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夜,月圓,白白的挂在天上,照的院子裏很亮。于宗翰睡在床上,滿頭大汗。夢裏是三個月前孔廟的情景,夢很亂,女鬼,老頭,道士,柳樹在夢裏交雜忽然,他到了林子裏,草綠綠的,陽光暖暖的,他抱起一隻狐狸,還沒抱熱,狐狸就跑了。蛇咬了他一口,一陣疼痛和酸麻,天亮了,原來是腿搭在了床邊,血脈不通了。
宗翰見外面都亮了,就一把推開了床邊的窗,一下便坐了起來,嘴裏還冒着熱氣,用雙手搓着他那腿。搓了好一會兒才不怎麽麻了。站起來,取了衣服套上,便往門外走。剛關上房門一轉頭,就是那柳,看了一眼,便叫了夥計澆澆水。吩咐下去了,就去了大堂,本想用些點心就出門訪客的,可哪知衙門裏跑人來報說菜市口集會有重要事情通報。那就等着吧,家裏人基本上都起來了,都用了些點心。大約一個時辰以後,也就是巳時,就聽到菜市口那邊響鑼了,“怎麽回事兒,大清早的就開始鬧騰了?”于青一臉的嫌棄。“父親,早上有人來過,說菜市口集會。”于宗翰回了一句。于是于青叫上于宗翰帶上了幾個家丁,說,出去看看。到了菜市口,賣菜的倒是挺多,人也挺多,都集了起來,都給于家老爺子打着招呼,于青一個一個都應着,轉了一小圈,大概過了半個時辰,集會開始了。縣老爺師爺出來了。縣老爺坐在一旁,師爺就開始念了起來:“今,招大家集會意在通報鎮東口劉家四口被害焚屍一案。永樂14年冬月十二日晚,應城村書生李漢典,潛入劉家意圖盜竊未遂,被劉全順發覺,恐事情敗露。故将劉家妻女小兒四口在内殺害,并起火焚屍掩蓋證據。本縣于冬月二十日下令緝拿元兇,不料遇元兇兇猛抵抗,拒不歸案,故将元兇就地正法。”師爺剛念完,低下就炸窩了。各種議論就開始零零碎碎的跑縣太爺耳朵裏。
縣太爺起了身,拿起衙役提着的銅鑼就開始敲,敲了不下10下,這才安靜了下來,“大家聽我說:“劉家已經滅門了,你們這些長舌婦舌根還不幹淨?死者爲大,劉家的人剛埋下去沒幾天,你們就不怕她泉下有知上來找你們?再者說了,劉茶鋪家,平時待你們不薄吧?你們就留點口德,積點兒德,别沒日沒夜的了。”
“我怎麽聽說是你們家大侄子幹的好事兒啊?”人群裏傳出來這麽一句。
“從今往後,這件事誰也甭提,兇手抓了,案子也結了,你們還想怎麽樣啊?你們不也說劉家那丫頭不是什麽好貨麽?話我就不多言語了,你們要是把我逼了下來,你們自己心裏掂量,我走了你們的日子會好過麽?我這一身的肥肉是你們養的,我知道,可我爲你們擔的大大小小都是些什麽事兒你們應該都知道,相親們呐,這該辦的我都辦的妥妥的了,該死的都死了不是麽?”
這話像是點醒了誰,這人便匆匆的從人群中離開了。
這便是一般人看到的。
其實呢。
三個月前,于宗翰喝完酒進了孔廟那時起,張乾就在門口等了一陣子,見人沒出來,便走了進去,見到于宗翰被一女鬼牽着在往小河邊走,于是便跑了過去扶了于宗翰一把,爲了擺脫那女鬼糾纏,便親自把他送回了家。那女鬼便是早些年淹死在河裏的那一女子,隻是先前魂魄還未成四,便沒成得了形,于宗翰那天喝醉酒身上帶了她的一魄,這才叫她成了四,成四可謂爲幽浮
需要有道行且深的人才能看出一二。這幽浮見于宗翰迷糊,想誘他去把水裏的兩魄也集來。可沒想到遇到道士,便吓得又隻剩下了一二。道士見形散了,也就沒管了,哪想這有一魂留在了埋屍體的柳樹上,于宗翰那天一摘,就又落到了他家的院子裏。但也無礙,一魂難得成形,若是往生了,也就随之去了。
再說說劉家,确切的說是劉家的那位小姐。劉瓊花本是前世修行的狐狸,功德圓滿得人之肉身。這個可不是變來的,是人家官方給批的正式的肉身,真真正正的肉身。得了這個肉身,可就能真真正正的成爲人,參與人間道的輪回,經曆生老病死,然後你要是想起來了亦或者又想着在這一世繼續修行,那你就從人的起點開始,繼續修。可是呢,這精靈啊,有個問題,就是容易忘記她怎麽成的人,但是卻容易記起修行的時候修出來的那些靈氣,那些靈氣雖然沖不破記憶的屏障但是可以讓你回歸你的本性,所以,大家又稱這種非人的第一次轉世成人的胎爲,妖胎。最難搞的就是這種靈體。人家有句話可以用在這兒的,叫做:死性不改。但不過,成了人,死了一次,這次再壓住了殘餘的靈氣,那就算是不僅是從手續上進入了人道,也是從實質上進入了人道。
現在最棘手的問題是,那柳樹女鬼的一魂留在了于家大院的小柳樹上,而這家女兒死于非命,靈體一整個的脫了出來,兩魂還在,五魄還在,再加上前世的幾分靈氣,現在雖然沒有怨氣,但是找不回來剩下的一魂兩魄無法輪回。
你說啊,這小狐狸就是小狐狸,你這成了人就招人疼,大了那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喜歡喜歡喜歡出了仇來了,黃善偉那小子,眼都不眨一下就把你給殺了。真是愛你愛死你了。小狐狸的兩魂五魄被張乾收到了道堂裏,還算是穩定。但是也藏不了幾天,葫蘆啊,土罐子都換了好幾個了,必須找個有開口的活物。這幾天可把張乾給急壞了。
于是今個兒,就跑來要找找他師父了,誰呀?楊玄清他爹揚鼎。
今天楊府可是熱鬧,楊鼎早上就和徒弟在後院兒小屋裏喝了一上午的茶了,這還沒吃飯,下午于燕就到了楊家,說是找楊玄清說事兒。午飯是沒吃了幾口,兩個女的就奔閨房去了。才沒過了幾分鍾,于青便到了楊府,也說是找楊老叙叙舊。這楊家父女一前一後的,也算是基本上成了,于宗翰到楊府當暫時的姑爺,等楊老百年之後再帶着楊玄清搬回于家。這是于青的意思,這回這意思算是定下了婚。
次日清晨,楊老便登門拜訪于家,走了走瞧了瞧,施了些應有禮節,楊老也都是按照嫁姑娘的禮節來辦的。稍晚些,兩家也都吃飽聊夠,楊老說:“改日再來聊個盡興,喝個暢快。”
到了楊宅,天蒙蒙黑了,傳人叫了張乾,告訴了張乾于家後院有一顆開了魂口的柳枝。
第二天,楊老便叫人備了些嫁妝,送到了于府,随後便帶着張乾入了于家的門。楊老在于青的熱情招待下坐了下來,“于青啊,我看這婚事就在後天辦了吧。”于青一臉喜色:“好,聽您老的,您老選的日子肯定是好日子。”于宗翰的表情很複雜,給楊鼎看了出來,“孩子,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麽?給你老丈人說,老丈人給你做主。”
“您誤會了,玄清,我們也是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也常在一起玩的,我是怕,怕再出什麽意外。”于宗翰小心翼翼的說着。
“你放屁,能出什麽意外!”于青那眼睛瞪圓了,還冒着血絲,惡狠狠的看着于宗翰。
“親家啊,你别動怒,宗翰說的其實挺對的。”老人家慢慢的說:“宗翰啊,其實你不用擔心,有我在,不怕,先前你爹給你找的那戶人家,是他們命不好,家裏轉世了個狐媚,怪不得你和你們家什麽的,還有你們挑的那日子,是個吉日,但是和那狐媚的八字碰在一起就是那狐媚的大限。你爹那算是救了你一條小命。”老人認真的對着宗翰.
“宗翰呐,老夫爲你和小女選的日子是個平常日,不兇也不吉,配上你們的八字合在一起就是一個很平常的日子。不好不壞,也不會産生什麽長時間的影響。日子嘛,畢竟還是兩個人過,平平淡淡的就好。”老爺子講完了,于青臉色好看多了,這下子于宗翰的心也放得妥妥的了。楊老爺子的疑慮也就完全的打消了,他是怕楊玄清随了個歹人,這麽看來這于宗翰還是挺在乎他女兒的安危的。
“張乾呐,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以後經常來于家看看,有哪個合适的和你年紀相仿一點兒的。師父也老了,原本打算把小師妹嫁給你的,哪知道你倆處的和親兄妹似的,話也說回來,我也一直把你當兒子看,可你這小子不把我當你老子,修道之人,在哪裏不是道,并不一定非要專門找個地兒一個人住。你聽明白了麽?”
張乾行了禮,意思是知道了。
于青開口了:“張道長,既然楊老視你如子,不如這樣,等宗翰到了楊家,後院他住的屋也就空了,一家人也不說兩家話了,您就搬過來,要論上這關系,你也算是宗翰的舅老爺。”
張乾看了看楊鼎,楊鼎使了使眼色。張乾便應下了。
三日之後,于宗翰大婚,那場面是人山人海,鑼鼓喧天。賣菜的說,這鎮子裏辦喜事兒的有這麽熱鬧的他還是頭一次見,快趕上過年了。
結婚的頭一晚,于宗翰又作了個噩夢夢見三月前的孔廟,夢見自己在林子裏見到了一隻狐狸那眼睛好亮,還夢見了一個兇徒提着刀砍了他好幾刀,他倒在血泊裏。早上老早早的聽見了外面吵鬧的唢呐身影才醒了過來,一醒過來就發現自己已經濕了還滿頭的大汗。這下子完了,幸虧還早,人還沒到這兒,他就想着,隻有弄點水從頭到腳擦擦了。誰說這小子身體不好來着?人家三下五除二在這麽冷的天氣打了井水就躲在屋裏擦完了。這身上的味兒才對嘛。
楊玄清,道家之女,仙家風範,平時也是外人見不着的。道嘛,本說穿什麽,隻要自己喜歡就行了,原本一身男兒裝也不失女兒氣,現在一身女兒裝還是大紅的婚服,那可是美到家了。蓋上了紅蓋頭準備坐上于家的花轎。于家呢這不天不亮就準備好了大花轎,這不在門口練了好幾遍的的吹吹打打的,剛還把于宗翰給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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