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突然被一個女人叫走,這些全被隔壁床的張芸看在了眼裏,她有些閃躲像是偷窺了别人的隐私一般。倒是讓我莫名的尴尬起來。
“阿姨,叔叔什麽時候再回來?”張芸的女兒跑到我面前,擡起那張稚嫩的臉,我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她,從旁邊拿了些水果塞到她手裏,“小堯要多吃水果,長大才能變漂亮噢。”
眨巴的大眼睛忽閃忽閃,怪不得何以對她這麽喜歡。隻是奇怪的很,我怎麽又聯想那個男人。
“阿姨累了要多休息,小堯快過來。”張芸說着從床下拖出一個編織袋,裏面塞滿了衣服和生活用品,我就看着她打開櫃子把一些幹糧放了進去。小堯也聽話,趕緊跑過去幫忙一起收拾。
“你要走了嗎?”我扶着床,不可思議的望着她們,可是張芸連走路都困難,而且整整一天,除了她們娘倆,就沒看到其他人來探過病。
“嗯。”
張芸脫下病号服,把編織袋往身上一扛的時候,我突然覺得這個女人一下蒼老了十幾歲,小堯看起來不像是她女兒更像是孫女。
“小堯爸爸不來接你出院嗎?”話一出口,小堯就嘟起了嘴巴,“爸爸是壞人,爸爸隻會喝酒,喝醉了就打人,小堯沒有爸爸。”
“小堯!”張芸一聲呵斥,把小堯吓的大聲哭起來,張芸的眼睛也跟着紅了,好幾次噙在眼裏的淚都差點落了出來。這下我終于明白,爲什麽張芸老說何以貼心,還投來那樣的眼神。
她應該過的很不容易吧,還有身上的傷哪是摔得,說不定就是她老公醉酒後的暴行。我試圖幫她,可張芸支支吾吾,根本沒想過要反抗,最後我隻好偷偷塞了幾百塊給小堯。
張芸帶着女兒走了,我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樓下的綠蔭道上,雖然張芸穿的那麽破舊土氣,背着編織袋一瘸一拐在太陽下,卻沒有一個人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不一會兒,換床單的護士來了,她的臉色不太好看,就像被人欠了500萬似的。嘴裏還嘟囔了句,“沒錢住什麽院。”
我想她說的應該是張芸,這讓我想起一句話,“窮人天生命賤,是生不起病的。”
“發什麽呆呢!”
“噢,你回來了。都收拾好了嗎?環境怎麽樣?”何以走了沒多久,他朋友就給蘇小年打電話了,說先去看看酒店怎麽樣,不行再換。我還以爲要花好幾個小時,沒想到這麽快就回來了。
“還行!何以辦事向來就靠譜。”她一屁股退到床沿上,“張嘉末,我發現我好像有些喜歡上你男人了呢。”
“我看你是被深圳的毒太陽曬傻了吧,怎麽會喜歡何以?”雖然嘴上這麽說,心裏還是有些隐隐的擔心。何以跟蘇小年在一起,如果排除個人因素,不得不承認他們還是蠻配的。
“我都還沒說是誰呢?”
我去,不知不覺又被圈進去了。
“那個女人呢?剛剛不是還在床上躺着麽,這麽快就出院啦?”蘇小年撐着腦袋,眼睛都快撐不開了,估計昨晚又在公司加班。
“你說張芸?”
“嗯。”
“剛走不一會兒。”這讓我突然又想起那個蹒跚的背影,還有小堯那雙眼睛。一陣酸意不自覺的升騰起來。
在醫院呆了幾天,公司那邊就開始催蘇小年回去,我身體也沒什麽大礙,也準備跟着一起回L市,隻是手還打着石膏,基本沒法動。路上還好有蘇小年幫忙拿拿東西。
“喂,你說我們會不會在機場碰到何以?”說這句話時我們剛從出租車上下來,蘇小年一手一隻行李,背上還扛着兩個大包,一個是她的,另一個是我的。
“你腦子裏成天能不能裝一些有營養的東西,難道除了男人就沒有精神寄托了嗎?”蘇小年抹了抹頭上的汗水,有些氣憤。不知道是因爲擰的東西多了,還是天氣太熱。反正她心情暴躁的過分了點。
“你不是也承認何以是個好男人嗎?”我仰頭看了看深圳藍的不像話的天空,估計回去以後這樣的天氣是很少見了。不知道爲什麽,我突然對這兒又有點不舍了呢。
“可世界上的好男人多了去了,爲什麽你偏偏喜歡他?”
如果這句話從别人嘴裏說出來,我鐵定不爽,可這個人是千裏迢迢來照顧我的鐵哥們,所以蘇小年的話我當成耳旁風,聽完就忘記了。
“喂,要不要我幫你?”
蘇小年站在路中央,汗水順着她的臉頰流進了脖子,背後濕了一大片。“大姐,照顧好你自己吧,别給我添麻煩就行!”說着她又将挎包往身上攬了攬,從我身邊走過,像風一樣。
就像蘇小年說的,我和何以并沒有那麽多巧合來的緣分,回到L市快一個月,我徹底沒了他的消息。但這似乎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了,我已經開始慢慢習慣沒有何以的生活,就像習慣了包裹在石膏裏的手,就算奇癢難忍,還是能盡量克制自己不去撓它。
明天就要去醫院拆石膏了,蘇小年說今晚要慶賀一下,就當去去黴運。我本來不準備去的,因爲下周要回公司上班,有幾個之前的案例沒分析,我怕到時候被領導問起來,什麽都不知道就麻煩了。可我拗不過她,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工作又得推到周末做。
“喂,你磨蹭什麽呢!老娘現在都到二環路口了,你收拾好趕緊出門,還是老地方啊。”自從從深圳回來,蘇小年說話就更不客氣了,尤其是我有求于她的時候,就差蹬鼻子上臉。
“算了,殘兵敗将的還是别去擠地鐵了,在家等着,我十分鍾後來接你。”說來我跟蘇小年也好久沒見了,她一直稱在公司忙,偶爾也會抱怨兩句加班的事。但每次都聊不到兩分鍾就把電話挂了。所以這次她提出來要聚聚,我感到十二分的意外。
十分鍾後,蘇小年出現在小區門口,時間不多不少,這家夥是計算着來的吧。我正想上去調侃她兩句,發現副駕駛上坐着一個男人。
“顧明?你什麽時候跟蘇小年攪和上了?”
蘇小年把腦袋從車裏伸出來,“你這臭丫頭,說什麽呢!顧明現在可是我的新任上司,也是你的。以後說話客氣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