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吱~——彭”
厚重的後門緩緩地關上了。門上朱紅色的漆早已褪色,剝落,像一個久經風霜的老人在苟延殘喘。
離那些金發碧眼的強盜離開不足半月,原本繁華的天子腳下變成了一堆廢墟。
到處殘磚爛瓦,硝煙一片,破碎的屍體像一團團爛肉散落其中。
“呱——呱——”
死亡之鳥被這坐昔日的皇城今日的烈獄無盡的死氣所深深吸引。
“呱——呱——”
“哒——哒——哒”
細長的高跟鞋在這些瓦礫中碰撞出清脆的聲音,光潔的長腿在這情境之中顯得是那麽的突兀。
火紅色的團花旗袍緊緊地包裹着這具迷人的身體。
“吱——”
站在門口的絕美的女人玉手輕擡,厚重的大門恭順的緩緩開啓。
“哒——哒——哒”
女人扶風若柳的走了進去,掉落在門口的牌匾瞬間化成粉末。
往日恢宏的庭院已滿面瘡痍,不負當日的豪華。
女人并沒有向前繼續走去,她站立在院落當中,風伴随着黑色的濃煙四散開來,老鴉在天空盤旋。
“呱——”
那幾隻老鴉在那一聲沒有叫完之前變成粉末随風而逝。
“真是太吵了,愚蠢的小東西”
女人撚了撚食指,用嘴輕輕地吹着。
“呵,沒想到你們居然沒死到我的手中,真不知道是你門的幸運還是不幸”
“我還要謝謝你們,沒有你們,我或許會跟你們一樣變成這黑乎乎醜陋的東西,霞,不知道你看到現在你的樣子會不會吓一大跳呢,呵呵”
“可是,可是你們爲什麽不等我!?等我來結束你們的生命?!爲什麽!!爲什麽!!”
如玉的手緊緊地攥着,泛着微紅,毫無預兆的淚水模糊了她漂亮的金色眼眸。
“呼——呼”
金色的長發在風中肆意的飛舞着,直挺的鼻子猛地一吸。
“快看看,這家還有黃金沒有?在昨天馬克那家夥在這家搶了好多黃金那,興許還剩點,快點走,不然就被别人搶光了”
兩個長滿絡腮胡子的人快步跑了進來,生怕别人搶先。
“看那”
“什麽?不錯嘛,嘿嘿”
那兩個人慢慢地向蘇眉靠近,不時地發出**的笑聲。
女人轉過了身,眼神并沒有因爲淚水而變得溫和。
“美麗的小姐,我們來
——”
兩隻纖細的玉手輕松地把這兩個大漢舉了起來。
“玩?是嗎?那就好好玩玩”
淚水下的雙眸放出金色的光芒。
“啊——嗚嗚”
“呱呱呱——”
殘磚破瓦間兩具幹屍被老鴉團團圍住,等待着地獄的宣判。
“哒——哒——哒”
紅色的下擺被風吹起,潔白的雙腿在這遍地狼煙的地方突兀的穿行。
“呼——呼”
風依舊在吹,吹散了早已變成粉末的蘇家牌匾,卻吹不散這裏曆史的記憶。
無論是喜,或是悲。
2.
上元佳節,花燈滿城。
“眉,咱們還是快點回去吧,阿瑪發現了就不好了”
“在玩一會嘛,霞~,看那!猜燈謎呢,我們快去吧”
這個穿着紅色小衫的小人一把拽住了身後那個稍顯膽小的青色小衫的小人。
雖然他們編着小辮子,穿着男人的衣衫,可是滿面的青春氣息透露出他們真正的身份。
“霞,快看!是什麽呀,快!”
青衫小人并不言語,隻是低頭笑着,任紅衣小衫的搖晃着胳膊。
“霞——”
看着青衫小人隻笑不答,紅衣小衫不情願的嘟着嘴。
“姐——,你就快說嘛,燈謎後面可是那個會放聲的盒子呢”
“阿瑪叫你好好讀書你就是不聽,那個叫八音盒,你不是都有一個了嗎?”
“這個送給姐姐,咱倆一人一個”
說着便拉起了青衫小人的手。
“好了,你看着那個謎面,‘新過萬重出蠻地’,重點在這個‘蠻’字上,萬重出地,萬‘蟲’而出‘心’又過”
說着還在手掌畫着。
“無心之——”
“我知道——”
不等青衫小人說完,紅衫小人早已叫了起來。
“戀,蠻字去心,無心之戀”
“恭喜這位公子,這個你拿好”
“喂,那是我的!”
紅衫小人看到自己認定的東西被那個穿着黑衣的陌生男人拿走怎能不急?
人群逐漸擁擠了起來,黑衣男人漸漸沒入人群。
“喂,還我!”
紅衫小人迅速向前擠去。
“眉,——”
人群把青,紅兩個小人分開來去。
3.
“喂,站住”
空當的巷子口隻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都去城隍廟看熱鬧了。
黑衣男子停了下來,并沒有回頭。
那個小人見那男子停下,就馬上大口的喘着氣,過了好大的一會都沒緩過勁來。
黑衣男子并沒有離開,隻是定定的站在那裏,聽着身後那個人的呼吸。
“嗤——,沒見過你這樣的女孩子”
“喂,你怎莫這麽沒禮貌?!你——,你怎莫知道,我,我——”
“這麽明顯,沒看出來是傻子,自以爲别人看不出來更是傻子”
“你——”
“還有,我不叫‘喂’,也不叫‘你’,以後要有禮貌”
“你——”
“你什麽你”
“眉——,眉——”
“我在這,霞,這——”
青衫小人發現了他們,快步向他們跑去。
“眉,他是?”
“一個無理的家夥”
“好了,有一個就夠了,姐姐不要了”
“那怎模行?!那本來就是我們的,怎麽能便宜這個小子?!”
“艾哈,小子?**,你才多大點呀”
說着就轉過了身。
身上穿的黑色衣服是件傳教士的袍子,胸前的銀色十字架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着神聖的味道,五官俊逸,皮膚白皙,宛如王孫貴族一般。
“竊——,不就是個洋和尚嗎,有什麽了不起,你識相點,不然我就告訴我阿瑪去”
“眉——”
青衫小人低下了頭,緊緊抓住了紅衫小人的衣袖,绯紅染滿兩頰。
“姐——”
“嗤嗤,果然是小孩子”
随手一樣,一個精巧的檀木盒子就落在了紅衫小人的手中。
“送給你了,小孩~,呵呵”
“你給我等着,遲早掀了你的洋和尚廟!”
呆愣了半晌的紅衫小人這時才反應了過來,看着遠處快要拐入牆角處的黑衣男人放着狠話。不過心裏奇怪,我追了他那麽久他都不給,怎麽現在又扔給了我,奇怪~,不想了,奇怪的黑衣男人。
“姐——,給你!”
“我們快回去吧,不然阿瑪就發現了”
“還不是怪那個洋和尚,要不然我們早拿這東西離開了”
“眉——”
“好了,我知道了,快走吧”
“呢,好”
兩個小人就歡快的跑了起來,月亮把他們的影子越拉越長。
4.
“蘇家的大小姐真是好命呀,看看這排場,能進這瑞親王府真是祖上燒高香了”
“可是做的是人家的九姨太,瑞親王的年紀都能當她爺爺了”
“小聲點!你不想活了!”
“這是事實呀——”
“好了好了,我聽說呀,蘇家本是下三旗的包衣,雖說現在做成了皇商,可是身份還是低呀,如今嫁給了王爺,這可是烏鴉變鳳凰呀。。。。。。”
迎親隊伍浩浩湯湯的從街上走過,四周樓上來樓下都站滿着人,都說着蘇家大小姐蘇心霞的好命。
鑼鼓震天,人聲鼎沸。
排場的八台大轎之中,鳳冠霞帔,珠光閃閃。隻是胸前搖晃着的銀色十字架顯得很是刺眼。
“呀,新娘死了!!”
瑞親王府門前,兩鬓斑白枯瘦如骨的老人在丫鬟的攙扶下來到花轎前,顫抖抖的揭開喜簾。
“彭——”
隻見新娘一咕噜滾了下來,壓在了這個老人的身上。
鳳钗穿過新娘細長的脖頸,血曰曰的在地上擴散開來,與喜服混合在一起。新娘的手中死死地攥着那枚銀色的十字架。
“啊——,新娘死了”
身下的老人在丫鬟扶起來時已經斷了氣。
“作孽呀,本是給自己沖喜,哎,還害得這個姑娘賠上了一條命,作孽呀。。。。。。”
“隻是這蘇家也要大難臨頭了。。。。。。”
。。。。。。
5.
城南渡口。黑衣男人焦急的等待着,不停地來回走動。
“風——”
“眉!這!快點!”
紅衣女孩飛撲過去,鑽入那個男人的懷裏。
“風,我終于和你在一起了!”
擡起頭,看着這個眉眼如畫的男子,一臉的滿足
。
“風,快走吧,我爹快追來了,神父抵擋不了多久,快——”
男人并沒有動,任女孩拉扯着,臉色也越來越冷峻。
“怎摸了?風,我們快走把”
說着就拉起了男人的手,黑衣男子一把甩開了女孩的手。
“怎摸了,子風——”
“你妹妹呢”
“什麽?”
“我問你妹妹呢!!”
黑衣男子死死地抓着女孩的肩膀劇烈搖晃。
“我就是——”
“蘇心霞,我問你你妹妹呢!!”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黑衣男子的雙眼已變得通紅,一把把女孩扔在了一邊。
“我告訴你,如果心眉有什麽事,我一定殺了你”
“西月子風,我哪點比不上她?!雖然我們有着相同的容貌,可是她爲什麽總是赢!?每次都要搶走我最愛的東西!!爲什麽!爲什麽!”
跌坐在地上的蘇心霞憤恨的看着西月子風,全然沒有當日的婉約淑德。
“因爲心,同樣的皮相之下不可能有兩顆一模一樣的心,我喜歡的是蘇心眉,不是你蘇心霞,你在怎麽像她也不是她,即使你穿着她最喜歡的紅色,感覺不對,一切都會改變。在完美的皮相沒有一顆善良無邪的心又有什麽用呢”
“哎,聽說了嗎,瑞親王的喜事變成了喪事,新娘還沒過門就死了,蘇家這位大小姐真是命苦。。。。。。”
“小聲點。。。。。”
碼頭哪還有黑色男人的影子。
地上的蘇心霞并沒有起來,眼中的淚花把雙眼顯得更加的朦胧,隻是嘴角再沒有清純溫婉的笑,取而代之的是抹不去的奸邪。
“子風,既然我得不到你,那個賤人也别想!!”
“哈,哈哈——”
爲什麽?爲什麽?到了這時,我爲什麽笑不出來,眉,我輸了,可你也沒赢呀,我應該高興呀,可是我爲什麽笑不出來?
6.
今天晚上的月亮被黑雲遮住了,顯得人間好是黑暗。
街上刮起了風,不是很大,卻很徹骨。
黑衣男人抱着鳳冠霞帔的女人,靜靜的走着,風吹起了他們的衣襟,一陣一陣。
女人的手垂在地上,可是手心死死地攥着那銀色的小玩意。
教堂之中,耶稣像下。
新娘被放在念詩台上,紅色的嫁衣從鮮紅變成了深深地黑色,身邊放着剛剛拔出的鳳钗。
黑衣男子跪在耶稣像前,低着頭。
“神父,我該怎末班?”
“哒,哒,哒”
一道白色的光影從神像後面走出。
白色的修道袍并不像平時那樣寬松,緊緻的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鷹鈎鼻,深藍色的眼睛,隻是頭發已經變成了銀發,同時有着歐洲人特有的輪廓,看年齡在四十左右。
“我的孩子,這是在上帝在考驗你”
“神父,我隻想讓眉活過來”
“可是,人死不能複生,不過——”
“不過什麽?”
“我的孩子,不管什麽,都會是有代價的”
“不管什麽代價!隻要能救活她!”
神父靜靜的盯着地上的男子,面帶笑容,好像神,俯瞰衆生。
“好吧,我的孩子,你知道我要什麽,喝下它,我就救她”
一瓶黑色的藥水跌落在男子的腳邊。
男子拿起瓶子一飲而盡。
“哦?這麽痛快,這些年來不管怎麽逼你你都沒有這麽痛快的,看來你是動真情了,我說過,感情是你最大的軟肋”
“快救她!”
“不要急,就肯定要救,隻不過你别後悔”
“蹭——”
“啊——嗚嗚”
“不——”
7.
“你怎莫能這樣?”
“我爲什麽不能?救人我救了,隻是方法有點不同而已”
“啊嗚——”
“看來藥已經起效了”
“你——”
“你不覺得今晚的月亮很圓嗎?”
黑雲不知何時退卻,宛如玉盤的月亮散落着片片白光。
“啊嗚——,你——”
“十五真是結婚的好日子呀,當然也是你的好日子”
“啊嗚——”
“别急,這一切都是我設的局,放着你這麽好的資源不用真是太可惜了,江戶時代森林狼的後裔,血脈這麽純淨,你覺得我會放過嗎?”
深藍色的眼睛閃爍着銳利的光芒。
“啊嗚——,你——”
“别急,你馬上就完成轉換了,隻不過我的血脈對狼人可是不太喜歡的呀,不知道一會你的心上人會怎麽樣?”
“啊嗚——”
西月子風的身體在月光的照耀下迅速的膨脹,身上長出了密密麻麻的黑毛。
“啊嗚——,嗚嗚——”
一聲長嘯,一匹黑色的‘狼’站在這教堂的中央,桌椅已經四散開來。
“啊嗚——”
“不要這這樣看着我,我看她快要醒了,不知道她對于我爲她準備的大餐滿不滿意”
“啊嗚——”
巨大的黑狼飛躍而起,向神父撲去。
神父面帶微笑,一動不動。
“啊——嗚嗚”
一道紅色的閃電與黑色的巨狼糾纏在一起。
“砰砰——霹靂啪啦——”
地上的黑狼開始停止了抽搐,慢慢變得僵硬。
紅色的影子站了起來,用舌頭舔着嘴邊的血迹,很是滿足。鮮紅的眼睛在月光下閃爍着金色的光芒,烏黑的頭發也變得金黃。
“還滿意嗎?我的孩子”
“是的,父親”
“很好,我的孩子,你想知道被你吸幹了血的是誰嗎?”
“是誰?”
神父笑而不答。黑雲散開,遮住了月亮的光芒。
金發女人看着地上的黑狼慢慢變小,變小,恢複了人形。
“啊——不?!!”
“孩子——”
“啊——嗚——”
“這隻是開始,我的孩子,我們該走了”
“啊嗚——我恨你”
神父依舊微笑。
“孩子,冷靜,我波利特伯爵不會讓我的孩子感到痛苦的,這裏的一切都與你無關,我們該走了。”
“啊嗚——”
“什麽?催眠居然對你沒用?哈哈,我果然沒選錯人呀”
“啊嗚——”
“好了!該走了!”
紅衣女子應聲而倒,一道白影閃過,已不見二人蹤影。
大火瞬間燃遍整個教堂。
此時,炮火更是燃遍了整個皇城,不到旦夕,一切化爲飛煙。
從此之後,再無蘇心眉,既是無心之戀,何苦留心,世上從此隻道蘇眉,決無心眉。
結局早已注定,爲何還要**?
8.
“本台最新消息,最近沸沸揚揚的博物館失竊案警方已介入調查。。。。。。”
“茲——”
一輛警車停在了博物館門口,一個中年警察帶着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向博物館走去。
“子風——,你個小屁孩等等我——”
“小女生真是磨蹭”
那男孩還回頭做了一個可笑的鬼臉。
“啪——”
“蘇主播,你怎莫了?”
“沒事,風太大了,揉眼睛去了不小心”
接過助手從地上撿起的話筒,紅色風衣的女子戴上了别在衣服上的墨鏡。
“各位,本台最新消息,警方已經進入了博物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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