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頭人馬到底是什麽情況?這詭異的行爲應該出自是兩族的文化差異吧?
忍冬仔細回想了一下大樹曾經說過的情報:
這群人馬族頭頂有觸角——大概就是那個像獨角獸的角的東西,而他們族群内部通過觸角就能交換情報,可能不是什麽信息素就是類似腦電波的溝通方式,那麽或許說出口的“語言”,對他們來說具有另一重意義?
這麽想着,忍冬試探着開口:
“你有八條腿。”
果然,人馬本來就豎起來的尾巴這回幹脆被氣得發抖了:
“新人類,你竟然,你竟……你……你竟然說我有八條腿!!!我明明是六條腿!!你……你……魔鬼!【對方的翻譯器沒發生作用迸出來了一串聽不懂的名詞】!!!你把靈魂給了多路俄博特!”
……哦,原來在他們的認識裏,兩條手臂也能算“腿”呢。
“我說謊了。”忍冬心中有了些猜測,聳肩攤手,“對不起啊。”
人馬本來都已經調轉槍頭,準備把忍冬捅個對穿了,見忍冬道歉,便硬生生地止住了動作:
“………………雖然你道歉了,但你應當反省。謊言,怎可從口而出?!”
原來如此。
忍冬恍然大悟地看着人馬:人類依靠語言做對外的交流手段,而心理活動卻無人能知,因此,語言有虛假、引申、誤導的可能性,但是内心的想法卻是真實、直觀的,簡單來說,人類的會用語言說謊,但内心思想不太會說謊。
但是這個人馬族卻反了過來,他們是通過觸角直接思維溝通的,因此或許他們的“思想”就等同于人類的“語言”,會有虛假的可能性,而“語言”,對他們來說則有着較爲神聖的意義,恐怕他們是有着不能說謊,不能說不合邏輯之話,不能說不符合事實之話……這類的規矩在吧。
考慮到這種可能性,忍冬覺得救下李西的命有了可能(李西:……),便繼續開口:
“我們有繼續交談的可能性嗎?”
“…………”
人馬沉默了一小會,似乎在猶豫,不過過了十幾秒,他還是微微放下了高舉的槍:
“你是新人類,群星戒律的遵守者,新芽型文明的一員,你有資格要求與我對等談話,畢竟你們也沒有神通的器官。”
他說的“神通”,大概指的就是用觸角溝通吧。
另外通過這句話可以勉強猜測,舊人類在他們眼中不是群星戒律的遵守者,不屬于新興宇宙文明,因此沒有資格和他們對等交流——這是歧視還是功利,目前還不得而知。
忍冬立即開問:“能告訴我爲什麽你要出現在這裏殺害他嗎?”
“不能。”人馬語氣中帶着驚訝,“爲什麽你如此失禮,要詢問這樣的問題,你明知道我是奉命而行,必定有着保密的義務。”
“……哦,抱歉。”
人馬本來有點不耐煩地踢踏着四蹄,但是大概對他來說,說出口的“抱歉”就相當于人類認識中的“五體投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求原諒”吧,他饒是再不耐煩也隻得不情不願地看着忍冬:
“既然不停道歉,何不一開始就不要問?我之前還聽說人類在新芽型文明中算是有禮貌的,現在看來也不過爾爾。”
“那我換個問題,我真的不希望你殺他,能請你放過他嗎?”
人馬更驚訝了:“你要求我做如此有損于我自身利益、又如此不合邏輯的事情,竟然隻用了‘請’!新人類簡直是宇宙中的土著、銀河系中的【翻譯器無法翻譯】!”
………………這種族好煩啊!?簡直媲美庫奇利亞那群道德狂了!
畢竟以現在自己裝備來看赢的幾率實在太小,爲了不讓自己一時出言不慎導緻種族大戰爆發,忍冬忍下了頭頂崩出的青筋:
“懷着一萬分的誠心誠意,請求你停止這次的殺戮,你看,你的盔甲和長槍都這麽漂亮,襯托你的英武身姿實在是再适合不過了,要是讓它們沾上了血腥,豈不是糟蹋了美景?”
于是人馬愣住了,他捂住了自己的腹部,蹬蹬後退了幾步,差點連自己的長槍都拿不穩,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聲音卻無比動搖:
“一萬分?你,你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數到一萬嗎?人類也有厲害的地方啊……還有,你……你……你怎能對初次見面的人說這種話?你讓我的命核跳動加速了,你怎麽能這樣!雖然我并不讨厭被如此稱贊,但我依舊要告訴你:這是十分失禮的!”
……這種族好煩。
“而且,就算你獻出了一萬份的誠意,恕我依舊無法回應,對我來說,命令是至高無上的——”
人馬還沒說完,突然頭頂那尖角的部分亮了起來,發出了微微的藍光,他一下子止住了聲音,沉默了幾秒,随後突然生氣起來,惡狠狠地看向忍冬。
“我着了你的道。還好有長官提醒我,不然我還不知道要被你這個随随便便就能說出謊言的土著欺騙到何時!!哼,我不會再和人類交談了!”
哦,原來是第一次來地球的新兵啊,難怪。
——畢竟,這個人馬應該不是大樹進化之後他們的大本營派來的追兵,而是本來就駐紮在這裏的留守者,對他們來說,如果要派少數幾個族人留在地球觀察情況,而在地球這個廢星管管那些實驗動物,收集收集大樹的數據,欺負欺負落後的舊人類又是十分輕松的,派新兵來曆練很正常。
于是忍冬微笑:“你不和我說沒關系,我可以說給你聽嘛。總之要先謝謝你(讓我知道了不少情報),其次還是要請你原諒我的失禮,新人類向往和平,并不期待不必要的戰鬥,最後還是再次懇請你放過這個舊人類,你應當知道,你的種族利用舊人類做些違反宇宙基本人權的事,雖然你們這支種族目前還沒有正式出現在其他種族的視線之下,但是這次的事件,理虧在你們啊,難道你們希望自己一暴露就引得人類、庫奇利亞、諾亞和阿奎那聯合起來針對你們嗎?”
但人馬卻隻是不屑地哼了一聲:“就算你們聯合起來,也不是我們郎穆斯嘉一族的對手,我們研究舊人類,也是在爲你們新人類着想,畢竟,大進化時代快要到了,惟獨你們人類的基因适性最不穩定,有被淘汰的可能,如果不是因爲此,我們根本不會出現在你們這些B級生物面前,在死亡和毀滅之前,人權又有什麽用?我們是爲了盡可能減少淘汰種族才進行這些必要的殺戮,要提道德,我們可比你們更有資本!”
他說着,傲慢地收起槍,卻又漫不經心地一戳,忍冬的動能裝甲立即被破開了一道口子,護盾迸出火花發出滋滋的聲音開始修複——她知道,這修複的時間中,如果這人馬再刺出一槍,被刺穿的就是她的身體了。
但是現在她卻沒空在意這些,因爲剛才這個人馬說出來的話,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
不過人馬卻真的沒有再次對李西下手,他隻是看着有點煩躁地退到了據點門口,轉頭看着忍冬:
“因爲你讓我命核跳動加速,我可以不使用直接的方式在你面前奪去他的性命,不過我也不會違背自己的所受的命令,因此我打算把他的命運交給命運之神來審判。”
他掏出了一個小小的柱狀體,按下了上面的紅色按鈕,忍冬見狀立即心裏咯噔一下,心道大事不妙。
“還有地球時間的3分鍾,這裏就會被黑色的無邊水浪淹沒。你帶着這個舊人類是絕對來不及逃離的,主張人權道義的你,會在三分鍾之後知道自己有多麽地狡猾與虛僞。再會。”
說完,四蹄揚起虛空一躍,竟然就這麽在半空中化作發光的粒子消失了。
而忍冬則白着臉在李西身邊蹲下,塞給他一團繃帶讓他按住自己的傷口,然後麻利地把他背起,快步往地下鐵的出口小跑。
“卧槽。”
她一邊小跑一邊從口中蹦出了一句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