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仲益作墓碑
孫仲益每爲人作墓碑,得潤筆甚富,所以家益豐。有爲晉陵主簿者,父死, 欲仲益作志銘,先遣人達意于孫雲:“文成,缣帛良粟,各當以千濡毫也。”仲 益忻然落筆,且溢美之。既刻就,遂寒前盟,以紙筆、龍涎、建茗代其數,且作 啓以謝之。仲益極不堪,即以骈俪之詞報之,略雲:“米五鬥而作傳,絹千匹以 成碑,古或有之,今未見也。立道旁碣,雖無愧詞;谀墓中人,遂成虛語。” (翟無逸雲)
徐康國傲忽,觸韓璜劉剛
韓璜叔夏爲司谏,奉使江外回,赴堂白事。徐康國爲兩浙漕,亦以職事入谒 中書。康國自謂踐揚之久,率多傲忽。既詣省,候于廊庑,以待朝退,一綠衣少 年已先在焉。天尚未辨明,康國初不知爲叔夏也,貌慢之,偃然坐胡床,雙展兩 足于火踏子之上,目視雲霄久之,始問曰:“足下前任何處?”綠衣曰:“乍脫 州縣。”時方事之殷,外方多以獻利害得審察之命,因以求任使者。康國疑爲此 等,易之曰:“朝廷多事之際,随材授官。乍脫州縣者,未易遽幹要除。”有堂 吏過與之揖,康國且詫于綠衣曰:“此某中奉也。某在此,傥非諸公調護,亦焉 能久安耶?”語未終,丞相下馬,遣直省吏緻意康國曰:“适以韓司谏奉使回, 得旨有所問,未及接見。”吏引綠衣以登,回首揖康國而趨。康國始知爲谏官, 驚怅恐怖,腳蹙踏子翻空,灰火滿地,皇灼而退。是時有流言劉剛據金陵叛,剛 知之,束身星馳,詣阙自明。适康國翌日再造,有ホ袍後生武士複在焉。康國反 前日之轍,先揖而問之曰:“适從何來?”武士曰:“來自建康。”康國遽問曰: “聞劉剛已反,公來時如何?”武士作色曰:“吾即劉剛!吾豈反者,想公欲反 耳。”康國又慚而去。越數日,竟爲叔夏彈其“交結堂吏,臣所目睹”而罷。 (外舅雲)
傅崧卿觸二執政名
傅崧卿子駿以都司奉使二浙,回行在所,時王唐翁、張全真爲參政,子駿既 至堂中,諸公問以部使者郡太守治狀,子駿曰:“浙東提點刑獄王ナ獠恢啊! 次欲啓知明州張汝舟,始悟适犯唐公諱矣,思所以避之,卒然曰:“明州張守尤 無狀。”頃刻之間,二執政姓名俱及之。(錢德載雲)
範擇善遷葬
範擇善同宣和中登第,得江西教官,自當塗奉雙親之官,其父至上饒而殂, 寓于道旁之蕭寺中,進退彷徨。主僧憐之雲:“寺後山半,适有一穴,不若就葬 之,不但免般挈之勞,而老僧平日留心風水,此地朝揖絕勝,誠爲吉壤。”擇善 從之,即其地而殡之。其後擇善驟貴,登政府,乃謀歸谧悠渥嬲祝請朝假以往 改蔔。時者僧尚在,力勸不從。才徙之後,擇善以飛語得罪于秦會之,未還阙, 言者希指攻之雲:“同以遷葬爲名,谒告于外,搔擾州縣。”遷谪麗死。(趙宣 明雲)
秦會之答李元老啓
季漢老與秦會之《賀進維垣啓》雲:“推赤心于腹中,君既同于光武;有大 勳于天下,相自比于姬公。”秦答之雲:“君既同于光武,仰歸美報上之誠;相 自比于姬公,其敢犯貪天之戒?”漢老得之,皇恐者累月。
禦史希秦會之言,罷镌汰濫賞
建炎末,範覺民當軸,下讨論之制,論崇、觀以來,泛濫受賞遷擢,與夫入 仕之人,官曹淆亂,宜從镌汰。自此僥幸之徒,屏迹不敢出。紹興辛酉,禦史乃 言以謂方事之殷,從軍之人,多有受前日之濫賞者,願亟罷此文,以安反側。诏 從之。蓋是時秦會之初用事也。先是,宣和初,鄭達夫爲相,達夫與會之俱華陽 王氏婿。會之以其兄楚材梓囑于達夫,會傅墨卿使高麗,達夫俾楚材以亻兼從墨 卿,補下班,隻應泊回,即以獻頌,直赴殿試。《塘晔德肌芬嗦栽刂。又王顯 道映以達夫婿冒寵,位中大夫秘閣修撰,且會之夫人同包也。金彥行安節爲谏官, 嘗陳其事于會之疏中。二人擯迹累年。至是禦史希會之之旨,以爲之地。由此二 人俱被峻用,不及一歲,皆登從班。
王承可以名同偏旁,緣秦會之誣罔,以至侍從
建炎末,先人爲樞密院編修官,被旨專一纂集《祖宗兵制》,書成進呈,高 宗皇帝覽之稱善,谕宰臣範覺民宗尹雲:“王某所進《兵制》甚佳。朕連夕觀之, 爲目痛。可改官與陛擢差遣。賜其書名曰《樞庭備檢》。”時秦會之爲參知政事, 素與先人議論不同。雖更秩,然自此去國矣。王鐵,字承可,會之舅氏,王本觀 複之子,會之心欲用之,薦于上,謂有史才,名适與先人偏旁相似。上忽問雲: “豈非修《兵制》者乎?”會之即應之雲:“是也。”诏再除樞屬。徐獻之琛, 亦王氏甥,與會之爲中表,而師川之族弟。會之知高宗眷念師川不替,一日奏事, 啓上雲:“徐俯身後伶俜可憐,有弟琛,能承兄之業,願陛下錄用之。”上從其 請。其後承可、獻之,皆爲貳卿。會之并緣罔上,率皆類此。
周葵言梁仲谟語洩去位
紹興己未,周敦義葵爲侍禦史,梁仲谟汝嘉爲戶部尚書。敦義欲論之,甫屬 稿而洩其事于仲谟。時秦會之秉鈞,仲谟緻懇款于會之,會之領略之。是夕,敦 義牒閣門,明朝有封事求對。翌日,會之奏事,即拟除敦義爲左史,天意未允。 敦義方侍引,會之下殿,即喻閣門雲:“周葵已得旨除起居郎,隔下。”又明日, 敦義立螭直前訴之,高宗喻會之雲:“周葵遽易之,何也?”會之雲:“周葵位 長言路,碌碌無所建明。且進退百官,臣之職也。傥以臣黜陟不公,願先去位。” 上雲:“不須如此。”是日,批出周葵與郡,遂出守翊āG睾怒未已,思多方 誤之。未幾,易守平江。會李仲永椿年爲浙漕,應辦北使。會之喻意仲永,使爲 之所。仲永之回,即入奏敦義在郡,錫燕虜使,飲食臭腐,緻行人有詞。講和之 初,不宜如此。敦義落職罷郡,謝表雲:“雖宰夫是供,各司其職耳。然王事有 阙,是誰之過欤?”自是投閑十五年。
秦會之使馮濟川探高宗意
紹興庚申秋,虜人敗約,複取河南故地。秦會之在相位,蹤迹頗危。時馮濟 川楫爲貳卿,一日相見,告之雲:“金人背盟,我之去就未可蔔。如前此元老大 臣,皆不足慮,獨君鄉衮,未測淵衷如何,公其爲我探之。”翌日,濟川求對, 啓上雲:“金寇長驅犯淮,勢須興師,如張某者,當且以戎機付之。”高宗正色 曰:“甯至覆國,不用此人。”濟川亟以告秦,秦且喜且感。濟川雲:“适觀天 意,楫必被逐。願乞泸川,以爲晝繡。”至晚,批出馮楫令與外任。遂以楫爲待 制,帥泸南,在任凡十二年。(張文老雲)
方庭實強勉入廣
方公美庭實,興化人。其父宣和中嘗爲廣南提學以卒。公美後登科,至紹興 間,自省郎爲廣東提刑,以母憂去官,服阕,複除是職,公美辭以不忍往,秦會 之不樂,降旨趣行。公美強勉之官,謝上表雲:“三舍教育,先臣之遺愛尚存; 一笑平反,慈母之音容未遠。”讀者哀之。已而,竟沒于嶺外。(蘇少連雲)
馬子約、梁揚祖因議斷強盜罪不鹹
馬子約純,紹興中爲江西漕時,梁企道揚祖爲帥,每強盜敕下貸命,必配潮 州,喻部吏至郊外即投之江中,如此者屢矣。子約雲:“使其合死,則自正刑典。 以其罪止于流,故赦其生,猶或自新。既斷之後,即平人爾。倘如此,與殺無罪 之人何以異乎?”二公由此不鹹。後以它事交訴于朝,俱罷去。初,熙甯中,子 約父處厚默知登州,建言乞減放沙門島罪人。處厚時未有嗣,夢天錫一子,當壽 八十,仕至谏議大夫,前人已記之矣。子約隆興初,以太中大夫緻仕,壽八十一 而終。太中,蓋官制前谏議大夫也。
朱希真《雪溪集序》
紹興丁卯歲,明清從朱三十五丈希真乞先人文集序,引文既成矣,出以相示, 其中有雲:“公受今維垣益公深知,倚用而不及。”明清讀至此,啓雲:“竊有 疑焉。”朱丈雲:“敦儒與先丈,皆秦會之所不喜。此文傳播,達其聞聽,無此 等語,至掇禍。”明清雲:“歐陽文忠《與王深父書》雲:‘吾徒作事,豈爲一 時?當要之後世,爲如何也。’”朱丈歎伏,除去之。
名家子知邵州,希合秦會之,按辛永宗,籍其家
近有名家子知邵州時,辛永宗爲湖南總管,駐紮郡下。永宗兄弟,早侍上有 眷。秦會之方自虜中來歸,與富季申争寵,指諸辛爲黨,會之深嫉之。及會之登 師垣,既竄其兄企宗、道宗,邵守迎合,按永宗冒請全俸,合計以贓,會之得所 申,大喜,下本郡閱實焉。永宗實以嘗立軍功許給,有禦劄非僞,守先以計取得 之,以送秦矣。秦既當路,無從辯白,竟準以盜論,流端州,盡籍其家以責欠。 選郡僚之苛酷者使錄橐,一簪不得與。償既及數,猶謂所遣官雲:“前赴其家燕 集,以某器勸酒,今乃不見,豈隐之邪?”殘刻有如是者。(呂稽中)
解潛爲韓世忠草奏配嶺外
紹興壬戌,罷三大帥兵柄。時韓王世忠爲樞密使,語馬帥解潛曰:“雖雲講 和,虜性難測,不若姑留大軍之半于江之北觀其釁。公其爲我草奏,以陳此事。” 解用其指爲劄子,韓上之。已而付出,秦會之語韓雲:“何不素告我而遽爲是邪?” 韓覺秦詞色稍異,倉卒皇恐,即雲:“世忠不識字。此乃解潛爲之,使某上耳。” 秦大怒,翌日貶潛單州團練副使,南安軍安置,竟死嶺外。(張子韶雲)
榮茂世不受嶽飛父子不軌之訴
榮茂世{艹疑}爲湖北漕,置司鄂州。有都統司統制官王俊,以其舊主帥嶽飛 父子不軌狀詣茂世陳首,茂雲:“我職掌漕計,它無所預。”卻之。俊遂從總領 汪叔詹陳其事,汪即日上聞。秦會之得之,藉以興羅織之獄,殺嶽父子。知茂世 不受理,深怨之。而高宗于茂世有霸府之舊,秦屢加害而不從。秦死,榮竟登從 班。汪讦嶽之後,獄方竟而殂,豈非命欤。(榮次新雲)
曾宏父小颦誦《赤壁》二賦
舅氏曾宏父,生長绮纨,而風流醞藉,聞于薦紳。長于歌詩,脍炙人口。紹 興中守黃州,有雙鬟小颦者,頗慧黠,宏父令誦東坡先生《赤壁》前後二賦,客 至代讴,人多稱之,見于謝景思所叙刊行詞策。後歸上饒,時鄭顧道、呂居仁、 晁恭道俱爲寓客,日夕往來,杯酒流行,顧道教其小獲亦爲此技,宏父顧鄭笑曰: “此真所謂效颦也。”後來士大夫家與夫尊俎之間,悉轉而爲鄭、衛之音,不獨 二賦而已。明清兄弟兒時,先妣制道服,先人雲:“須異于俗人者乃佳。舊見黃 太史魯直所服絕勝。”時在臨安,呼匠者教令染之,久之始就,名之曰“山谷褐”。 數十年來,則人人教之,幾遍國中矣。
高宗問陳桷
秦會之爲相,高宗忽問:“陳桷好士人,今何在?可惜閑卻,當與一差遣。” 會之乃缪以元承爲對,雲:“今從韓世忠,辟爲宣司參議官。”元承、季任,适 同姓名。上笑雲:“非也。好士人豈肯從軍耶?”因此遂召用。(仲舅雲)
秦會之以姚宏不簽名,卒以祈雨死大理獄中
姚宏,字令聲,越人也。父舜明廷晖,嘗任戶侍。令聲少有才名,呂元直爲 相,薦爲删定官,以憂去。秦會之當國,屢求官,不報。張如瑩澄與令聲爲中表, 令聲托爲扣之,秦雲:“廷晖與某,靖康末俱位柏台。上書粘罕,乞存趙氏,拉 其連銜,持牍去,經夕複見歸,竟不佥名。此老純直,非狡狯者,聞皆宏之謀也, 由是薄其爲人。”如瑩以告令聲,令聲曰:“不然。先人當日固書名矣。今世所 傳秦所上書,與當來者大不同,更易其語,以掠美名,用此诳人。以仆嘗見之, 所以見忌。”已而言達于秦,秦大怒,思有以害之。會令聲更秩,調知衢州江山 縣,适當亢旱,有巡檢者自言能以法緻雷雨,試之果然,而邑民訟其以妖術惑衆, 迫赴大理,竟死獄中。初,令聲宣和中在上庠,有僧妙應者,能知人休咎,語令 聲雲:“君不得以令終。候端午日伍子胥廟中見石榴花開,則奇禍至矣。”令聲 初任監杭州稅任三載,足迹不取登吳山。将赴江山也,自其諸暨所居,趨越來訪 帥憲。既歸,出城數裏,值大風雨,亟忄曷路旁一小廟中,見庭下榴花盛開,妍 甚可愛,詢祝史,雲“此伍子胥廟。”其日乃五月五日。令聲慘然登車,未幾遂 罹其酷。弟寬,字令威,問學詳博,注《史記》行于世,三乘九流,無所不通。 紹興辛巳歲,完顔亮舉國寇淮,江、浙震恐,令威雲:“木德所照,當必無它。” 故诏書雲“歲星臨于吳分”者是也。高宗幸金陵,以其言驗,令除郎,召對奏事 之際,得疾仆于榻前。徐五丈敦立戲雲:“太史當奏:客星犯帝座甚急。”上念 之,亟用其弟憲于朝。憲無它材能,不逮二兄,後登政府,命也。
熊彥詩賀啓
熊叔雅彥詩,伯通之孫,早有文名。紹興初,入館權郎。秦會之秉鈞,指爲 趙元鎮客,擯不用者十年。慈甯回銮,會之以功升維垣,叔雅以啓賀之雲:“大 風動地,不移存趙之心;白刃在前,獨奮安劉之略。”會之大喜,起知永州,已 而擢漕湖北。其後王日嚴餮銜少蓬,權直禁林,會之加恩,取其聯入制詞中, 翌日即除禮部侍郎。甲戌歲,策士于庭,有引此以對大問者,遂魁天下。(薛仲 藏雲)
錢沼拜葛寇,痛毀時政,爲寇所殺
外舅方務德有《聞見手記》近事凡六條,今悉錄之:錢瘴侍禦史,有長子 之喪,聞曾文肅失眷,亟上彈章,即施行,然後谒告,尋遷中執法。吳伯舉天用 當制,其詞雲:“思蹇蹇以匪躬,遂呱呱而弗子。”未幾,擊吳罷去。鄭亨仲雲: “葛寇犯浦江境上,通具衣冠迎拜道左,對渠魁痛毀時政,以幸苟免。寇謂 受朝廷爵秩之厚如此,乃敢首爲讪上之言,亟命其徒殺之。”亨仲居浦江,目睹 其事。汪彥章诏旨中作通傳,亦甚诋之。
李孝廣以費率躍戆讪,竄廣南死;其子病,攣祟
李孝廣,崇甯間爲成都漕,以點檢邛州士人費隆⑽ぶ狽剿絞裕試卷詞理謗 讪;龐汝翼課冊系元萄術,譏诋元豐政事上聞。三人并竄廣南,孝廣遷官。後 紹興庚戌,孝廣之子亻京屬疾于婺州,謂有妖孽,招路時中治之。時中始不肯言, 亻京托親舊扣問其詳,時中雲:“有一費掄叨啦豢稀5已且莫知其故。”尋以 告亻京,亻京雲:“若爾,某疾不複起矣。”因自道向來費碌仁率怠{亂願嫫 父。後鹵簿憧退烙诼貳
方允迪以先得禦注《老子》,爲毛達可所賞
政和初,方允迪将就廷試,前期聞禦注《老子》新頒賜宰執,欲得之以備對。 會允迪與薛肇明有連,亟從問之,乃雲無有也。一日,入薛書室,試啓書箧,忽 見之,盡能記憶。洎廷試,果發問。毛達可友得對策,大喜,即欲置魁選。而強 隐季淵明爲參詳官,力争,謂其間贊聖德處有一二語病,必欲置十名之後。達可 尤力辨。既而中夜思之,時中人絡繹于諸公間,萬一轉而上聞,非徒無益,乃議 置十二名,猶在甲科。是時陳彥方以術得幸,又令使預占今歲甲科幾人,彥雲七 人,而中人輩欲神其說,密喻主司僅取此數。既而傅崧卿以上舍,薛尚友、盛并 以執政子皆置甲科,卒取十人;允迪乃在乙科第四。允迪即外舅之仲父也。
譚稹、梁師成言早來玉音可畏
紹興初,經從嚴陵邢钤轄招飯,時老險運錘ㄔ谘傘W間,邢、趙相語雲: “頗記吾曹同在延福宮時事否?”趙唯唯。因叩其事。邢雲:“一日,梁師成、 譚稹坐于延福宮門下,二人實從。主管西城所李彥者過門,下馬緻禮于譚、梁甚 恭。既去,譚謂梁:‘早來聞玉音否?可畏哉!’趙問梁何言?答雲:‘适見李 彥于榻前納西城所羨餘三百萬缗,上顧彥雲:李彥,李彥,莫教做弄。一火大賊 來,斫卻你頭後怎奈何!’”不數年,彥果以橫斂被誅。
孟富文爲執政
盂富文庾爲戶部侍郎,紹興辛亥之歲,邊遽少甯,廟堂與一二從官共議,以 謂不若乘時間隙,分遣諸将削平諸路盜賊。其方張不易擒者,莫如閩之範汝爲, 乃以命韓世忠。而世忠在諸将雖号勇銳,然病其難制,或爲州縣之害,當選從官 中有風力者一人置宣撫使,世忠副之以行。而在廷實喜其選。衆乃謂孟人物既 厚,且嘗爲韓所薦,首遷本部尚書遣之。又以爲韓官已高,亦非尚書所能令,乃 欲以爲同簽書。上意已定。時洪成季拟爲禮部尚書,呂丞相以孟除與成季參預之 命同進。上留拟狀,值連數日假告,而已甚播。初,沈必先爲侍禦史時,嘗擊去 成季,至是沈召還舊列,成季亦複爲宗伯,以呂丞相初拜,未欲論也,至是聞将 大用,亟奏成季罷去。上意以謂二相初拜,薦二執政,其一已先擊去,其一萬一 又有議之者,二相俱不安矣。遂亟批出:富文除參知政事。蓋适記前日除富文, 誤當成季所拟官。二相亦恐紛紛,不複申前說也。然亦議定,俟閩中使還,即罷 之。而會逢多事,在位獨久,凡三年然後去國。
王慶曾畏秦會之,不爲顯仁償虜使金,會之卒喜
紹興壬戌夏,顯仁皇後自虜中南歸,诏遣參知政事王慶曾次翁與後弟韋淵迓 于境上。時虜主亦遣其近臣與内侍凡五輩護後行。既次燕山,虜人憚于暑行,後 察其意,虞有他變,稱疾請于虜,少頃秋涼進發,虜許之。因稱貸于虜之副使, 得黃金三百星,且約至對境倍息以還。後既得金,營辦佛事之餘,盡以犒從者, 悉皆歡然。途中無間言,由此力也。既将抵境上,虜必欲先得所負,然後以後歸 我。後遣人喻指于韋淵,淵辭曰:“朝廷遣大臣在焉,可征索之。”遂詢于王。 初,王之行也,事之纖粟,悉受頤指于秦丞相,獨此偶出不料。虜人趣金甚急, 王雖所赍甚厚,然心懼秦,疑其私相結納,歸欲攘其位,必贻秦怒,堅執不肯償。 相持界上者凡三日。九重初不知曲折,但與先報後渡淮之日。既愆期,張俊爲樞 密使,請備邊。憂慮百出,人情洶洶,謂虜已背盟中變矣。秦适以疾在告,朝廷 遂爲備邊計,中外大恐。時王髹家越東轉運副使爲奉迎提舉一行事務,從王知 事急,力爲王言之,不從。髹寄俗再銎渌嫘興有,僅及其數以與之,虜人喜, 後即日南度,疑懼釋然,而王不預也。王歸白秦,以謂所以然者,以未始禀命, 故不敢專。秦以王爲畏已,果大喜。已而後泣訴于上:“王某大臣,不顧國家利 害如此。萬一虜生它計,于數日間,則使我母子不相見矣。”上震怒,欲暴其罪 而誅之。初,樓噸倩宰允喔以母憂去位,終制,起帥浙東,儲之欲命謝于虜廷。 至是,秦爲王營救回護,謂宜遣柄臣往謝之,于是辍仲輝之行,以爲報謝使,以 避上怒。逮歸,上怒稍霁,然終惡之。秦喻使辭位,遂以職名奉祠,已而引年, 安居于四明。秦終憐之,饣鬼問不絕。秦之擅國,凡居政府者,莫不以微過忤其 指,例以罪行。獨王以此,情好不替。王卒,特爲開陳,贈恤加厚;諸子與婿, 親戚族人,添差浙東者又數人,以便其私。議者謂秦居政府二十年間,終始不貳 者,獨見王一人而已。
曾吉父答啓
曾文清吉父,孔毅父之甥也,早從學于毅父。文清以蔭入仕,大觀初以铨試 合格,五百人爲魁,用故事賜進士出身。紹興中,明清以啓贽見雲:“傳經外氏, 早侍仲尼之間居;提筆文場,曾寵平津之爲首。”文清讀之,喜曰:“可謂着題 矣!”後與明清詩雲:“吾宗擇婿得羲之,令子傳家又絕奇!甥舅從來多酷似, 弟兄如此信難爲。”徐敦立覽之,笑雲:“此乃用前日之啓爲體修報耳。”
孫立爲盜,得壽州钤轄印
孫立者,壽春人。少爲盜,敗露,竄伏淝河中。覺有物隐然,抱持而出,乃 木匣一,啓視之,銅印一顆雲:“壽州兵馬钤轄之印”。印背雲:“太平興國八 年鑄”。後三十年,以從軍之勞,差充安豐軍钤轄。安豐即昔日壽州也,遂用此。 明清爲判官日,親見之。
王公明爲王原所疑
楊原仲願,秦會之腹心,爲之鷹犬,凡與會之異論者,驅除殆盡,以此緻位 二府,出守宣城。王公明與原仲爲中表,原仲爲之經營,舉削改官,得知蕲水縣。 往謝原仲款集,醉中戲語原仲雲:“昔嘗于呂丞相處得公頃歲所與渠書,其間頗 及秦之短,尚記憶否?”公明初出無心也,原仲聞之,色如死灰,即索之,雲 “偶已焚之”。原仲自此疑公明,慮其以告秦,出入起居,跬步略不暫舍;夜則 多以人陰加防守。公明屢求歸而不從,深以爲苦,如此者幾歲。原仲移帥建業, 途中亦如是焉。既抵金陵,館于玉麟堂後宇。諸司大合樂開燕,守卒輩往觀優戲, 稍怠。公明忽睹客船纜于隔岸,亟與其親仆挈囊,喚而登之遁去。會散,原仲呼 之,則已遠矣。即遣人四散往訪之,邈不可得。原仲憂撓成疾而斃。(蘇訓直雲)
秦師坦謂魏道弼莫胡思亂量
魏道弼良臣與秦會之有鄉曲共學之舊,秦既得志,引登禁路。道弼恃其久要, 一日啓于秦曰:“某昨夕不寐,偶思量得一事。非晚郊祀,如遷客之久在遐方者, 可因赦内徙,以召和氣。”秦曰:“足下今作何官?”道弼雲:“備員吏部侍郎。” 秦複曰:“且管了铨曹職事,不須胡思亂量。”翌日降旨,魏良臣與郡。出守池 州,已而罷去。世言秦有度量,恐未必然也。
陸農師
建中靖國初,陸農師執政。時天下奏案,率不貸命。農師語時相雲:“罪疑 惟輕。所以谳上,一門引領以望其生。今一切從死,所傷多矣。”時相然其言, 自是有末減者。乾道初,忽降旨揮雲:“法令禁奸,理宜畫一。比年以來,旁緣 出入引例爲弊,殊失刑政之中。應今後犯罪者,有司并據情款直引條法定斷,更 不奏裁。”是時外舅方務德爲刑部侍郎,入議雲:“切詳今來旨揮,今後犯罪者, 有司并據情款直引條法定斷,更不奏裁。切恐其間有情重法輕,情輕法重,情理 可憫,刑名疑慮,命官犯罪議親貴之類,州郡難以一切定斷。今來除并不得将例 冊引用外,其有載在敕律條令明言合奏裁事件,欲乞并依建隆二年二月五日敕文 參詳到事理施行。”得旨從請。二者皆仁人之言,其利博哉! 明清頃焉不自度量,嘗以聞見漫緝小帙,曰《揮麈錄》,辄以镂闆,正疑審 是于師友之前久矣。竊伏自念,平昔以來,父祖談訓,親交話言,中心藏之,尚 餘不少。始者乏思,慮筆之簡編,傳信之際,或招怨尤。今複惟之,侵尋晚景, 倘棄而不錄,恐一旦溘先朝露,則俱堕渺茫,誠爲可惜。若夫于其中間,善有可 勸,惡有可戒,出于無心可也,豈在于因噎而廢食。朝谒之暇,濡毫紀之,總一 百七十條,無一事一字無所從來,厘爲六卷,名之曰《揮麈後錄》。尚容思索, 嗣列于左。紹熙甲寅上元日,汝陰王明清書于武林官舍半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