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和希伯來幾乎是同時發出冷哼，同時沖了出去。

安妮的動作十分猶豫，甚至有些畏手畏腳。

安潔莉娅能理解，安妮不想殺人。

讓一個正直的人雙手沾滿鮮血，這是她的過錯。

反觀希伯來，他毫不留情的收割着每一條生命。

這也是她的過錯。因爲她是他的主人。

安潔莉娅從大門前逃開，不敢看戰場。

一切進行的而異常順利，順利到有些不真實。

她的目的全部達到了，而且希伯來和安妮也有驚無險的回到了城裏。

她甚至懷疑布蘭妮在将計就計，那個女人絕對不是省油的燈。不過直到城門被封死，水泥與大理石完美風幹契合之後，敵人都沒有再攻過來。

期間她分别給紅葉的皇帝和教皇寫了信，然後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将信使送出城。

她需要紅葉皇帝的批準，派兵來救她們。受制于絕對命令權，即便看到了信件，紅葉的皇帝也會聽命。

也希望教皇愛德華可以釋放吉安墨。

現在城門被封死，在敵人來之前，安潔莉娅甚至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她本就是個什麽都不會的指揮官，頂多在刀架到脖子上的時候，才會使出點小聰明。

本以爲會平靜一段時間，但是第三天早上，不好的消息還是來了。而且不止一個。

食物的供應，民衆的情緒，這甚至比敵人的威脅還要大。

前者安潔莉娅真的無能爲力，本來被包圍的城堡就沒有外來的供應，加上城門已經被她封死了。于是她理所當然的成爲了衆矢之的。

後者更是她自己作死，因爲當時的情況實在是不允許所有平民都轉移，她隻能讓人随機抽出一部分。但是這些在他們看來，是她做的手腳，導緻被留下的人情緒十分不好。于是她更加被這些人所議論。

現在城堡裏上上下下五六千人，超半數都是平民。平時隻有百餘人的城堡，現在擠進來這麽多人，各種問題與沖突一定是十分明顯的。

“出去看看吧，之前一直沒有勇氣去面對這些人，但是不面對不行了。”

安潔莉娅先來到了軍隊休息的區域。這裏的紀律可能相對要好一些。

愛麗絲沒有在房間裏休息，而是在一排排的傷員中間忙碌着。這些傷員隻能躺在僅僅鋪了一層床單的地面上。

她正跪在一名胸口已經腐爛的傷員面前，小聲說着什麽。

即便她帶着滿血絲的雙眼和憔悴的容顔，但還是溫柔的對着躺在地上的傷員微笑。

“這些人受傷，跟我是脫不了關系的……”

“心裏好難受……”

安潔莉娅才體會到，要作一個掌控成千上萬人命的人，有多麽痛苦。

“愛麗絲……”安潔莉娅邊叫着愛麗絲的名字，邊在她旁邊坐下，“怎麽樣？”

“因爲沒有藥物，陸陸續續死了上百人了。”愛麗絲小聲回答。

“對不起！”

“你沒必要向我道歉，你應該向他道歉。”愛麗絲看着地上的這名傷員，抓住了他的手。

這個看起來剛剛二十出頭的年輕士兵在被愛麗絲抓住手之後，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将軍！”少年帶着哭腔，而且嗓子沙啞。

“想喝水嗎？”愛麗絲輕聲問道。

“不，将軍，我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所以，我有很多話想說......”少年哭了出來。

“說吧！”愛麗絲歪着頭。

“我好痛，我不想死！”少年哭的更傷心，讓他原本就微弱沙啞的聲音更難辨認。

愛麗絲輕輕呼出一口氣，将目光向遠處眺望，幾秒鍾後才重新看着眼前的少年。她在緩解自己的淚意。

“将軍！”少年困難的說着話，甚至都影響到了他劇烈的呼吸，“将軍，将軍...”

.少年邊說邊哭。

“啊，我在。”愛麗絲握着少年的手更緊了。

安潔莉娅看不下去了，她想逃。

這太過殘酷。

但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挪動自己的雙腳。

愛麗絲伸出另一隻手整理着少年淩亂的頭發，同時聽着垂死少年的哭訴。

“将軍，你知道你在我們這些不争氣的士兵眼中有多麽完美嗎？會打仗，會照顧普通的而我們，那麽溫柔，那麽漂亮................我們所有人，都很喜歡你，甚至把你當成..當成**的對象。甚至我們會因爲你的一個眼神而争風吃醋，因爲能和你一起行動而興高采烈，大家都幻想能和你........但這些也隻能是..........幻想……”

“你太完美了，完美到我們不敢奢求，但是，但是，我們..............誰不希望自己身邊有個這樣的女人呢？将軍，我喜歡你，想讓你當我老婆那種喜歡。将軍，我太喜歡你了................這是一個普通士兵隻有在死前才敢說的話.......................我們..知道你一直受着苟将軍的欺負，我們，我們什麽也做不到，每次你失魂落魄的出現，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們什麽也做不到...我多想和你睡在一起的那個人是我..我不會欺負你，不會讓你不開心，不會讓你受委屈............但是.........我........我隻是個普通的小兵.......我沒資格去呵護自己的女神......我隻是個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碰過的人........我是個色鬼.........我隻能幻想着做一些龌龊的事情......将軍，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愛麗絲強忍着眼淚，突然俯身抱住了少年。

“對不起的應該是我，讓你躺在這裏的人是我啊！”

少年被愛麗絲突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跳，臉上卻洋溢着幸福：“我不怪你，能爲将軍.........做事，爲将軍死，我..........我很高興。能讓将軍抱着，我很高興，但是我.............我是不是讓将軍傷心了？我有.....有這個資格嗎？”

愛麗絲将身體直起來，張開緊咬着的嘴唇，終于放棄了用盡全力去阻止自己的眼淚這種行爲，然後淚水傾瀉而下。

她默默流着淚，微笑着将少年的手抓起，放到了自己的胸上：“碰女孩子的手多無聊，現在，你摸到我的胸了。高興嗎？”

“高......興........”

愛麗絲用力讓少年的手指陷進自己的胸部：“高興就好....高興就好.....”

“謝謝将軍，讓我在地獄裏，有了和戰友炫耀的資本.......但是，我還是，不想死...我想多爲将軍做事......”

愛麗絲痛苦的閉上雙眼：“等我有一天也下去的時候，你還做我的士兵把。”

“恩！”少年艱難的點頭，“将軍，将軍知道我的名字嗎？”

安潔莉娅看見愛麗絲瞬間睜開了眼睛，愧疚、傷心、甚至恐懼，全都在臉上展現了出來。

“是啊，将軍不可能知道我的名字，我隻是無數普通士兵中的一員啊.....”

“對不起！對不起！”愛麗絲小聲喊着，眼淚大顆的滴落，“對不起！.....”

“将軍，我能說我的名字嗎？”

“恩！”愛麗絲猛點頭，“我會記住的！”

“我，我叫.....”

手垂下，眼閉上。

除了風，隻留下愛麗絲孤獨的哭泣聲。

終于，安潔莉娅緩緩的站起身。

周圍，全都是這樣的士兵。

胸口痛的像被捅了一刀。

她靠近愛麗絲，卻不知道該怎樣安慰。

“睡一覺，休息一下吧。”她隻能這樣，來緩解愛麗絲的痛苦。

那她的痛苦呢？

這些名義上屬于她的士兵都無法面對，那些因她而受苦的平民呢？

安潔莉娅對接下來的行程害怕到了極點。

————————

雖然一萬個不願意，安潔莉娅還是來到了城堡另一端，那些難民居住的區域。

這裏比剛才那裏好了一些，因爲他們進城堡的時候，都随身攜帶着不少東西，起碼都有自己的帳篷。

但是現在天氣漸漸轉冷，過不了多久溫度就會降到零下，怎麽處理這些人是個大問題。

不，是城堡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才是大問題。

但是當安潔莉娅走進這片區域的時候，才發現這裏比軍隊的區域亂的多。

因爲沒有紀律，沒有約束。

如果食物問題不能盡快解決，暴動是遲早的事。

安潔莉娅走在髒亂不堪的過道上，路過一個個簡陋的帳篷，有的甚至無法密封，從縫隙中可以看到裏面的人都用仇視的眼光看着她。

這種目光比被視奸還要難受。

安潔莉娅是個很在乎别人看法的人，而且，玻璃心。

這樣的目光讓她想轉身跑掉，甚至破口大罵。

大家都安安靜靜的躲在帳篷裏，沒有人主動出來迎接她。在外面亂跑的，隻有那些無憂無慮的孩子。

他們是天真無邪的，或許可以考慮先和他們交流。

安潔莉娅鼓起勇氣走向前方三個嬉鬧的小男孩，還沒等想好怎麽打招呼，其中的一個男孩子看見了她，然後突然大喊：“妹子！！”

“哈？”

這有什麽可奇怪嘛？安潔莉娅搞不懂。

“是妹子！”

“真的有妹子！！”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的安潔莉娅，疑惑的看着三個向她沖過來的孩子。

他們表情猙獰，嘴角流着口水，眨眼間就跑到了她面前，然後竟然沒有停，直接将她撲倒。

“什麽什麽.......喂喂，不要抱上來啊，脖子，脖子扭斷了...抱着大腿的手不要亂摸，鼻涕不要蹭了啊......腿，腿..這個角度會抽筋的......頭發也不要抓啊啊啊..........啊..額....額...”

“被玩壞了..被一群熊孩子玩壞了..嗚嗚..嗚嗚...”

;