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二十六節


人非草木,遭逢如此突如襲來的變故,沒人能不爲之動容,宋凱盟也不例外。活生生的人,轉眼從高處自由落體,瞬間摔爛,粉身碎骨如番茄醬。講真,面對此情此景,宋凱盟同樣快要吓暈了,隻是手裏抱着個小女孩,死撐也要保持淡定。沒有按照平時辦案規律,仰頭搜索屍體來源,就說明宋凱盟的心已經亂了。

胡榮更是無法矜持的大叫了一聲,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巴,身體僵硬,瞬間變成了冰雕。

身後麥東東商廈大門裏面傳來一陣喧鬧,聲音由小到大,由遠及近,很快,就感到鋪天蓋地的客流從門裏面沖了出來,聽聲辯位,如同遭到轟炸逃難的難民。

面對滿目瘡痍,血腥暴屍的街景,宋凱盟抑制住情緒,咽了咽快要嘔吐出來的胃液,回首觀望,僅幾秒鍾的時間,就從門裏紛紛跑出大量人群。出來的人們似乎也顧不得看清商廈門前的慘況,隻顧疲于奔命,能跑多快跑多快,能跑多遠跑多遠。

宋凱盟一隻手抱緊小女孩,騰出另一隻手,拽住一個路人,問道:“發生什麽了?”

“瘋了,瘋了,人們都瘋了!”驚恐的路人,說完這句,慌忙的随着人群跑得無影無蹤。

“瘋了?!”宋凱盟定了定神,略加思索,将手裏的小女孩一把塞在胡榮懷中,拉着胡榮避開慌亂的人群,盡量簡潔的交代道:“聽我說,你别怕。我想我知道發生了什麽。”說着指了指拐角報刊亭的方向:“商廈正門門口有個報刊亭,還記得昆迪嗎?胡榮,胡榮,聽見了嗎……”宋凱盟見胡榮仍然盯着墳場圈裏面的碎屍,顫抖着雙手抓住胡榮的手臂,搖了搖胡榮的身體,待胡榮緩過勁來,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道:“昆迪就在報刊亭旁邊賣藝,你跟楚夢宗去找他……另外……把小女孩交給她媽媽,她媽媽應該在花車旁邊,聽清楚了嗎?”

“哦……”胡榮呆愣的回答,見宋凱盟轉身要走,突然想起什麽,揪住宋凱盟衣袖喊道:“那你呢?你去哪?”然後眼神有些散亂,說話有些走音,急切的說道:“凱盟,你什麽意思?你不跟我一起去找昆迪?!”

宋凱盟原本覺得,昆迪會給胡榮解釋一切的,但是既然胡榮問起來,幹脆詳細說道說道:“事情比較複雜,接力彩虹基地逃出一個試驗者,那人我認識,名叫占斯頓,是一名麥土軍少校。我估計,現在的這個慘況,應該是這個少校瘋毒發作了……”

“占斯頓?!你啥時認識的,我怎麽沒聽說過?!”胡榮一臉的疑惑。

“這些不重要,昆迪會告訴你的……”說着,宋凱盟咬了咬壓根,顯然也是無法戰勝畏懼。如同是在說服自己,又像是給胡榮一個交待,帶着平時少有的悲觀,表達着自己此刻的内心:“聽我說,沒人比我更了解瘋毒人士,我必須上去,去找找那個占斯頓少校。多少人救過我,你知道的,我不能允許我置身事外。無論有多危險,無論裏面發生了什麽,如果我現在不進去,将來我會自責。”

胡榮随着宋凱盟的話,微微點着頭,他能理解宋凱盟的決定,但是他無法釋懷自己的擔心,于是堅定的說道:“我跟你一切進去。”

“我也想啊,但是,妞妞呢……”宋凱盟挑起一邊的嘴角,自嘲的露出一絲苦笑,似乎還有一肚子話想說,卻不得不欲言又止,隻是用悲觀的表情看着胡榮,眼睛裏面充滿了依依不舍的淚水,說話的聲音哽咽了:“如果我有什麽不測,昆迪身邊有個兵小弟,你可以求他幫忙,想辦法回地球,我估計他能辦到……”宋凱盟說完,飽含重托拍了拍胡榮的肩膀,強打精神,對胡榮笑了笑,又對小女孩笑了笑,轉身沖進麥東東商廈。就在轉身的一瞬間,宋凱盟的眼睛裏,難以抑制的灑下了一滴淚花。

沒人知道宋凱盟的想法,隻有他自己最清楚,既然占斯頓在此出現,既然喏語颠已經透露,那麽,很可能,黑衣人拓野的人馬就要到了。黑衣人拓野不追來,才是奇怪呢。

宋凱盟估計這一回合兇多吉少。擺在他面前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當什麽都不知道,跟着胡榮和楚夢宗有多遠跑多遠。如果那樣,他就不是宋凱盟了,他的命是多少人給的,梅姨、刀刀、拉文、雷斯特、女服務員、廚師……那些人救他,不是爲了讓他苟且偷生,而是讓他繼續完成這個案件的調查和追蹤。所以,他隻有第二個選擇,拿命去跟進這個案件。隻是他不想讓胡榮和楚夢宗繼續跟着他涉險,他希望胡榮和楚夢宗想辦法回家。至于他自己呢,算是爲死去的人讨個公道也好,爲地球解除危險也罷,總之,宋凱盟覺得,他的這條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即便是送死,也得送一次。至于能不能活着出來,就看麥土市警察的能力了……

“那你要小心啊……”胡榮委屈的看着宋凱盟的背影,盡管周圍環境一片嘈雜,盡管騷亂的人群擋住了他的視線,但是胡榮的聲音似乎穿透了千萬重阻隔,這最後一聲親切的叮咛,載着穿越宇宙的能量,帶着回響送進了宋凱盟的耳畔。

胡榮也預感到了不詳,仿佛這是宋凱盟與他的最後交談。那幾個字一出口,胡榮的面頰濕潤了。他好想跟着宋凱盟一起沖進去,但是小女孩怎麽辦?楚夢宗怎麽辦?他知道,宋凱盟顯然是把所有的事情托付給了他。胡榮把心一橫,一把将小女孩扛在肩上,轉身向着與宋凱盟相反的方向走去,瞬間便消失在雜亂的人群中,隻能看到時隐時現的,肩頭上驚慌哭喊的小女孩……

……

麥東東商廈炸開了鍋,當然也驚動了影院夾層的,麥土市安全局。

早上,斯諾特失魂落魄的來到影院上班。回想起來,斯諾特自從進入間諜這個行業,就一直單身,别說戀愛婚姻,就算是一個知己都無從尋覓,終日過着獨行俠的日子。在他腦子裏裝滿了秘密,随着秘密積累的數量,他的壓力也越來越大。他時刻都要考慮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生怕自己腦子混亂,洩漏了什麽,于是,幹脆減少與他人思想溝通。時間長了,身邊無一知己。

斯諾特昨晚不幸中招,瞬間變成了接力彩虹的瘋毒份子!他連一個傾訴對象都找不到,或者說,他也不願意跟任何人敞開心扉。雨夜中,就那麽痛苦的,一個人靜靜的淋了大半宿,直到後半夜才回到住處。斯諾特的住處倒是蠻奢華,卧室也是蠻舒适,隻是斯諾特翻來覆去一夜未眠。天亮後,便紅腫着雙眼,沒精打采,僵屍般的現身麥東東商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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