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靜海這個人,說起故事來真的是讓人欲罷不能,以後他若是破了産到天橋說書必然會是一代大師,他說道出了怪事上還賣了個關子,慢悠悠的喝茶,等着我來問。
想來平日裏和他說話的人不多,如今終于逮到我多半是要盡興。我回頭又一想,胡海靜這麽精明的人按理說不該對我這個第一次見面的人推心置腹啊,我有些不解,一擡頭看到對面的鏡子裏白發蒼蒼的自己,心中不由苦笑,又是占個老頭子的便宜。
我十分配合的問道:“出了什麽事。”胡靜海小眼睛迷了迷,一臉的凝重,道:“還不是一件,好幾件,老爺子咱們幹工程的最信風水,這棟大廈把我這些年賺的錢全賠光了,我老早就覺得那邊地皮風水不好。”
搞工程的大抵都是這樣的思想,他若是賺了錢心情暢快,别人誇他有本事,他多半謙虛一句哪裏哪裏,也不否認,心中恨不得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老子就是有本事。若是賠了,文采好的能寫出一本厚度堪比新華字典厚度的我失敗不是因爲我的理由大全,沒文化的若是還沒素質必然是逢人便破口大罵政策風水等等原因。
胡靜海顯然是那種有點文化又有點素質的,他撇了撇嘴,搖頭道:“後悔啊,老爺子你知道爲啥賠本嗎?就是因爲這第一件怪事,施工隊一進工地,不到一個月,我買的鋼材就少了一大半,這還不算,最要命的是有一批精密儀器提前進工地的,一個月後發現最重要的零件都沒了,那些零件還是最值錢的,我前前後後買了三次,次次都莫名其妙的失蹤了。”
胡靜海說完得意的笑了笑,道:“第四次我專門在倉庫安了攝像頭,讓施工隊幾個身體最壯的工人輪流看守,這才保證工程順利進行。”笑完又滿臉後悔,正要說話,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楞楞的閉上了嘴,不接着說下去了,我連忙問道:“精密儀器?那棟大廈要精密儀器做什麽?”胡靜海的臉上露出很尴尬的表情,顯然是剛剛說漏嘴了,隻是又不好意承認,隻得讪讪的說道:“具體什麽用我也不知道,哎,我就是個冤大頭,花了錢,花的糊裏糊塗,不花又不行。”他這樣說我心裏閃過四個字“東參二高”,多半是這個機構,不然胡靜海絕不會吃了虧還往肚子裏咽。
話到如此,我也不知該不該接着問下去,就在我遲疑的時候,胡靜海一拍大腿,站起來,道:“今日與老爺子說了,便說個利索,這些事可是憋死我了。”他站起身從身後的書櫥裏拿出一本書來放在我面前,是一本聖經。我不知他弄什麽玄機也不便多說話,心中隻是有些好笑,胡靜海這樣的地産大亨,必然沒少做虧心事。不去求本地神佛庇佑卻抱起外國的大腿,當真應了那句外來的和尚好念經。
但是他一打開書,我眼前一亮,這是一本影集,隻是封了個聖經的外皮。他将影集打開指了指其中的一張道:“您老看這裏。”我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這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卻讓我吃了一驚,胡靜海對我的表現很滿意,他指了指照片道:“老爺子,這金屬的硬度雖然比不上金剛鑽,但是也差不了多少,就算是加工也做不出這樣的痕迹。”我從桌子上拿起一根煙,點着了,緩了緩心神,道:“這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我剛說完,心中卻不由苦笑,這事雖然古怪,但是和我這返童還老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胡靜海把照片抽出來,道:“不瞞老爺子說,這事除了你還真沒人知道,我就發現了這一塊,當時我就吓蒙了,我讓一個專門研究動物學的朋友看了,他說這是人咬的,老爺子,什麽人能把這種硬度的金屬像咬巧克力一樣,咬出這種牙印。”胡靜海的這個問題我沒有辦法回答,先不說這種金屬的硬度,但光是看照片就給人一種很難加工的感覺,就算這是鐵塊,我也沒有聽說過誰能把鐵塊當巧克力咬着玩。
這張照片中那鐵塊上明顯的牙齒咬過的痕迹讓我有些莫名的煩躁,這個該死的大廈,到底還有多少邪乎的事情。
最開始的時候我隻懷疑那棟電梯有問題,所以我原本計劃找到胡靜海之後再去找電梯供應商和制造商,但是這塊被人咬過的鐵塊的出現和胡靜海口中那批原本不應該出現在民用建築裏的精密儀器都表明,這件事情沒有我想象的那麽簡單。
就在我腦子無比混亂的時候,突然響起了電話鈴聲,胡靜海的電話。
“喂,嗯,我是。”胡靜海接了電話,我站起身走到了他的書櫃前借看書來避嫌,但是胡靜海似乎根本沒有體會到我的良苦用心,他講話的聲音很大,唯恐我聽不到一般。
說了兩三句,胡靜海突然大叫一聲:“什麽!老孫死了!”我跟着轉過身,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這個老孫,肯定和大廈有關系。
果不其然,胡靜海捂着電話話筒轉過頭來看着我,滿臉的鎮靜,道:“大廈,大廈的那個管理員,我一個老家親戚突然死了。”胡靜海說完趕緊給電話裏說道:“我馬上過去。”
他挂了電話,沖着門外大聲叫道:“老吳,給我準備車我要出去,馬上。”他看着我正要說話,我上前道:“我跟你一起去。”胡靜海想了想而後點頭道:“也好。”
我和胡靜海到死者家裏的時候,警方已經封鎖了現場而且現場戒嚴,胡靜海說他是死者親戚都不允許進入,好在胡靜海人脈頗廣,一個電話就解決了。一到現場我和胡靜海就呆了,也明白了之前不允許我們進來的原因了,整個屋子裏牆上地上全是鮮血,沙發上的屍體已經沒有了人形,胡靜海的臉色當場就變了,随後飛快的跑出去哇的一聲就吐了出來,我也沒有堅持住,跑出去與他共患難。
胡靜海吐的臉慘白無比,他看着我,道:“不知道的還以爲包餃子哪,我估計三年都不想吃肉了。”我點了點頭,胃裏翻山倒海,就在這時突然走來一個警官,臉色陰沉,道:“不讓你們進來也是爲你們好,非要進來破壞現場。”胡靜海連連道歉,道:“警官,這是怎麽回事?死者是我的表叔,他就我這一個親戚。”
警官看了看我,胡靜海道:“這也是我表叔,死者是他表弟,但是不親,沒打過什麽交道。”警官一愣,道:“你表叔還真多,這件事一會你跟我到局裏做個筆錄,情況我到時會給你說一下。”
胡靜海此時完全沒了主意,不停的點頭,道:“全憑您吩咐。”警官點了點頭,道:“好,你們先出去一下吧,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我姓周。”
胡靜海一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愣了一下才道:“你好周警官。”周警官這個人好像隻會點頭般,繃着臉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我們想要離開,周警官突然道:“兩個小時前你們在哪?”胡靜海一愣,道:“我們倆在一起啊。”
我也連忙成了周警官,不停的點頭,道:“沒錯,當時我們倆在一起。”
我們這邊正說着,從屋裏出來一個警察,走過來,道:“頭,發現了點東西,你來看看。”周警官跟着走了進去,我剛想跟上去,胡靜海拉住我,道:“幹什麽去啊,我說老爺子,這事能躲就躲,你這巴巴的往上靠。”我被他拉住也不好再進去,隻得和他在一起等着警官傳話。
胡靜海絮絮叨叨的說着自己這個親戚是多麽的悲慘,無依無靠多少年了,又暗示自己多麽仁義收留了他,然後感慨一番世事無常。
他正說着大門外停下了一輛黑色的車子,從裏面下來三個人,爲首的是一個二十五六的年輕人,他一走進封鎖線就有警察上前攔住,隻見那個年輕人從口袋中掏出一個證件,而後說了幾句話,那個警察趕緊進屋将周警官叫了出來,雙方交談一番,周警官打了一個電話,随後便将證件交給年輕人,敬了個禮,便帶着三人走了進來。
因爲距離甚遠,而且因爲我上了年紀的原因,眼神不是很好,隻能從他們的口型中隐隐約約的讀出一些詞語,軍機二處、提高保密等級、讓普通警員離開等等,就在我琢磨這三人是何方神聖的時候三人已經停在了我和胡靜海的面前。
“這兩位是死者的親屬?”年輕人上下打量了我和胡靜海道。周警官連忙點頭,先指胡靜海又指了指我說道:“是的,這是死者的侄子,這是死者的表哥。”
“死者是什麽時候死的?”年輕人問道,周警官道:“初步推測是一個半小時前。”
年輕人轉過頭看了看站在他右邊的男子,那男子輕輕的搖了搖頭,我剛想說話,年輕人轉身不再理會我們,對周警官道:“這兩位應該沒什麽嫌疑,做一下筆錄就可以了,對了,采集一下指紋,驗證下身份證。”
我可以确定這個年輕人說的這句話完全是出于職業習慣,但是卻讓我猛然一驚,身份證和指紋,一旦他們發現我的指紋和身份證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我的身份一定會被揭穿,在面對周警官的時候我完全沒有這種擔心,但是這三個人一出現,我的神經就莫名的緊張起來,他們給我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
我的直覺一向很準,尤其是在危險的預警上,我看着走進屋子裏的三人,心中盤算是不是趕緊溜走。胡靜海感覺出我的不安,他上前扶住我,道:“老爺子,沒事吧。”
我搖了搖手,沒有說話,心中定下了計較,而後看着胡靜海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看了看四周,道:“剛剛,哎,上了年紀身子不行了,我去個廁所。”我說完,胡靜海趕緊招呼他的司機,道:“這裏的廁所是不能用了,前面路口靠右手邊有個公廁,老爺子我讓老孫帶你去。”
我連忙推辭,道:“我自己能去,不用麻煩,”在我再三要求下,胡靜海的司機沒有跟着我來,我強自鎮定的走到路口轉身之後趕緊攔了輛出租車離開。
大廈管理員死了,而且死的很慘,到底是因爲什麽?如果他知道一些關鍵事情,不可能瞞得過那一百多個偵探,尤其是方子策。到底是爲什麽?我十分想知道他是爲何而死,但是因爲那三個人的突然出現讓我不敢再和這個案子有什麽聯系。
我在一家經銷商商鋪門口下了車,當然爲了防止被追蹤,我中途換了三輛出租車,這家商鋪就是爲大廈提供電梯的。
商鋪在這棟樓的三層,我從樓梯上了三層,根據他們廣告上的介紹這是一家很有資曆的電梯經銷處,在全國各地都有分售點,辦公地點在本地最繁華的商業區中心的一棟樓的三層,整個三層都是他們的。
我一上三層,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緊接着胃部就一陣翻滾,這和我剛剛在那個管理員那裏聞到的味道一樣。
這種現象讓我心中湧起一種不詳的預感,我小心翼翼的走進來,服務台前沒有人,我走進去,就看到大廳内會客的桌椅上躺着兩個人,一男一女,他們身下一攤血,我腦子嗡的一聲,又死人了!
我趕緊上前查看了兩人的呼吸,冰涼的屍體打碎了我心底的僥幸,我看了看四周,周圍很亂,各種辦公用品散落在地上,我站起身看到男受害人的手掌被一支鋼筆穿透,我心中一緊,雖然這裏場面要比大廈管理員被殺場面好看的多,但是我可以确定必然是同一人所謂。就是因爲那隻穿透死者手掌的鋼筆。
罪犯的殘忍讓我有些毛骨悚然,因爲我又發現了更多讓我震驚的細節,女死者被折斷的手指和脖子上明顯是被掐的痕迹,他們倆是被折磨死的,而且死亡時間絕對不會超過一小時。
我站起身,正對着一個攝像頭,我一機靈,監控攝像頭!這裏有監控設備實在是太好了,隻希望這一次監控設備裏能夠錄下有用的線索,從而讓我能找到這個兇手,我對這個兇手無比的好奇,一方面出于我的正義心第二則是因爲我發現兇手幾乎和我在做同一件事,都是爲了解開這棟大廈的秘密。
究竟是什麽人?
我用最快的速度查看整個三樓,終于在一個小房間中找到了一個小監控室。而且緊鎖着看起來完好無損,我心中暗呼慶幸,隻要沒有被破壞就行,一般的鎖我還沒有放在眼裏,我在高中時候有一段時期極其迷戀逃生魔術,因此對開鎖花了好長時間去研究。
不到三十秒鎖就被我打開,我正要進門的時候,突然感覺背後有些不對勁,我猛的一轉身,隻見一個年輕人驚恐的看着我,就在我轉身的那一刻他大聲叫了起來:“啊,殺人了!”而後癱倒在地,一臉恐懼的看着我,我腦子嗡的一聲又大了,電視劇那些被誣陷的橋段紛紛展現在我的腦海中。
我也來不及多想,隻能撒腿就跑,你很難想象一個七十歲的老頭能跑那麽快,我也沒有想到,因爲那一刻我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跑,我絕對不能被人誤認爲是殺人犯,不然的話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回到年輕的時候了。
跑了多久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出了門我就專挑胡同小路跑,直到我跑到一個死胡同才停了下來。等到我平靜下來之後我才發現了不對勁,那個年輕人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那個小監控室在比較偏裏面的,而案發現場在大廳内,想到監控室必然要經過大廳,他要叫的話應該不是在我面前才叫,他應該一看到大廳的屍體就該大叫,而不是靜悄悄的來到我身後了等到我看到他之後才有所表現。
而且他表現的太誇張了,那種驚恐,我雖然沒見過一個正常人在兇殺現場看到疑似殺人犯該是什麽表情,但是我知道他那種明顯的驚恐絕對是僞裝的。
我拍的一聲扇了自己一耳光,那個人是兇手!他必然是在離開現場後意識到了可能被監控設備拍攝下來了,因此又返回兇殺現場。但是他爲什麽沒有當場殺了我?
開鎖!我又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後卻暗自慶幸起來,辛虧自己會開鎖,不然的話估計也會被當場殺掉,這也說不通啊,他完全可以在我打開鎖之後将我殺掉,而不是将我放跑。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一陣警笛聲響起,這警笛聲像是突然刺穿了我的大腦,他是要嫁禍給我!這個殺人犯是想把殺人的嫌疑嫁禍給我,想到這,我不由佩服起這個兇手的膽子,接連殺了三個人之後還敢回到案發現場,還敢當着警察的面嫁禍。
想到這我心中有了計較,回去,回到那家電梯經銷處,我要當面揭穿他,因爲他不知道我有充足的不在場證明,他更不知道我剛剛從另外一個兇殺現場過來。
但是走到胡同口我就遲疑了,我該如何解釋自己的來曆?這是我現在最大的秘密,一旦被人發現,我能想象到自己的命運,必然會被當做小白鼠終身都被關在實驗室裏。畢竟這種未知的可以将人變老的能力一旦被破解,那些當權者一定會被長生不老、返老還童誘惑到瘋狂,能将人變老,必然也有辦法将人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