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敢相信我眼前所見,擡頭看了一眼張小華,他鎮定地看着我,輕輕地點頭,示意我并沒有看錯。
我強忍着心中的恐懼,又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這一次感覺好了很多。
前面那張照片中緊緊閉着眼睛的男子,在這一張裏眼睛睜得渾圓,慘白慘白的眼白露在外面,五官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着,在閃光燈的照耀下顯得更加得吓人。
這哪裏是一張死人的臉,看起來狀若瘋狂,扭曲中帶着說不出的恐怖。
“他是……詐屍了麽?”我思索了許久,才從腦海深處挖出這麽一個詞來。
張小華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不過還是點了點頭,“我那天施法送回他體内的魂魄還是不見了……人死之後若是魂魄不得安生,便會如此。”
看張小華的樣子不用猜也知道,這事情肯定是背後那人所爲了。
“隻是他爲什麽要這樣做呢?”事情到了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這個了。這話問出來我就知道答案了,想必張小華也是不知道的,不然的話,他也沒必要給我看這些。
張小華果然微微搖頭,輕聲道:“這一點我也不明白,我問過師門中的許多長輩。可惜我正一道之中并在沒有許多關于這些的記載,師門中長輩也不知其來曆。除了這些,你還能不能看出一些其他的什麽?現在我們在明,他們在暗,如果沒有線索,根本無從查起。”
我明白他的意思,忍着心中的恐懼,再一次觀察起了手機裏的照片來。
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就想到了之前看過的一些偵探小說。心裏閃過了一個荒誕的念頭,如果不考慮這些怪力亂神的因素,單純地把它當成一個偵探案件來看,又會得到什麽結論?
我這麽想着,再看這些照片果然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對了,你知道他是怎麽死的麽?”我看着照片問道。
“怎麽死的?”張小華語氣中閃過一絲訝色,不過還是答道:“應該是在湖裏淹死的,他身上衣服和褲子的口袋裏裝滿了石頭,所以才一直沒有浮上來被人發現。”
我也注意到了這些細節,倒也不覺得意外,繼續問道:“那他的屍體現在在什麽地方?”
“我暫時藏了起來……”
張小華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我打斷,“你準備動用聯合會的力量把它弄出去,然後仔細調查?”
“是的。”張小華點頭承認。
我沒說話,繼續理着思路,雖然還沒有把所有的細節想清楚,不過大概是有一個頭緒了。
“你準備怎麽辦?”張小華看出了我另有用意,直直盯住了我。
“我準備把這件事情公布出來,讓警方參與進來調查。說不定能夠查到一些我們沒有注意到的線索。”我也不賣關子,把我的想法和盤托出,“不過,不知道聯合會那邊和警方有沒有什麽來往,可以弄到一些内部資料?”
張小華聽罷眉頭緊皺,似乎在思索着這件事的可行性。
過了好一會,才出聲,“警方那邊倒不是什麽問題,你确定這樣真的能行麽?”
我心裏也沒有特别的把握,不過無論是理智還是感覺,都告訴我單純研究屍體并不是一個好主意。
想了一下,試着解釋道:“我的想法是這樣的,他既然是被淹死的,而且我聽說他在失蹤之前把自己的手機和錢包都留在了寝室裏。這也太可疑了,一個大學生可能出門不一定會帶手機,但是不至于什麽都不帶吧?”
張小華聽着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是自殺的?”
我搖搖頭,“他究竟爲何而死誰也說不清楚,不過邪術能夠害死人,不能做到他死的時候什麽都不帶吧?”
張小華若有所思,沉吟了一會道:“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别人要害他的性命完全沒有必要讓他扔下手機錢包這麽多此一舉。隻有可能是他自己因爲什麽原因沒有帶……說不定他真是自殺。”
“他怎麽死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接下來做什麽。”我打斷了他,“這樣,你明天一早記得把屍體再放回雲湖中去,然後就隻用等着警察的調查結果就行了。重慶的頂尖學府出了這樣的事情,警察一定會竭盡全力追查的。”
“好!”張小華一口答應下來,“不用等到明天了,我這就去。”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翻出了陽台,爬到了旁邊的下水管道上。隻見他順着管道,一溜煙就滑到了底下。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我才回過神來,忍不住朝下看了看。這裏可是四樓,如果一旦失足摔下去不死也是殘廢。不過看他的樣子身手矯健,輕車熟路,好像已經很有經驗了。
隻是,他等會要怎麽回來呢?
我回頭看了看屋子裏的董事兩人,心裏有些躊躇。他們兩人隻要有一人來上廁所就會發現張小華已經不見了,到時候解釋起來就麻煩了。
我心裏暗罵,他倒是爽快了一走了之,把我扔在了這麽一個尴尬的境地。
我看了看表,十一點四十八。從這裏到雲湖跑過去也至少需要十分鍾,加上他搬運屍體的時間,沒有半個小時肯定回不來。按照董事他們的風格,十二點一過就差不多要洗漱上床了。肯定撐不了那麽久。
我越想越是覺得無奈,最後索性思考起了等會如果被發現了,應該用什麽樣的說辭搪塞。
就在我想入非非的時候,突然感覺靠着的欄杆有些晃動。我轉頭一看,就看到張小華已經翻了進來,站到了我的旁邊。
我看了看表,才十二點零五,隻過了十幾分鍾。
張小華看到我在發愣,微微一笑,“已經搞定了。”他說完,也不理會我,徑直走進寝室上床去了。
我愣了愣,無奈地歎了口氣,也爬上了床。
躺在床上并無困意,腦海裏還在思考着剛剛的事情。想着,不禁又有些懷疑,那些警察們真的能夠發現什麽線索麽?我這樣做真的對麽?
隻是現在屍體已經回到了雲湖裏,明天就要被發現了,已經沒得挽回了。
我越想越是無奈,最後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是睡着了。
第二天發生的事情和我的猜測基本一樣,湖邊晨讀的學生發現了湖面飄着的屍體,立刻報了警。一大早警車就開進了學校,封鎖了雲湖。有人死了的消息在學校裏傳得沸沸揚揚,随處可以聽到各種各樣的傳聞和猜測。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徹底沒了退路,我的心裏安定了許多,沒有之前那麽許多的焦慮了。
中午沒課的時候,我又去了一趟重師對面的貓咪咖啡館。在那裏和張金栖會面,被他帶去了一個隐秘的地方,完成了莊嚴隆重的拜師大禮。
道教源于上古,這拜師大禮也是無比的隆重。原本按照禮法還需要我齋戒沐浴,隻是張金栖公務繁忙,實在是沒那麽多時間,這才簡化。即使如此,還是足足用了近一個小時才完成。
按照規矩,師徒之間還需要互換見面禮。張金栖象征性收了我三十三塊,卻給了我一大包進門禮。
主要是一些入門必修的書籍,和一些簡易的法器,足足裝了一個大箱子。還仔細囑咐了我每年需要特别注意齋戒的時候,和其他的一些禁忌。的确如他之前所說,正一道戒律并不算多。
除了給這些東西之外,匆匆忙忙也沒傳授什麽秘術。隻是教了我幾個基礎的站樁和吐納的方法,還有一些瑣事常識便打發我回去了。
拜師之後的幾天裏,又難得地平靜了下來。就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一切又回到了我過生日之前的時候。
我平日裏除了做作業學習之外,就是看看師父傳的幾本經典,我回來之後才知道,原來師父送的都是很常見的經書。說出來有些令人難以置信,一本《道德經》,一本《南華經》,和一本《沖虛經》。
這三本經書都是古體的繁體排版,而且裏面有着密密麻麻的批注,看起來筆迹陳舊,有些年頭了。
還有趁着董事和李輝不在的時候站站樁,吐納練氣,日子過得難得有幾分自在。
唯一要說有些不美的就是學生會了,距離元旦晚會的時間越來越近。自然各種各樣的工作也就多了起來,不過大部分節目相關的工作已經差不多結束。就等晚會之前彩排彩排就好了,我也不覺得有什麽壓力。
而張小華那邊則通過聯合會的渠道一直打聽着警方那邊的消息,師父似乎把這件事情全權交給了他,幾乎沒在聽到他過問過此事。
就在這樣的氣氛裏順利地又過了一個禮拜,一個星期之後的中午,張小華突然又把我約到了七杯茶。
挂斷他電話的那一刻,我知道,平靜的生活要結束了。
我匆匆趕到七杯茶,見到了張小華。他看到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把我震在了當場。
“警方那邊有消息了,那個程志剛是自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