷自己所維護的線路的情況。聽到張哥那邊傳過來的聲音有些沙啞,我告訴他那邊的線路可能是有毛病了。張哥在126号巡房駐守,他那邊也正下着雨呢,一聽情況不對,就連忙詢問總機幾号杆子出毛病了,總機回答正在查找。
放下電話,這時的風雨來的更猛烈了。隻聽得“嘭”一聲響,門被風吹開了,雨點立刻就灑了進來。我關上門,惴惴不安地守在電話的旁邊。由于今天一直在巡房裏連接線路,我還沒有來得及去熟悉線路的情況呢。不過,因爲當初架電杆拉線路的時候我也參與了,所以答題的情況也是知道一些的,還不至于兩眼一抹黑。
眼看已經到了十點多,雨還是下個不停,就在我正打算睡覺的時候,電話鈴響了起來。我連忙拿起電話,原來是總機吳伯打來的電話,他告訴我線路發生故障了,在297号至315号電杆之間。
我一聽,連忙打起精神,跨上工具包,扛起爬電杆的腳鈎,拿好電筒,又穿上了雨衣。打開門,一頭就沖進了黑暗中。很快來到了山下,從村裏的倉庫房裏拖出了印有郵電兩個字的綠色載重單車。我負責的這段線路有429根電杆,幸好297号電杆距離這裏不遠,我順着山路繞行,過了兩個山頭,終于看到電杆上用紅漆寫着的297字樣。我停下單車,爬上山坡穿過灌木叢,支好腳架從297号開始查找到了315号,每次爬上去都把電話連接好,然後和吳伯通話,并沒有發現什麽故障。
可是吳伯告訴我故障依然存在,我看了看表,已經是淩晨兩點半了,就對他說道:“你老可要查仔細了,這山路可實在是太泥濘了,害我摔跤的話,你得請我喝三天的酒。”
“我比你還急呢,可不敢招惹你這小子。”吳伯查找了一會之後,說道:“你再到399号看看。”
吳伯和我關系不錯,平時大家也經常開玩笑的。他當然知道我現在的處境了,他也同樣着急,軍用線路可耽誤不得一分一秒的。急忙下了山坡,我騎着單車順大路往前趕去,靠着電筒光線,終于趕到了另外一座山下,此刻已經到三點多鍾了。
按照指示圖上的标示,這山上豎着57棵電杆,我計算了一下,從另外一側的山坡蹒跚地往上爬去,由于下了雨的緣故,鞋上沾滿了泥,所以一路走得跌跌撞撞的,不知被滑到了多少次。果然,399号電杆就在眼前。
太好了,我喘了喘氣,開始工作了。好不容易爬到了電杆上,果然看到那線路已經被風給吹斷了一根。如果是白天的話,完全是可以看得到的。可是現在卻沒有辦法,我隻好下了電杆,把斷了的電線用一根繩索拴住,然後又重新爬到電杆頭上,把電線重新給綁牢固了。此時,已經是五點鍾了。
電話那頭傳來了吳伯的聲音:“小子,現在可以回去睡安穩覺了!”
“你以爲說睡就睡,我離巡房還遠着呢!”我毫不客氣地說道:“又不是你在機房裏,床就在旁邊,什麽時候想睡了,倒下就行。”
“你還别抱怨,小張那邊現在還在忙着呢。”吳伯笑道:“知足吧。”
“當然了,我是線務員隊伍裏的頭号标兵嘛。”我得意地說道:“不和你說了,聽到呢的聲音就煩。”
說完,我下了電杆。緊了緊挎包,這上山難,下山則更是不易,不過故障已經排除了,可以不用那麽急的。我找了根樹枝當做拐杖,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去。
突然,腳下一滑,我直接就從一個山坡上摔了下去。
“嘭!”身子重重地砸了下去,感覺下面的土很松軟。在身子落地的一刹那,我很清晰地聽到有人痛苦地發出了一聲呻吟:“啊……”
難道是摔到人的身上了!可是,現在這個時候怎麽可能還有人在山裏呢?除非是敵特!我大驚,可是在摔下來的時候,手電筒也被摔到了不遠處。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劃過,我看到了極其恐怖的一幕!
就在自己的身下,露出了骷髅來,它的上半身正微微地顫動着,而下半個身子還在泥土裏,正被我壓住了呢。
難怪這土會這麽松軟,原來是它正要爬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