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異人占星

孝陵在禦,多好微行,以察人情之向背。嘗以夜出,暫止逆旅,枕石眠草藉上。中夜有兩人起共語,上潛聽之。一人在庭中,一人在室中。庭中人呼室中人曰:“今夜此翁又出矣。吾視玄象,當在民舍中,頭枕石、腳揣藉而卧。”室中人笑曰:“君得無誤耶!”上聞而異之,即以首足易位而寝。俄其人亦至庭中,曰:“君果誤矣!此翁頭枕藉,腳揣石耳。”上聽之,不覺汗浃于背,即夕還宮。購求兩人不可得,是後微行稍稀。此與漢武帝微行遇書生事相類。

金箔張

國初有金箔張者,山西人,自幼多技能。嘗以鄉人不善金箔,往學于杭,歸以授之,用此得名。一日,經河南濟源,其神号靈異,人有乞貸帛者,随所須浮出水。張見之曰:“是惡足言神,蓋伏機耳。”歸即鑿池,仿其制爲之,已而果然。每客至,玩以爲戲。嘗遇道人,引之觀池,道人曰:“吾亦有小術,君當至吾所觀之。”翌日天未明,張見空中兩童乘一龍,複控一龍下其家,請張升龍,龍不服,兩童鞭之乃得上。須臾至一山,草屋三間,道人坐其中。張再拜請教,道人指庭中曰:“此有丹在,子可取之。”張周視無所見。令再尋之,終無獲,道人問曰:“此庭東南角不有物乎?”張對曰:“但見大糞耳。”道人乃歎曰:“子無緣,且當留形住世耳。”又曰:“此中甚寂,子欲避名,可移家同住也。”居月餘,頗得道人底蘊。一日,偶出散步,少頃回顧,唯空山而已。詢之人,乃在大同城外。張歸,不以道自名,猶來杭剝金,旦乘驢而至,暮則還家,倏忽數千裏。或縛草爲龍,跨之而行,歸則以挂房檐間。時作戲術以娛人,每适市,人争随求觀。孝陵聞之,召至阙下,而責以妖術聚衆。張謝曰:“臣非妖術,特戲術耳。”上欲試之,張出袖中小銅瓶,以湯沃之,瓶口出五色雲,充滿殿庭。上悅,欲盡其術,時正臘月,命開荷花。張請駕至金水河,索乾石蓮子,亂撒池中,頃刻花開滿池,香豔可愛,上亦爲。張索紙剪爲一舫,置之水,蹈而登焉,鼓棹放歌,往來花叢中。倏忽轉向岸,即失所在,而荷花亦無有矣。亟命四遠索之,竟不可得,後莫知其所終。

盛禦醫

盛禦醫字啓東,吳江人。少從隐士王賓學醫,永樂中以解戶赴京。時上患二肢痹弱,侍醫以痿症治之,累年不效。或以寅薦,召至,待命阙下。一内侍微疾,請切脈,辭曰:“未見至尊,安得先及公乎?”内侍服其言,入奏雲:“此醫人大有分曉。”因道寅語,即傳宣入便殿。指上脈叩頭曰:“此風濕也。”上大然之,曰:“吾逐胡出塞,動至經年,爲陰寒所侵緻此。吾謂是濕耳,諸醫皆誤,汝言是也。”藥進立效,遂授官。後事仁、宣兩朝,皆被眷遇。宣宗尤愛之,嘗對禦令與同官弈,特賜詩以示寵異。他日,寅晨入禦藥芳,忽頭痛昏眩欲絕,群醫束手,莫知何疾,賴募人療治,有草澤醫請見,投藥一服,逡巡卻愈。上奇之,召問所用何方,對曰:“寅空心入藥室,卒中諸藥之毒,能和諸藥者,甘草也,用是爲湯以進耳,非有他術。”上诘寅,果未晨饔而入,乃厚勞其人雲。

奇疾

齊門外臨甸寺,有僧年二十年餘,患蠱疾,五年不瘥而死。僧少而美姿貌,性又淳謹,其師痛惜之,厚加殡,送及荼毗。火方熾,忽爆響一聲,僧腹裂,中有一胞,胞破出一人,長數寸,面目肢體眉發無不畢具,美須蔚然垂腹,觀者駭異。其師親爲醫者陸度說。

黃村匠人

吳山之西黃村,匠者王某夜歸,逢一人,青衣白束腰,如隸卒狀。問所之,曰:“欲至黃村。”匠人喜曰:“身亦卻歸黃村,今相得爲伴,甚佳。”便與偕行數裏,卒指道旁民家,謂匠曰:“君亦思酒食乎?吾能于彼取之。”匠曰:“善。”卒入門,少選,攜一镟酒及一熟雞來,共坐地上食之。畢,謂匠曰:“君姑留此,我入此家,了少公事也。”匠即取镟納諸柴積中,立伺之。俄見窗裏擲出一人,手足束縛,繼而卒自窗躍出,負之而去,其行如飛,便聞門内哭聲。匠知非人,驚而奔回,明日往驗之,乃知其家主翁昨夜死矣。問得無失物乎,乃雲:“昨祭五聖,失去一镟酒,一熟雞。”匠告以夜來所見,不信,探柴積得镟,雞骨猶滿地,始悟其爲冥卒也。

吳恂

鄉人吳恂,從其妻之諸母周氏借白金千五百兩,而不立契券,實欺之也。既久,遂負不還。周陳于官,爲恂行賂不能直而罷。周忿,供城隍神,日祝雲:“令彼謀财者紅蛆出,白蛆攢。”蓋吳俗詛咒語也。已而恂妻得疾,常覺面奇癢,搔之得物如筋,蠕蠕而動,如此日複數四,其色紅白不一,而面初無創損也。人以爲果報雲。

北鬥經

昆山魏泾清伯,弘治己未病瘍,醫工誤針其足胫,胫腫痛,積久遂不良于行。夜夢白髯老人告曰:“子病若此,亦知誦《北鬥經》乎?”問曰:“誦之何謂?”曰:“不唯愈病,且益壽。”夢覺,意頗不信。诘旦,有道士來問疾,谂之曰:“誦《北鬥經》何功?”曰:“卻疾延年。”其言與所夢合,乃悟而持誦,日必三過。久之足瘳,今年及八旬,齒發如少壯,猶日誦經不辍。

人瑞

汝甯秀才燕生者,妻一乳三男。吾鄉陸鍾人傑知光州時,嘗以公事适府城,過其家,生呼三男出拜,皆韻秀而形狀、衣飾略無少差。其髻一向左,一向右,一在頂中。生雲:“其年皆十二矣,以貌類難别,故剃發爲髻以識耳。”他日,生率三子來州谒見,雲:“聞此地有一胎三女者,與吾兒同年,欲求爲配。”人傑奇之,召見其人,爲議而聘焉。

犬精

弘治中,兖之魚台縣有民家畜一白犬甚馴,其主出行,犬常随之。他日,主商于遠方,既去,犬亦不見。經兩三日,主辄歸,妻問其故,曰:“途中遇盜,财物都盡,幸逃得性命耳。”妻了不疑,周旋閱歲,其真夫歸,形狀悉同,不可辨。兩人各自争真僞,妻及鄰裏不能明,乃白于縣。縣令逮兩人至,亦無如之何,皆置之獄。縣一小卒聞其事,以語其妻,妻曰:“是不難辯,先歸者殆犬精也。欲驗之,當視其婦胸乳間,有爪傷血紋即是矣。蓋犬與人交,常自後以爪按其胸故也。”卒以白令。令召其婦問:“爾家嘗有犬乎?”曰:“有白犬,前随夫出矣。”裸而視其胸,有血紋甚多,令知爲怪,密使人以血灑其僞夫,即成犬形,立撲殺之。令從容問卒:“汝計善矣,何從得之?”謝曰:“吾妻所教也。”令谕之曰:“汝妻不與犬通,何緣知此?汝歸第密察之。”卒歸,看妻亦有紋,比此婦尤多,以令語責之。妻窮吐實,乃知亦與一犬通故也。妻慚自缢死。吾鄉陳都禦史,時奉使彼中,得其案牍。

雷譴道士

玄妙觀李道士,早歲頗精于焚修,晚更怠忽。嘗上青祠,乘醉戲書“天尊”爲“夫尊”,“大帝”爲“犬帝”。一日,被雷震死,背上朱書二行可辨,雲:“夫尊可恕,犬帝難容。”事在天順、成化間。

曾狀元

泰和曾狀元老于舉場,成化戊戌,年且六十,乃魁天下。是科,殿試館閣諸公閱卷竟日,未得超拔之作。最後眉州萬公得曾公卷,亟賞歎,以示衆,衆傳觀皆欽服,謂文宜第一,特未見其貌。故事:将賜第前一日,集諸舉士于禮部閣老堂中,呼名閱其儀觀。及是呼至曾公,文康屬目,覺其秀偉,尤異于衆,喜謂諸公曰:“得人矣。”魁選遂定。迨胪傳出,則貌寝多髯,與前不類,文康爲之愕然。退取其卷讀之,亦平平無奇語,以示諸公,皆然,乃大驚歎,以爲有神助雲。

騰沖龍

正德某年,雲南騰沖龍衛地震。其初,日數十度,漸至十餘度,後至一二度,凡半年乃止。有一山傾爲平地,一村坊居民數十家,皆陷沒入土中,餘以震壓死者不可勝數。民無甯居,皆即空曠處構廬舍以自庇。舉人汪城者,家人盡宿後圃,夜半有龍見于圃中八仙桌上,頭角尾爪悉具,其色白,若粉所畫,扪之鱗甲刺手,但不覺其蠢動耳。居數日,來觀者衆,汪氏恐爲家禍,取狗血塗之,乃滅。

隕石

成化中,星隕于山東莒城縣馬長史家門中。初墜地,其光煜煜,而星體腐軟,特如粉漿。馬家人以杖抵之,沒杖成穴,久而漸堅,乃作一石。

尤弘遠

鄉人尤弘遠居東城,其鄰莊氏有女奴與相悅,私交信問,願訖終身,後得嫁爲遠妾。遠妻妒悍,日虐之,又爲諸厭勝法,咒詛于神,欲使速死。居無何,妾果病卒。又歲餘而妻病,久不瘥,厭厭床褥,家人倦于侍,乃呼一裏妪使相伴宿。及夜,見一女子紅裳綠衫,冉冉行至遠妻床前,視之乃其妾也。指妻身谇曰:“我命未合死,爾多爲咒詛,令我夭殁,情理慘虐。我今控訴已得理于嶽司,必追汝抵命。明日晚間,令汝腰痛,定去矣!”言訖而滅。妪平日往來尤氏,熟識妾貌,其衣乃殓時所服也。聞語甚恐,不能寐,天明即去。又兩日來問訊,則遠妻果以次日之暮死,死時呼腰痛。妪乃具言所見。遠聞之,心念妾冤,而其妻往日所許誓願,及文書之類甚多,必爲己累,甚憂之。素奉道,乃日持誦《玉皇經》凡數百部。謀建法事,擇主行者,禱于所事真武,以環交蔔之,連舉數人皆名流,不許,最後舉玄妙觀沈道士,乃得之。因大建水陸道場數晝夜,備極誠潔,欲以謝前過。後遠得病,昏迷中見隸卒持帖來勾攝。遠随而行,路皆昏黑,到一大門阙下,匾曰:“嶽府。”入門,隸ㄏ遠跪于庭,殿上王者叱問:“爾妻攀訴爾同爲咒詛,緻妾非命,爾知罪乎?”遠叩頭謝非己過。王者呼左右押尤弘遠妻妾來證之,卒奉命去。少選押至,皆囚首桎梏,跪階下。王使對辯,往複甚苦。久之,妻辭屈,妾亦具言罪不在夫。王者震怒,叱其妻曰:“爾爲人正室,生既妒虐,強渎鬼神;死複誣诳,妄幹官府,爾罪容可逭乎?”便令卒押送酆都。仍釋妾囚,判送受生案。王呼遠曰:“爾雖不知情,然此婦人所爲咒詛,文書甚多,如何破除?”遠未及答,王案旁一綠衣判官白王曰:“高真處已有文書來,與準折過矣。”王令吏檢看,乃啓一櫥,櫥中文書叢沓,吏抽一卷呈王,王覽之,俾授遠。遠惶懼中不暇細讀,但見朱字數行在紙尾。王曰:“文移酆都當雲呈,今乃雲咨,誤矣。此雖行持者之過,然亦汝責也。”遠不知所對。俄而甲胄者二神将見庭中,遠視之,一關公、一心将王靈官也。靈官顧王曰:“此亦小失不足問。”王颔之,靈官以足蹴遠背,曰:“去。”遂得出。複行冥晦中,路數折,入一司,僧六人坐其中,呼遠诘問王者言:“且還,當入五瘟司去。”遠曰:“吾不知所謂五瘟,但聞先天一氣耳。”因具言高真赦罪之故。僧曰:“然汝知奉道而忘卻佛耶?這邊利害亦非細。汝今得歸到家,宜急延年高有德僧六員,誦《法華經》六部回向,乃可消滅宿愆也。”命放出,遂得活。死已逾日矣。即請六僧,皆年七十以上者,誦經如數。迄今每月朔,常持念經忏,雖極冗不廢。

貓王

福建布政使朱彰,交勻耍而寓于蘇。景泰初,谪爲陝西莊浪驿丞。有西蕃使臣入貢一貓,道經于驿,彰館之,使譯問貓何異而上供。使臣書示雲:“欲知其異,今夕請試之。”其貓盛罩于鐵籠,以鐵籠兩重,納著空屋内。明日起視,有數十鼠伏籠外盡死。使臣雲:“此貓所在,雖數裏外鼠皆來伏死。”蓋貓之王也。

昭陵銀兔

陝西九壬劍唐太宗昭陵在焉。嘗有醴泉縣村民取薪于山,見白兔突起草中,異而逐之。兔躍入巨穴,民不覺失足亦墜焉。乃入隧道中,頗覺黯黑,其旁累銅缸十數,皆盛油,設關捩流注。最下一缸中宿火,其竅有礙,油不下,火熒熒欲滅。民爲通之,火複明。向所逐兔,宛然在旁,乃銀鑄者,上有刻字雲:“撥燈火,賜銀兔一個。”民視四周積金銀珠貝,瑰麗萬狀,再拜請曰:“小人貧,所賜不足以贍,願更益之。”于是恣意所取,懷挾将出而路迷,跬步莫辨,便舍之,乃複有門豁然。遂攜兔而出,隧門随閉,僅有微罅。民歸,鄰居惡少年聞之者,競到陵所,迹其罅掘之,杳不可窮。事覺,皆被逮系,民亦幾坐譴雲。

梁澤

三原縣按察分司素多怪,居者辄死,使官莫敢入。士子梁澤以氣自負,常謂諸友:“吾能宿此。”諸友出錢與賭之,澤許諾。以夜入,坐堂上。三鼓月色明朗,聞庑間有人切切私語,若相推而前者,久之不至,澤便厲聲雲:“何不速來?”俄有三人列跪庭下,稍前者一青衣,次一黃衣,一白衣,貌色不可辨識。澤罵曰:“老魅敢數害人。”青衣答曰:“非敢然也,乃見者自怖死耳。”澤曰:“汝何爲者?”青衣曰:“我筆也。”問:“居何在?曰:“在儀門屋上第三瓦溝中。”問黃衣,低回未言。青衣代答曰:“彼金钗也,在庭中槐樹下。”問白衣,曰:“我劍也,在堂東柱礎下。”澤曰:“汝等今來爲欲相苦耶?”皆曰:“不敢。”共獻一紙,曰:“此公一生履曆也,今報公,令前知。”澤受而麾之曰:“去。”三物各投所言處,一時都滅。澤便卧。達曙,諸友忖謂必死,來見之,驚。澤爲說向所見,未信,去,将人操锸來,按次求之,盡得三物。出其紙,如故楮币,都無一字,及夕映視之,迹腥弧4郵氫葜杏牢藓Σ饋T蠛蟮塹谖禦史,成化間巡按山東,以監試事诖誤谪官。卒如其紙上語。

黑厮

黑厮者,陝西按察司隸也。洪武中,有按察使适當朝觐詣京,籍其從者名,黑厮豫焉。俄一夕病死,使将擇代者,更造其籍。是夕,恍見黑厮跪白曰:“籍無庸改也,小人雖死,尚能事公。所患潼關難過,公但于關外大呼吾名,即出矣。”許之。比行,所經驿傳,百需皆備,诘之則雲:“适有隸報公将至,乃令治具爾。”問其狀,曰:“肥短而黑。”使心知其黑厮也。出關,呼其名,訖便聞鬼語雲:“某已出關矣。”自陝護至淮安,謝不肯行,曰:“都城隍嚴,某不敢入京師,當止此以候公。”使入朝,以事下吏。久之,黑厮遂降于居民,言:“吾黑厮大王也,當血食此士。”鄉民翕然信之,爲立廟,憑巫言禍福甚驗,禱謝無虛日,巫積所施予至數百金。歲餘,使事白,複官。将渡江,黑厮下教于巫曰:“某日某官将至,具宴犒。而所有金悉歸之,不者吾且罪汝。”巫不得已,往迎焉,以金獻。前一日,使已見黑厮來白己曰:“公謹無洩吾名,懼不爲福。”巫至,始受其獻。巫不解神意,數問焉,不答。巫随行數百裏,固請之,乃以實告。巫愠,歸以語鄉人,相率投詞都城隍訴之,毀其廟,靈響遂絕。

蠍魔

西安有蠍魔寺,塑大蠍于棟間。相傳國初有女子,素不慧,病死複生,遂明敏,以文史知名。時有布政适喪俪,客以女爲言,遂娶之。月餘日,布政方視事,有所需,使阍人入私廨取之,呼夫人不應,但見老蠍大如車輪,卧于榻。阍驚而出,以白焉,不信,叱爲妖妄。阍請曰:“他日相公下堂,願無謦潰密掩之,必可見也。”如其言,果見老蠍伏榻上,展轉間,又成好女子矣。雖抵諱,而詞意頗羞澀,已而忽失所在。是夕人定,乃出拜燈下,曰:“身本蠍魔,所以夤緣見公者,非敢爲幻惑,欲有求耳。公能不終拒,乃敢輸情。”許之,乃曰:“昔爲魔,得罪冥道,賴觀音大士救拔,免其死。因假女屍爲人,幸獲侍左右,觊公建一蘭若,以報大士之德耳。今醜迹已彰,幸公哀憐。”布政颔之,女子遂隐。他日,乃命所司建寺,至今存焉。

胡弘

甯波儒士胡弘,字任之。少時受術于江右日者張生,力學勤苦不厭。正統初遊杭遇老翁,自稱汴人,深于《易》理。弘從之遊,盡得其秘,由此以蔔筮名。景泰初,從張都禦史征閩寇鄧茂七,在軍中,所言多奇中。後至蘇,士大夫多從問休咎。儒士杜瓊年暮,數失子,筮得《鼎?初爻》雲:“子爻逢旺,當有二男。”趙禦史筮得《坤》之《師》,雲:“當發策決科,司風憲,至某年月日罷官,且生子。”祝參政筮得《比?二五爻》動雲:“君臣慶會,必居黃門近侍,轉任大藩。”後皆驗。楊尚書筮得《複》之《六二》,言:“公至中年,方有奇遇。若官三品,壽九十;官二品,則差減四五年。有子亦沾祿。”未幾,果以潛邸舊恩,累進大宗伯,卒年八十五。子亦以蔭授吳縣主薄。如此千百皆中。尤善相字,嘗遇二士于途,将赴鄉試,問得失。弘雲:“二君一當中,一有服阻。”皆不以爲然。已而一喪父,不得入試,一領薦。或問之,弘曰:“喪父者問時,适有人汲水而過。水與立,‘泣’字也,故知其當有哭泣之戚。領薦者問時,偶有人立于旁,成‘位’字,故知其必中。”又有士人應試,書“串”字問之。弘雲:“君不唯中舉,兼擢進士。‘串’字者,二中也。”别一士聞其語,亦書“串”字以問,弘雲:“君且勿言科名,當憂疾病。”其後二人一連捷,一得重疾。弘雲:“前問者出于偶爾,後問者從而效之,則有心矣。‘串’下加‘心’,故應得患也。”其術大抵如此。

瑞蓮

正統戊午,吳縣學池中,蓮一莖三花。巡撫周文襄公見之曰:“行有當之者。”明年而施修撰以縣學生狀元及第。成化辛卯,蘇州府學池中,蓮亦一莖二花。明春有甘露降于學之桃樹上,越兩月而吳文定公爲狀元。又吳人舊傳雲:“穹窿石移,狀元來歸。”弘治丙辰,狀元爲今朱學士。前一歲,城西穹窿山風雨中,有大石自移,時學士公猶爲諸生雲。

人妖公案

都察院以男裝女魅行奸異常事。該直隸真定府晉州奏:犯人桑沖,供系山西太原府石州李家灣文水東都軍籍李大剛侄,自幼賣與榆次縣人桑茂爲義男。成化元年,訪得大同府山陰縣已故民人谷才以男裝女,随處教人女子生活,暗行奸宿,一十八年不曾事發。沖要得仿效,到大同南關住人王長家尋見谷才,投拜爲師。将眉臉絞剃,分作三柳,戴上{髟狄}髻,妝作婦人身首。就彼學會女工,描剪花樣,扣繡鞋頂,合包造飯等項,相謝回家。比有本縣北家山任茂、張虎,谷城縣張端大,馬站村王大喜,文水縣任稹⑺锍傘⑺镌前來見沖,學會前情。沖與各人言說:“恁們到各處人家,出入小心,若有事發,休攀出我來。”當就各散去訖。成化三年三月内,沖離家到今十年,别無生理,在外專一圖奸。經曆大同、平陽、太原、真定、保定、順天、順德、河間、濟南、東昌等府朔州、永年、大谷等,共四十五府州縣,及鄉村鎮店七十八處。到處用心打聽良家出色女子,設計假稱逃走乞食婦人,先到傍住貧小人家投作工。一二日,使其傳說,引進教作女工,遇晚同歇,诳言作戲,哄說喜允,默與奸宿。若有秉正不從者,候至更深,使小法子。将随身帶着雞子一個,去青,桃七個,柳七個,俱燒灰,新針一個,鐵捶搗爛,燒酒一口,合成迷藥,噴于女子身上。默念昏迷咒,使其女子手腳不動,口不能言,行奸畢,又念解昏咒。女子方醒,但有剛直怒罵者,沖再三陪情,女子含忍。或住三朝五日,恐人識出,又行那移别處求奸。似此得計十年,奸通良家女子一百八十二人,一向不曾事發。成化十三年七月十三日酉時分,前到真定府晉州地名聶村生員高宣家,詐稱是趙州民人張林妾,爲夫打罵逃走前來投宿。本人仍留在南房内宿歇。至起更時分,有高宣婿趙文舉潛入房内求奸。沖将伊推打,被趙文舉将沖ㄏ倒在炕按住,用手揣無胸乳,摸有腎囊,将沖捉送晉州。審供前情是實。參照本犯立心異人,有類十惡,律無該載。除将本犯并奸宿良家女子姓名開單,連人牢固押法司收問外,乞敕法司将本犯問拟重罪等因。具本奏,奉聖旨:“都察院看了來說。欽此。”欽遵。臣等看得桑沖所犯,死有餘辜,其所供任茂等俱各習學前術,四散奸淫,欲将桑沖問拟死罪。仍行各處巡按禦史,挨拿任茂等解京,一體問罪,以警将來。及前項婦女,俱被桑沖以術迷亂,其奸非出本心,又幹礙人衆,亦合免其查究。成化十三年十一月二十日掌院事太子少保兼左都禦史王等具題。二十二日于奉天門奏。奉聖旨:“是。這厮情犯醜惡,有傷風化,便淩遲了,不必覆奏。任茂等七名,務要上緊挨究,得獲解來。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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