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負責任的态度,羅竺還是詳細詢問了廠子裏的人,關于新進的大型設備的用意。那人在文件櫃裏翻了半天,找出一堆東西。
“我們廠子是讓大連一家企業收購的,将來不知道要搞成什麽樣。這些設備也是收購方要求我們買的,他們承擔費用。我們之前也說這樣對他們不劃算,因爲最後清算的時候這些設備肯定都貶值,而且還要算到廠子的價值裏去,但是他們卻不在乎。”這人撓頭說道。
羅竺結果他手裏的那疊紙,是相關的收購意向書和安置協議之類,羅竺翻了翻,都是複印件,就問那人能不能把這個作爲資料帶走,那人說可以。
當天晚上,羅竺在睡夢中突然驚醒,他聽見外面好像有遙遠的轟隆聲,他躺在床上仔細聽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耳鳴。那些聲音像是工地上的作業聲,他覺得不太可能,就站到窗前撩起窗簾向外看。
招待所是東西朝向的建築,羅竺的窗戶向東,他看到小樹林的黑影,透過黑影間看到行政樓的輪廓,讓他意外的是,他居然看到行政樓上有那麽幾點燈光。
站在窗邊他越發确定了那轟隆聲是真實的,看了一會兒之後眼睛适應了光線,羅竺就看到行政樓的輪廓外,籠罩着朦胧的光。
從位置上看,應該是後面的生産區在進行夜間作業。可是一個正在破産清算的石料廠,有什麽工作需要他們在夜裏進行呢?
羅竺不解,他很擔心這個廠子有什麽不爲人知的秘密,他們如果在評估過程中被隐瞞了一些關鍵的真相,最後出具了不實的報告,那樣對自己很是不利。想到這裏他就推醒了李祥,想讓他也一起琢磨一下。
李祥被推醒感到很是不滿,羅竺把他拉到窗前讓他看南邊的燈光,并且讓他聽機器的聲音。
他們愣愣的看着外面半響,李祥問道:“你剛才讓我看什麽?”
羅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外面隻有月色下陰恻恻的樹林,還能看到行政樓的黑影,但是已然沒有燈光,仔細聽去,也沒有了機器的轟鳴。
“這,太邪門了!”羅竺驚訝的說。
“沒事吧你。”李祥似有不滿的嘟囔了一句,就栽倒在床上,立刻進入了酣睡狀态。
羅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心說這是怎麽回事,這石料廠太邪乎了!昨晚石浩那事難道是真的?
天亮後羅竺紅着眼睛到了會議室,那個老周經過這兩天和他們相處下來态度也緩和了很多,還問羅竺是不是沒睡好。
“周師傅,廠子最近在搞什麽?半夜還動工。”羅竺問道。
老周一頭霧水的樣子完全不像裝的,他不滿的嚷嚷:“半夜動工?誰還給他動工,要不是等着清算完了能補發工資,誰還願意在這耗着!”
羅竺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心想自己也是做夢嗎?
上午的時候羅竺自己出去,按照第一天老周帶領的路線,到了生産區的外面,大門緊鎖。他就一間一間試那些彩鋼房的門,居然有一個是沒上鎖的,他沒有猶豫就開門進入,裏面是一個雜物間,堆着掃帚簸箕手套之類的清潔用具,對面的門可通往工地,就在這堆東西的後面。
羅竺上前轉動了把手,是鎖着的。于是就從窗戶往外看。
工地看上去和上次看到沒什麽差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前一晚的事情影響到羅竺的心理,他盯着那些大型機械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來它們究竟有什麽問題。正欲離去時,羅竺又一次回頭,這次他猛然發現了一些和昨天的不同之處。
昨天停在采石場内的那幾輛貨車,此時已經不見了蹤影。由于羅竺隻盯着挖機之類,過于留意這些東西是否有工作痕迹,反而忽視了一些原本在此但整個不見的東西。
這些貨車開到哪裏去了?如果一個工廠進入了清算階段,肯定不會發生大規模的購銷行爲了,貨車的用途無非就是把外面的東西運進來或者裏面的東西運出去,那麽昨夜,他們究竟運什麽了,需要動用那麽多輛貨車?
這廠子一定有問題。羅竺暗想,并且拿手機透過窗戶把外面的情景拍了下來,随後就匆匆離開。
當晚羅竺拿那張照片給李祥看,李祥也翻出了第一天工作時拍下的現場照片,對比看來确确實實貨車不見了。
“咦?”李祥拿着羅竺的手機,突然奇怪的疑問了一聲。
“什麽啊!”羅竺好奇道。
“你看,這裏有個人!”李祥指着屏幕上一角,靠山的陰影處,好像确實有個人影。
羅竺把手機連上了電腦,打開了照片。
山腳下被炸開的那個缺口處,能看到一個身影,臉沖着那個缺口處。照片放大後就很模糊,實在看不清長相面貌。
那人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看衣着打扮絕對不是工人,也沒有戴安全帽,右側對鏡頭,左手好像是在打電話,但是确實看不清。
羅竺李祥滿是疑惑的看了一會兒,李祥搖頭說道:“好了,這事跟咱們沒關系,别太在意。”羅竺沒有說話,不停地放大縮小照片,覺得這事甚是怪異。
當前時間是晚上八點多,羅竺說自己要出去散散心,就一個人下了樓。
穿過小樹林到了行政樓前,樓上漆黑一片,他沿着白天走過的道路去到礦區外面。除了自己的腳步聲,什麽聲音都沒有。
走到大門的時候,羅竺驚訝的發現,門竟然沒鎖。這太奇怪了,白天明明是鎖着的,看來這個生産區并非老周說的那麽冷清,說不定一會兒真的就要開工。羅竺略一琢磨,就走了進去。
站在空地上,四周一片漆黑,即使是羅竺這樣的唯物主義無神論者也感到心裏有點發毛。他正想離開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了轟隆聲,像是一列滿載的貨車車隊。
貨車。羅竺心裏想到白天的情景,就跑到白天發現的那個雜物間,門依然是開着的。他進去後就站在窗前看着外面。
貨車一輛接着一輛駛入了石場,伴随着隆隆的轟鳴,參雜了人聲。
巨大的夜間照明燈打着了,羅竺眯起了眼适應了一下光線,看到外面已經有十來個人,指揮着貨車倒車靠近山腳,車上有人開始往下扔東西,遠遠看去像是袋裝的水泥,同時羅竺看到地上的傳輸皮帶也在工作,水泥和一些其他的建材就通過皮帶好像被傳輸進山裏。場地上塵土飛揚,喧嚣異常。
這一切真是太莫名其妙了。羅竺心說怎麽不記得山上有山洞能讓皮帶深入,而且……爲什麽往山裏輸送這些稀松平常的建材?大山深處和水泥沙子鋼材有什麽關系呢?
後來的事情羅竺看的都感到無聊了,他轉了轉由于緊張而僵硬的脖子,悄悄離開。
此時采石場内,一個年輕人突然感到有些異樣,他疑惑的回頭,四周看了一圈,最後将目光停在入口那排彩鋼房最裏面的那一間。
黑洞洞的窗口什麽也看不見。
當羅竺回到房間後,在窗戶上往工地方向看去,已然一片漆黑。他感到不可理解,但是也決定不再糾結。
第二天羅竺跑到工地,那個雜物間卻上鎖了。他又一次想到,他回來的路上,沒有見到那些貨車駛離工地,可是工地卻已經熄燈了。
之後的幾天,夜晚再無異樣。
他們按期完成了工作,出具了評估報告。評估費在報告後一周打入了公司賬戶,30萬元,羅竺和李祥樂不可支。劉羽琦和石浩回到自己的單位,一個月後來羅竺這裏領到了自己的業務工資,3000元。李祥覺的他倆幹活還算不錯,小孩子雖然沒有太多經驗,但是基礎紮實,是可塑之才。他向他們表示雖然自己的公司剛起步,但是求才若渴,并且前途可觀,希望他們可以考慮一下。當然更重要的是,小孩子嘛,不貴。
然後,就繼續是一些雞零狗碎的小雜活兒,一次掙個幾千塊。分到個人手上隻有幾百。石料廠那筆大買賣,讓羅竺和李祥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也是在做夢。
但是銀行的對賬單顯示,這一切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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